第5章 VR里的萤火虫巷

林夏戴上VR头盔时，薄荷清凉贴正散发着刺痛感。

江川站在全息投影仪旁调试参数，医用胶布从袖口露出半截，遮不住新鲜的针孔痕迹。

入组测试规则，他敲击控制台调出协议，在虚拟场景中收集情绪峰值，禁止物理接触，禁止......“

“禁止偷看童年隐私。“

林夏打断他，指尖拂过机械键盘的萤火虫纹路，“您已经把我家钟表铺建模得够细致了，连蟑螂药摆放位置都没错。“

江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当他按下启动键时，林夏没看见他藏在背后的手正攥着撕碎的药盒——那是昨夜无人机袭击后新开的镇静剂。

电流声像蝉蜕剥离皮肤。林夏睁开眼时，正坐在老式凤凰牌自行车后座。

虚拟世界的风带着桐油味，前方父亲的后背有些透明，车篮里八音盒零件随颠簸叮当作响。

“小夏抓紧！“父亲回头笑出皱纹，1998年的阳光穿透他身体投在地上。

林夏伸手去接飘落的槐花，却在碰到花瓣时触发系统警告：【检测到记忆偏差，正在修复时间线】

街景突然扭曲成马赛克，钟表维修铺的招牌在数据流中重组。

当她推门进去时，瞳孔骤然收缩——柜台前站着少年时期的江川。

十五岁的他校服领口敞着，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正用镊子夹起她最珍视的月相齿轮。

现实中的林夏感觉手环剧烈震动，监测屏显示江川的【焦虑值】正在突破临界点。

“那是妈妈的......“虚拟的林夏冲上去抢夺，却在碰到少年手掌时被电流弹开。

全息屏弹出红色警告：关键记忆节点禁止干涉

少年江川突然转头。隔着十年时光，他的眼神阴鸷如受伤的兽：“你知道怎么修好永远不会停的钟吗？“

现实中的江川突然扯掉监测电极。

他盯着屏幕上自动生成的童年场景——本该空无一人的虚拟钟表铺里，竟然出现自己从未告知过任何人的记忆细节。

“谁导入的火灾数据？“他厉声质问控制台，Echo突然自主启动投影：正在学习深层共情模式

林夏在虚拟世界里追着少年江川跑过三个街区。

他右手的绷带散落成数据碎片，每个碎片都映着不同的日期：2009.03.14、2012.03.14......最后一片显示着七天后的日期。

“你要带我去哪？“她喘着气喊。少年突然停步，面前是燃烧的江氏老宅。

浓烟中传来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与林夏母亲设置的警报音完美重合。

“这就是答案。“少年转身时，面部开始像素化。

他举起残缺的右手，腕骨位置浮现和林夏项链相同的“0809“刻痕：“让时间永远停在火灾前十分钟。“

现实中的实验室突然断电。江川撞翻试剂架，徒手撕开VR设备的安全锁。

监测屏上的脑电波图谱正疯狂闪烁——林夏的α波与他的β波产生了量子纠缠。

林夏在火场里摸索着前进，灼热空气扭曲了虚拟与现实的界限。

她踢到个老式随身听，按下播放键后传来江川母亲的声音：“小川，记住钢琴曲的第三小节......“

“警告：心率180！“系统强制弹出倒计时。在最后三秒，她看见少年江川跪在钢琴旁，将八音盒齿轮塞进燃烧的琴键缝隙。

退出虚拟世界的瞬间，林夏撞进真实的怀抱。

江川的白大褂沾着薄荷药油味，手掌死死扣住她后脑勺。

两人跌坐在数据线缠绕的地面，呼吸间都是烧焦的幻痛。

“为什么你的记忆在我的场景里？“她挣开桎梏，发现他脖颈处有新鲜的抓痕。

江川用领带擦去VR眼镜上的雾气，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掌下心跳快得惊人，却规律得像某种摩尔斯电码：“Echo在读取我的潜意识，这说明......“

苏晴的尖叫声刺破沉默。她举着冒烟的咖啡杯僵在门口，褐色液体正顺着江川背上的电路图流淌。

当看清两人纠缠的姿势时，她突然笑了：“看来林同学通不过伦理审查了。“

深夜的实验室泛着幽蓝冷光。林夏趴在修复中的VR设备旁，看着代码里凭空多出的加密段落。

当她反向编译时，屏幕突然浮现母亲年轻时的影像：

真正的时光机，是两个破碎灵魂的频率共振，画面中的母亲举起八音盒齿轮，背景音是婴儿啼哭与火警铃的诡异混合。

走廊传来脚步声，林夏快速拔掉U盘。

江川的影子先于人到达，他提着印有江氏医疗标志的冷藏箱，箱体凝结的水珠在地面拖出蜿蜒痕迹。

“喝了。“他扔来试管装的蓝色液体，标签注明神经镇静剂β-09。

林夏晃动着荧光的液体：“这是七年前事故的同批次药物？“

江川突然捏碎另一支试管。玻璃碴刺入掌心，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当年你父亲举报的缺陷药品，现在正流在黑市。

他展开带血的医疗报告，“而你的基因显示，对这种药物免疫。“

警报器毫无征兆地响起。林夏转头看见Echo的主机在自动下载文件，进度条显示为记忆数据同步99%。

当她冲过去拔电源时，整面玻璃幕墙突然变成显示屏。

熊熊烈火中，少年江川与林夏母亲的身影缓缓重叠。

他们同时转头说出那句话：要修复坏掉的时间，就要先成为彼此的零件。

江川突然从背后抱住林夏，将下巴抵在她发旋：“明天起，你搬到顶楼安全屋。

他声音带着药效发作的沙哑，“现在，试着读取我记忆里的真实答案。

当他的手环与她的相触时，所有屏幕开始下起数据雨。

在倾泻而下的0与1之间，林夏看清了江川隐藏十年的秘密——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刻，江氏医疗的监控系统曾拍到她母亲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