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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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同侪携手

1926年的春节也如往年一样,不紧不慢地如约而至。

2月13日是大年初一,也是马尚德从开封回到家乡的第六天。

马尚德叫上李士芳,两人朝大路走去。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不敢耽误,两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十多里开外的北大街迎客来饭馆。

豫南的风俗,商铺和饭馆初六之前不开张。马尚德推开饭店的木门,屋里传来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循着声音朝里间走去,挑开布帘,张家铎正和几个人兴冲冲地聊着天。一看见马尚德,屋内的人都站了起来,张家铎走上前来和马尚德、李士芳握手拜年,招呼着二人坐了下来。

马尚德环视了房间里的几个人,见张耀昶、徐子荣也在场,便一一与他们拱手拜年。

张家铎满面春风,白皙的面庞泛着红润,闪烁着智慧之光的眼睛望着大家,为大家做了一番介绍后说:“不好意思,大过年的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想和大家见见面,沟通一下。在座的都是我的同学、亲戚,主要来自洛阳、开封、信阳、新乡等地,大家都不要见外,一回生两回熟嘛。今天大家畅所欲言,啥问题都可以讨论。我先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我是去年到上海大学读书的。私底下讲,上海大学主要是中国共产党培养我党干部的学校,在那里,我接触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老师和同学,他们很多都是信仰坚定的共产党员和积极分子。”

张家铎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我总认为只有贫苦人和社会底层的人才会参加中国共产党起来闹革命,但通过对两个人的接触了解,彻底改变了我的片面认识。一个是教我高等数学的许子鹤教授。许教授是德国哥廷根大学的数学博士。他家在南洋开了几家米行,家境那可不是一般的殷实,如果他贪图舒适生活,完全可以继承家业,就是到政府谋个好的差事也是手到擒来。但就是这样凤毛麟角的高级知识分子,凭着对民族、国家和老百姓的满腔热忱和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有一位想必大家都有耳闻。他也是位留学生,是国共合作成立的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政治部主任,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许子鹤和他既是战友,又是上下级同事,他就是周恩来。我认为,我们只有紧跟共产党,紧跟像他们那样的人,我们的国家才有希望,才能让全中国的劳苦大众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

满屋子人都一脸敬佩地看着张家铎。张家铎的一番话,在每个人的心里,宛如点亮了一盏黑夜中指引方向的航标灯。

屋内寂静无声。张家铎接着说:“现在国内的形势,可能有的人清楚一些,有的人还不了解。去年吴佩孚和张作霖在河北和辽宁之间打了一仗,吴佩孚一败涂地,张作霖就在北京随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傀儡。目前,仍然处于混乱割据中,军阀无非是势力大小不同、所占地盘范围不同,但留下的后患却难以消除。中国现在急需统一,再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摆脱帝国主义列强的欺凌。目前国共已初步达成共识,继承孙中山先生的遗志,组建武装,准备进行北伐,最终建立一个统一的民主政府。”

张家铎讲的这些,在马尚德的认识中,有些是理解上模糊不清,有些是道听途说不准确,今天经张家铎条分缕析的阐述,思维和认识一下子清晰了许多。如果北伐军能打败国内的大小军阀,真正统一中国,那洋人还能在我们的国土上作威作福吗?我们的老百姓不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了吗?想到这里,他大声响应:“我赞成北伐,全力支持北伐军,这对我们国家和老百姓都是一件大好事,我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家铎,你再说说,还有什么好消息?”

张家铎赞许地瞧了一眼马尚德,对大家说:“这位是马尚德,我叫他顺清,我们还是亲戚呢。他在河南省立第一工业学校上学,已经加入了共青团。他可不简单,在他们学校甚至在开封都是个名人了,平日里爱打抱不平,做事胆大心细,事事冲在前头,去年5月底组织了抗议‘五卅惨案’的游行示威,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和演讲水平,大家以后要多和他接触交流啊。”

“我的事你咋知道得这么多?”马尚德反问道。

张家铎笑笑:“你别小看我啊,我在你们那里安插了好几个眼线呢。”

整个房间里“轰”地一下,大家都笑出了声。

马尚德问张家铎:“现在的国共合作,时间上能长远吗?两党理念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张家铎的眼睛顿时神采奕奕,回答说,“中山先生创建了国民党,他的建党建国理念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创建了第一个革命组织兴中会,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的口号;第二阶段,在日本东京创立同盟会,提出了三民主义,即‘民族、民权、民生’;第三阶段,在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改组国民党宣言,确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中国共产党的建党理念是:组建一个以马克思主义为行动指南,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彻底地进行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求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建立人民当家做主的、公平民主的新型国家。从两个政党的建党理念能看出,都是希望建立一个强大、民主、统一的国家,不同点是国民党依靠自己建立军队,做好对外对内的大联合,建立国民政府;而共产党则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以工人阶级为领导,以无产阶级为基础,推翻封建体制,建立民主政府。大家都看出这里面的区别了吧?”

