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木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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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浑水摸鱼

何予本来就不想回自己家,而她小妈巴不得她离家出去另住,所以依依受伤只有晓月照顾也很累,她也便暂时住在依依在利民街的屋子,放学回来她就给依依补落下的功课,这样一举两得。

下午四点半,晓月就开始择菜做饭了,何予5点半回来,见晓月准备那么多菜有些吃惊,晓月却对她笑而不答,只让她帮忙打下手,但菜心、小白菜和新摘的红薯叶却放着不炒。一会听到有敲门声,晓月出去开门,进来的是纪常兴、陆兆林、韩朝卫,何予见到纪常兴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常兴一来厨房就由他做主了,菜都洗干净了,火也燃着,很快他就炒好了菜,晓月把依依扶下楼,伤口疼得让依依脸都白了,精神也憔悴了许多,常兴看着很心疼。

吃过晚饭,大家稍稍坐了一会,天黑时,常兴、兆林和朝卫就起身告辞了。他们并没有坐渡船过河,而是选择了走铁桥,在经过皇忠堂的时候,兆林竟然拐了进去,堂里灯光影影静悄悄的,守堂的老头见他们来,拿了水烟筒就到亭子里坐着,“叭嗒叭嗒”地吸着水烟,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河边浪击石隙传来的“叮咚”声清晰入耳,这就是“白马弹琴”。兆林、常兴、朝卫在堂前点了香,就进堂里去,对着满堂忠列的牌位跪了下来。

兆林小声对常兴说:“今晚有一批枪支会在北帝码头交货,青龙帮也盯上了这批枪,当然我也盯上了,正好大哥二哥缺枪,我去弄几把来使使,也给我的弟兄们改良改良装备。”

常兴握住兆林的手:“我也去。”

朝卫四下看了一下,无人,靠近兆林小声说:“青龙帮老大易诚是个黑白通吃的人,他盯上的货我们去搅局会很危险的,和谁结仇都不要和青龙帮结仇。”

兆林坚定地说:“这趟混水我是趟定了,这批货总之是要祸害彤州,趁乱我们捡些便宜总比让它原封不动地到货主手中祸害人强。”

朝卫说:“我也去,我们也来个浑水摸鱼,我们也正缺这些货,来了正好。”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对着忠列的牌位拜了三拜出堂来,迎面撞上守堂老头,把他们吓一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堂门口了。

兆林纳纳地说:“忠爷,烟——吸好了——”

忠爷不搭话,把一个盒子放在他手上,瓮声瓮气地说:“要趟人家的混水,把脸涂黑了再去。”

兆林、常兴、朝卫互看一眼,如醍醐灌顶般,对忠爷深深一鞠,飞跑走了,忠爷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拿起水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姚瀚天没黑就坐在北帝码头了,不过一直黑着脸,他妈的真倒霉,他脚刚受伤就有重要的行货到了,这批货要是折在他手里,码头帮就完了。因此他不敢怠慢,动用了一半的码头帮弟兄全副武装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北帝码头,今晚只要交了货,出了北帝码头就不关他码头帮的事了。他右肩和左腿小肚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但他必须忍着,脸上了无伤痛痕迹,相比于韩依依他的伤算轻的,依依着了庞伟一刀回来途中晕过去了,还惊动了袁旅长带军医去救治,这个消息他让小军和张劲严严实实地瞒住,决不能让依依的生母林婉仪知道,要不可不得了了。所以今晚他必须把货原封不动地交到货主手中,不管是什么货、货主是谁?他接了货收了钱就得把货安全送到货主手中。他让张劲去买来鸡、鱼、猪头,祭了北帝爷,又将糯米撒进河中祭水神,就坐在码头严阵以待。

时间在“嘀嗒嘀嗒”的时钟声中过去,北帝码头三步一哨十步一岗,火把照得如白昼一般,子时悄悄来临,三条船从远处驶来,渐渐靠近码头,姚瀚一挥手,无数条船朝那三条船围拢过去,岸上一个戴着宽沿帽的人在众家丁簇拥下走下码头,姚瀚迎向他,待他走近前了对过货单,确认是接货的人。姚瀚举起手中的龙头杖挥了三下,张劲和小军带领众弟兄把那三条船上的货卸下,一箱箱抬上岸,交给接货人,接货人带着他自己的人麻利地把货装上停在北帝巷上的车,而张劲和小军还扣着那三条船和船上的人,因为货太重要,双方都很谨慎。

