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赠诗
缟衣，綦巾。
梁筝拽着自己衣裙，可不就是她今日的打扮，登时间一颗心在胸腔内如幼鹿奔啼，笃笃不停，几乎从口中要跳出来了。
梁筝小女儿情态涌上，不由地羞颊臊面，竟是一时间不敢再看刘骏，又唯恐他觉得自己不喜，便别过面低喃道:“刘公子出口成诵，想来此篇便是受刘公子所喜。”
“不是我偏爱此篇，只是应和眼前景，顺从心意有感而发。”
刘骏想起先前梁筝所说的话，不由莞尔:“此篇含义便不消我同小姐解释，毕竟谈诗论道若是说出来，倒失了意境。”
眼见敞开的门前半抹蓝天稍暗，已有赤金滚滚自天际漫延，便知时候不早，当下便同梁筝请辞。
“小姐有心读书是好事，在下虽比不上家师博闻强记，淡也略有小成，小姐若还有疑问，皆可来问在下。”
眼见刘骏真的转身欲走，梁筝心内一阵惶惶然。
她早就探听过了，刘副使明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却从未跟任何女子有染，便是因为一心报效社稷，他如今初露锋芒，已引人瞩目，若再过些时日，看重他的小姐只会更多。
他，到底知不知道父亲带她来见他是何意?
一时心中酸涩，却百般不愿错过刘骏这般良人，索性大胆一次，在刘骏迈步前叫住了他。
“刘公子！”
青年迈步听住了，他立在门口侧目回望，挺拔腰背遮挡住了日光，半扇暮色昏沉沉，黄澄澄地流到地上，思一地黄金，使得青年恍若一尊安了金身的神像。
梁筝不由地一时看痴了，那日初见便也如此，明明人群众多，她却一眼见着他，便不由地记在心里，甚至眼下敢不畏名声叫住他。
一时柔肠百结，到底是不愿意把话挑明，显得像逼着他。
梁筝眨了眨眸，眼中便含了一层潋滟水光:“‘缟衣綦巾，聊乐我员。’我不知刘公子你觉得此篇如何，我，却是心悦此篇的。”
这一番话几乎耗干了梁筝的勇气，她一语毕了，便匆匆提裙离去。
“今日匆忙，改日若刘公子得暇，梁筝愿再同刘公子论诗。”
纤影翩翩，转瞬便没了踪影，只余细细香风。
刘骏晒然一笑，他原想先走，却不想自己竟成了被留下来的那个。
梁小姐虽看似纤弱，性子却比他以为的大家闺秀胆大，也有一番主见，若往后余生有她相伴，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思及至此，便向外走去，而梁员外早就在门口等候刘骏多时，眼见刘骏面色如常，心中暗叹一声，莫不是没有相看得上，可一想到自家小女性情相貌，委实没有一星半点不足之处，只怪这刘公子眼光太过古怪。
“梁公，先前同你签下契书时，便同你说过，如今梁家官场无人之事。”刘骏蓦地开口道。
梁员外连连点头，想起此事便长吁短叹:“官场上无人，便处处有限制，有银子也没地使唤。”
他余光瞥见刘骏，梁家目前同官场上的连接，可都系于他一人之身，虽说有契书誓言在前，但到底都是些死物，比不上血脉姻亲，一时间更是心痛此人才，自己竟然眉那个福分招为女婿，恨不得早年多生下几个嫡女，好让刘骏挑选，牢牢拴住他才好。
“此事我已有眉目。”
刘骏见梁员外满腔苦大仇深，不由地一笑:“梁公莫忧，今日之事你也见得，而今县中官职会空出一职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梁虎既手头无事，便可试他一试。”
梁员外乍然听闻粱虎，便摇头捻须，直说不妥:“我那儿子你也见过，只不过是有些花拳绣腿在身上，是个掮鹰放鹞的纨绔，如何能被选上?”
末了又是沉叹一气:“看来我梁家兴旺无门了。”
“梁公此言尚早。”
刘骏见他气馁，不得已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修筑城墙一事，百姓实打实吃的是梁家菽粟，如今梁家也算是名声在外，粱虎补这官员空缺便还有一条道可走。”
“孝子廉吏。”
当下梁员外便听出些名堂，他行商多年，若是论走关系自是鼻祖，只不过原先没想到这一层，被刘骏点拨后，霎时间如云开雾散，彻底振奋起来。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他心下喜不自胜，当即便示意刘骏跟他改道绕行。
“刘公子，你替我解了这终生夙愿，便是梁虎不中，为也是要谢你的，且随我来。”
刘骏跟着梁员外绕道步行至梁家后院，才发觉一处耳房后另开一扇小门，迈步过去，竟然是个偌大的马棚。
足足十匹马被栓在柱上，各个膘肥体壮，见人进来，便打了个响鼻，体格强健，不似普通马匹。
饶是刘骏见多识广，也没料想到梁员外富胜一郡国，竟敢私下豢养军马。
梁员外一眼便看出刘骏所想，赶忙连连摆手:“可不是军马，这是几年前我家商队去东便贩货收债，债主无财勾账，便硬要典四匹马给我家充数，把马撂下便跑了。”
他伸手拍拍马匹油光水滑的脊背，人逢喜事，便不住地笑，“原收下四匹马路上陀货使唤，不曾想竟都怀了种，待牵回九江便都生下来了。”
依梁员外所言，刘骏仔细看去，便发现的确略有不同，只有四匹成马，余下的，都是两岁左右的小马，但被养得极好，稍稍训练便能骑。
“如何，这些都是纯血大宛马，你习武，自是比更会看马，你瞧瞧，这些年我专请马夫伺候，每日喂养仔细，只怕在军中怕也找不到这么纯整的马匹吧。”
刘骏点头称是，一匹上乘大宛马，便是以高大迅猛闻名，真到战场上，怕是连汗血宝马也能比得过。
梁员外将缰绳递予刘骏:“刘公子，这些马匹悉数赠予你，你解了我一桩心头憾事，若是不收，便是嫌礼太薄了。”
“梁公既已如此说了，再不收下，反倒是刘骏都不是了。”
刘骏接过缰绳，翻身便上了一匹成马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