张耀昶等人点着头问道:“张大哥,按你说的,我理解的两党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两党能联合到一起吗?”

“应该能啊。两党都有一个宗旨,就是建立一个统一的、强大的中国,这个理念完全是一样的。所以说,我支持国共合作,支持两党共同打倒国内的军阀割据势力,他们才是阻碍我们国家发展的最大祸根,大家能赞同我的观点吗?像西方很多国家,实行的都是两党制,三权分立,权力制衡,发展得也不错。我们国家虽然和他们有很大的不同,但现阶段,国共合作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至少说两党的治国理念要比吴佩孚和张作霖这些私心膨胀的军阀要好得多吧。”

张家铎的解释既通俗易懂又鞭辟入里,赢得了房间里所有人的认可。

李士芳毕竟没出过远门,之前和马尚德一起见过张家铎几次,忍不住问道:“张大哥,恁说的道理俺也知道一些。俺没多少文化,但俺相信共产党,相信恁,只是不知道俺能干些啥。但是有一点恁和顺清放心,恁俩干啥俺就干啥。”

马尚德把手搭在好友肩上,对大家说:“李士芳是我多年的好伙伴、好朋友,家里过得一直不如意。为啥?家里人生病的多,看不起病。早些年也是因为没钱上不起学。我对他太了解了,学习比我好,记性也比我强不少。他们家,租了几亩地主的大田,一年缴完租子,连口粮都不够。这些难道都是他的错吗?不,是世道!那些地主老财,啥活不干,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比我们好啊。这个社会公平吗?人与人之间平等吗?既然不平等,不公平,我们就要起来和他们斗争。在开封的学校及家铎这里,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共产党是让全体劳苦大众当家做主的政党。我相信全天下和士芳家一样情况的人家多得很,那我们就要团结这些人,支持国共合作领导下的北伐军队,打败军阀,推翻腐败的旧政府,让大伙儿特别是像士芳这样的人家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屋子里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个个紧握拳头,默念着心中的信仰。

张家铎慷慨激昂地说道:“伙伴们,我们都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我也相信今天我们这里的人都将会陆续加入中国共产党,但斗争是残酷的,也是长期的,光有信仰还不够,还需要我们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有坚韧不拔的恒心和毅力,更要有遇到挫折百折不挠的勇气和斗志。只有这样,我们的革命才能成功,我们才能让穷苦人过上好日子,我说得对不对?”

“对!”房间里犹如一声闷雷炸响,青春的热度和朝气一下子在屋子里迸发开来。

“大家伙儿静一下。”张家铎朝大家摆摆手,屋子里的八九个人安静了下来,听张家铎接着讲下去,“过完初六我就要回学校了,我还将和我的老师许教授继续学习交流。中间我会和大家及时书信来往,及时沟通时局情况,我们要以实际行动支持今后的革命工作。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等一会儿,我们就在这里随便烧几个菜,吃点再回家。”

马尚德摆摆手,笑着说:“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就不在这里吃了。中午出来时,家里就再三叮嘱一定要回家吃饭。”

大家伙儿的观点一致,张家铎也就不再强求,“行,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是过年嘛,是应该在家吃团圆饭的,那我就不勉强大家了。”

过了正月十五,吃了一顿母亲包的元宵,马尚德就踏上了返校的路。刚一进校,就碰到了贺之铭和李清庵。

在贺之铭的房间里,贺之铭问:“尚德,今年这个年过得怎么样啊?”

“很好的。我有一个很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我的那位小表叔,他在上海读书,过年间给我谈到了很多国内的情况。他和他的数学老师许子鹤先生直接接受周恩来先生的领导,都是忠诚的共产党员。”马尚德回答道。

贺之铭点着头,说道:“上海毕竟是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地方,那里的信息肯定来得比我们这里早,也比我们的准。你要多和你这位亲戚沟通交流,对你今后的成长一定会有很大帮助,同时我们也能了解到时局进展的最新情况,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也想和他认识一下。”

马尚德问:“贺老师,李老师,听说国共准备组织以黄埔军校为班底的革命军进行北伐,消灭军阀,建立一个统一的国民政府,这应该是真的吧?”