接货的人把货全部装上车,一声呼哨连车带人走了,姚瀚才松了口气,让张劲和小军将那三条船放行,看着那三条船和接货的人都走远了,姚瀚让人撤了岗,腿伤撑了这么久够呛,姚瀚身子一歪就要倒下,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了,阿民背着他往码头上走去,北帝码头恢复了平静。

接货的车刚驶到关帝庙就停住了,原来街道上横放着几块大木头,接货的人发觉不妙连忙让人提高警戒,车上的人个个子弹上了镗,有几个连忙下车搬开木头。可是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无数条长鞭向他们甩来,打飞了他们手中的枪,立即不知多少匹马突然奔来,他们车上的货迅速被搬离,还有一伙连脸、头、身都是黑的人从巷子里冲出来,扛起一个货箱就飞跑进巷子里,迅速消失。接货的人拼死抵抗,手里能捞着什么就拿什么打,南门街发起巷战,街道的居民被惊醒,却避之唯恐不及,纷纷关紧了家门。

刚刚走上南门街的姚瀚看到这一幕慌忙叫阿民停下,躲到靠边屋角,好像仅一眨眼,街上又恢复了平静,而接货的人货已被抢了大半,押货的人也伤了不少,他们搬开横在街上的木头,驾车飞驶而去,这批货早早已被人盯上了。

姚瀚对着寂静清冷的街道,身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阿民蹲在他身边小声说:“大哥,货被劫了。”

姚瀚有气没力地说:“你可知这批是什么货?”

阿民用手比了个“枪”的手势,姚瀚撑着站了起来,对跟着他的人说:“走,回去,睡觉。”

阿民重又背起他,飞快地往前走去,他的弟兄们跟在后面,脚步声把屋檐上的猫都惊动了,但却家家户户房门紧闲。

再说货主等着接货的人回来,见接货和押货的都挂了彩,货也少了一大半,却并没有生气,反而赏了他们,让他们疗伤休息去了。因为他在进货时就已经知道,这批货能到他手上一半就已经很幸运了,今晚还能有货回来,他的人就有更好的武器,他的眼中闪过寒芒,世道再乱,这城中他还是能安得住的。

水口河中,两条船紧靠着静静地停在河中,月色的银辉洒在河上,更添了河面的清冷。船上的人把头和脸伸到河中,一阵猛擦,抬起头来时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刘叶把一条毛巾递给陆兆林,陆兆林擦了把脸,就抛给常兴,常兴擦后又抛给朝卫。两条船上的人都不说话,在船舷上打开一个箱子,夜色下分明看见一箱的手枪和子弹,兆林一手抓起一把,分别递给朝卫和常兴,又把子弹给他们,才给他的弟兄分发手枪和子弹,待箱子空了,把箱子砸烂沉进河中。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们掉转船头,飞快地划着,到关帝码头靠岸,悄无声息地上了岸,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边,城北路的一处宅子里,李吉撬开箱子,竟然有步枪和轻机枪,易诚拿起一支试了试,点头,放到备好的另一个箱子里,立即旁边的人把箱子都撬开,把里面的枪支搬出来,放进另外的箱子里,原来的箱子被砸烂,拿出屋前点火烧了。

又另一边,公园里,袁子墨带领士兵站在箱子前,张勇和姚斌分别把箱子撬开,枪支呈现在大家面前,袁子墨把枪发给士兵们,让张勇和姚斌把箱子砸烂烧了。

一切就像烟花绽放,一瞬时的响亮喧闹,又归于沉静,烟消云散。

丽江河对面南岸,忠爷坐在皇忠堂门前,大声唱:

长江水怒声吼风吹浪涌

烧战船灭曹兵

运筹帷幄设机关

东风起卷烈焰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曹孟德定叫你百万大军

葬身在长江之中啊

站船头遥望那赤壁壮景

长江水变火海把天烧红

三江口风火狂啊

杀声震荡

……

夜色把这惊心动魄的一切吞没,彤州城笼罩在黑夜中,静悄悄地。依依因为伤口疼辗转了半夜,侧着睡还是觉得疼,干脆就趴着,困意袭来,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再说庞伟他们当天下午通过了鸭水滩警察小队的盘查,不敢松懈,一路急走到根容屯才稍有放松,郭家大爷带着轻装行路的一拨人从根容屯脚下抄小路拐上进上降屯的村级大路,赵新则和庞伟带领马拉车从大路走到岔路口再拐进去上降屯的路,这样目标小些,翻过前面的坡顶后他们会合,这一路上并没遇到什么阻挠,他们顺利进入上降屯的地界,这里已经是游击队控制区了,他们安全了。

有些同志就揉着小腿稍弯着腰慢慢走,赵新把马车靠路边停住,郭家大爷对大家说:“你们都累了,好吧,咱们就地休息,坐一会再走,这里已经是咱们的地盘了,可以放心了。”

他话音刚落,大伙就纷纷在路边找地方坐下,庞伟割了一把路边的鲜草去喂马,赵新到他身边,说:“庞大哥,你不累吗?坐会。”

庞伟说:“这么点路算啥,不累。”

坐了一会,大家就又上路,拐过两道弯,便远远地见有人迎着他们走来,郭家大爷说那是陈队长带人来接他们来了。

陈队长挨个与他们握了手,对庞伟和他的十六个弟兄热情地说:“今早我们就接到同志送来的消息,说你们要加入我们游击队,所以我们一早就在这儿等了,欢迎你们加入上八区游击队!”

庞伟握着陈凡的手,激动地说:“我们终于找到队伍,不再流浪了。”

副队长甘小鹏说:“为了让你们顺利到达上八区,我们有几个同志化妆在谷龙屯、鸭水、呼叫暗中保护你们,你们可终于到了,队长在路边不知已绕了多少圈了,我们眼都晕了。”

大家哈哈哈笑起来,一齐往前走去。

千总街的一间小阁楼里,纪常兴翻了个身,把朝卫和兆林都吵醒了,一看已经天光大亮。朝卫坐起来,一摸身边发现硬硬的,枪!他拿起来左看右看,常兴和兆林也起来了,检查他们身边的枪,都还在。

兆林把子弹分别抛给朝卫和常兴,他们便往枪里装子弹,兆林说:“枪能上子弹,但别上镗。”

常兴略带兴奋地说:“嘿,兆林,你小子可真行,神不知鬼不觉趁乱劫了覃爷的货。”摆弄着手里的枪,“嘿,真是好枪!”

兆林将食指压在嘴上,“嘘——”了一声,小声说:“小点声,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漏不得半点风声。”

朝卫把枪和子弹都收好,对他们说:“彤州城三流九教、三帮六派都有,黑吃黑多了,这批货本就是见不得光,覃爷不会吭声,我们也不会说出半个字,枪,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用,免得露了自家家底给人家。”

常兴压低声音支着身子伸头向他们:“你们可知道昨晚有多少伙人?”

兆林凑近他,悄声说:“忠爷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他巴不得我们去劫货,他一直在等着我们进皇忠堂。”

常兴忍住笑:“我们捡了浑水摸鱼的便宜。”

朝卫“嘘——”了一声,对他们说:“起床,炒菜,吃饭。”

兆林伸着懒腰跳下床,对常兴说:“你这小楼5米宽,你自己攒钱买的,也旧了些,你也不差钱,怎么不整个小洋楼?”

常兴收好枪跳下床:“我整个小洋楼满大街不都知道这楼是我的嘛,你想今天我们还敢在这儿睡,我这楼也不旧嘛,住得舒服就行,我就觉得舒服。”

兆林颇有感慨地说:“我和晓月也要有一座这样的小楼。”

“你手里不就够一座小楼了嘛,还绰绰有余呢。”常兴意思是他给他买枪的钱。

一句话点醒了兆林,他笑起来:“对,我看房去,不过先请跟着我辛苦奔波的弟兄们喝一桌。”

朝卫不满地看他们:“你们在说什么暗语呢?有事瞒我?”

常兴忙说:“我们三个相互间是透明的,能有啥事瞒你,嗨,下楼去我炒菜,咱们吃早餐。”

“中餐了。”朝卫说。

“对对,中餐。”

兆林拉着他们,一起“咚咚咚”地下楼去。

潘月罗卸了妆,静静坐在窗前看着楼下往来的行人,彤州这一个西南大通道的要塞,聚集了天南地北的人在这里驻留,也带来天南地北的消息,使这里出现前所未有的繁华,也汇聚了各方的风物,这里的人又别出心裁创造出与本地相合又独具特色的东西,尤在小吃和服饰上最为明显。来了这么几天,她早上和晚上都是去串大街小巷吃小吃,很少吃正式的早餐和晚餐。这里的布莊她也走访了几家,最喜欢的还是云裳布莊的衣服,而云裳布莊的老板娘是最有韵致的女人,看她有如看一幅画,从她手里出来的旗袍是全城最美,她一下就买了三身,还定做两身壮锦旗袍。她没想到那个跳脱如阳光的女孩会是她女儿,那小丫头这两天都没来看戏,而瞧她那样子也是不喜欢看戏的人,但她喜欢听她唱戏,这在阅人无数的她来说是看得出来的。华忆戏院汇集各方面的消息,她唱完戏常常在台下坐,听客人们边看戏听书边侃各方信息,彤州城里这两天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有一伙土匪白天进城抢劫;二是依依窜咄码头帮追剿土匪;三是昨夜南门街发生巷战,有货被抢了。那丫头竟去追土匪,她那性子必是她那美如画的母亲林婉仪宠出来的,两天不见她面难道她受了伤?一定是的,她怕她母亲知道担心更怕母亲把关她起来,一定是躲在哪里养伤呢。

小怡提着一包芭蕉叶包从外面进来,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小姐,新做的艾叶糍粑和芋头糕,还热着呢,快来偿。”

月罗拿起一个糍粑剥开芭蕉叶,一边吃一边问:“打听到了?”

小怡自己拿吃一块芋头糕吃,说:“打听到了,我去青龙桥头的斑夫人庙上香,趁机等码头帮的人来,终于等到了码头帮老大的跟班张劲来上香,任我软磨硬泡他都不说,最后我说小姐你和依依是好朋友,两天不见很想见她,他才说了,小姐,依依受了重伤,在利民街的屋子里养伤,怕她妈妈知道,码头帮的人都帮她瞒得严严实实的,咱们也不能往外说哦。”

月罗说:“当然,我们肯定是不会说的,你可知道城里哪家医药铺最会医治刀伤?”

“小姐你要干啥?请医生给依依治伤吗?”

“不是,是抓几副药去替她治伤,顺便看看她。”

“她伤得重必是有医生替她看的,咱们抓药去她也用不到啊。”

“傻丫头,伤要好得快得内外兼治,说,到底是哪家?”

“梁老先生的草药铺,祖传的治刀枪伤行家。”

月罗一边洗手一边说:“走,我们抓药去,顺便买菜煲汤。”

小怡把桌上的糍粑和芋头重又包好,洗了手,替月罗拿手袋。两人出门来,往新填地走去,小怡领着月罗到梁家草药铺。

店小二见她们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地走进草药铺,就伸手拦住她们不让她们进店,和声劝她们:“两位小姐,看你们气色便知你们不是病人,请你们往别处去,不要耽搁了其他病人看病。”

不是病人就不能进店,小怡气得就要与他吵起来,月罗连忙拦住她,对店小二说:“这位小哥,我们是给人抓药的,我最好的朋友病了,很重,来不了,请你让我们给她抓药吧。”

店小二这才放行,却只让一个人进去,无奈只有月罗进去,小怡气得对小二瞪眼,他却装作没看见。月罗耐心地跟着大家排队,到她看时,她说是替好友抓治刀伤的内服草药,并说了受伤者的伤情,还说是刀伤,梁老先生看了她两秒,问她伤者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月罗顿了一下说十七八岁,女。梁老先生咳了三声,沙沙沙地给她写了方子,让她到药柜前去抓药。

月罗拿着药方到药柜前递给掌柜,掌柜按方开药,包了六副药给她,指着绑在一起较小的药说这三副内服,每天一副,用瓦罐慢火熬;又指着另三副绑一起较大的药说,这也是每天一副,先将药泡清水两个钟头,再捣烂滤渣静致沉淀后,滤去水取沉淀物在干净的瓦片上慢慢烘干制成药膏,用以涂在伤口上,伤愈后就不会留下疤痕。

“内服外用,各三副共三天,怎么服怎么用记好了。”掌柜说着把药递给她。

月罗接过药付了钱,满腹狐疑,难道梁老先生知道她给依依抓药?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回去给依依熬药、制药要紧,这城里除了依依包天大的胆子,还有谁这个年纪敢去追土匪而且受这么重的伤。这老先生真是心思慎密,女孩子谁愿意留下疤痕啊,当然是去疤最好的了,就算依依伤口深还留下疤痕,服了这几副药,疤痕也是很小的了,她来抓药是对了。

她开心地走出药铺,小怡却还和店小二大眼瞪小眼,月罗忍酸不禁,叫上小怡赶紧回住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