“是的,春节前我们也收到了河南党代表的通知,确实如此,应该是很快了。党代表通知我们各地方组织,做好前期动员工作,积极配合革命军北伐。所以,这个学期我们又增加了这方面的工作,时间上还是很紧的。眼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小范围内宣传好这方面的事宜,为革命军北伐的顺利推进贡献自己的力量。”李清庵也证实了这件事。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具体工作?”马尚德看着两位老师问道。

贺之铭笑笑说:“尚德同学,这个不要着急,这不是才开学嘛。等学校的正常教学开始后,我们再根据咱们这个地方的实际和特点,商量一下宣传工作的具体办法,制定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好的,我保证随叫随到。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行,你先回宿舍吧。我和李老师还有事,再聊一会儿。”

第二天是开学的第一天。

一大早,和往常开学一样,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参加每学期一次的开学典礼。

校长在讲台上说:“同学们,今天是正月十六,我们学校开学的第一天。首先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新春快乐!开学了,同学们都要把心思收回到学校里来,安心学习。其次呢,春节里大家可能听到了很多关于时局的消息,这也是我今天要讲的主要内容。现在我们国内的形势确实有点糟心,北边打来打去,我们省北边也战事不断。张作霖在关外闹,吴佩孚在河北闹,冯玉祥在陕西闹,现在南方又出来个国民革命军起来闹事。真不知道这些人天天闹些啥,好端端的一个国家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成何体统!我真为我们的国家感到悲哀啊!最近我听说,在我们学校,有一个苗头,一种思潮,说什么赞成国民党和共产党的革命军,反对北京的政府。我暂且不谈这些对不对,只是明确提出要求,在我们学校绝不允许这种思想存在。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学生学习知识的地方,整天被外界干扰,还怎么学习?更何况,跟着一派反对另一派,有什么好处?不管哪一派当道,都会有另一部分人倒霉。我希望大家不要卷入政治斗争中,安心学习,等你们毕业了,再有什么政治倾向,就与学校无关了。最后,我还是要叮嘱大家,作为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就要努力学习,其他的一概别管。”

台下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掌声。马尚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校长,心想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学校里能安生得了吗?校长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现在这个局势,大家能静下心来学习吗?国家乱象丛生,政府腐败透顶,掌握再多的知识到哪里去用呢?校长和部分老师的顾虑,说白了就是因为担心时局变更会丢掉手里的饭碗,所以他们个个都明哲保身,只求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

训导主任和督学具体说了什么,马尚德一句也没听进去,开学典礼就这样草草结束。紧接着是全校大扫除,这个倒把年轻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整个校园变成一个欢快的劳动场所,老师和学生之间谈笑风生,同学之间嬉戏打闹,一派新学期应有的热闹景象。

马尚德的包干区是宿舍和食堂之间的一条路。这条路也是他自己争到手的。这几年每逢下雪,系主任看他都是第一个出来扫雪,每次还都雷打不动地扫这条路,干脆就把这条路直接承包给了马尚德。

“尚德!”

听到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马尚德停下手里的扫帚,回头一看,孙蕙玲已站在自己的身后了。他不禁问道:“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人蛮好玩的,春节前我找你几次,都找不到你。我知道你在开封没走。你说,到哪儿去了?”孙蕙玲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委屈和不快。

马尚德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反驳说:“你还说呢,我哪像你啊,在开封你干什么都方便,我不行哪,我得找地方学习专业知识,了解印染行情,以后工作了我不得靠自己呀。你回家有热饭热菜,我没有呀,学校食堂又不开伙,有时我只能买几个冷包子对付对付,实在冷得很,我就到回民街喝上一碗羊肉汤。”

这个解释让孙蕙玲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她声调变低了很多,问马尚德:“哎,这个热天我们初级班就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这需要什么打算啊?我们这三年学的是基础,高级班我还得接着上啊,要不然学成个二半吊子,回家也交不了差啊。对自己来说,既然出来学本领,就要学精学细,我得接着学下去。你呢?”马尚德说完自己的打算,紧接着反问一句。

孙蕙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马尚德一脸纳闷地问道:“怎么啦,有什么情况吗?”

“怎么说呢,家里人不想让我在这里读下去了。”

“为什么?”

“他们认为我读这个专业没有什么前途,想让我换个学校,学个新的专业,将来当个老师也行,和我哥一起做生意也行,反正不想让我在这里读下去了。我现在矛盾得很,不知该咋办,你帮我参谋参谋呗。”姑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马尚德,眼神里充满信任和期待。

马尚德想了想,抬头看着高大的松树树梢,谈了自己的看法:“你家那么好的条件,自然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家里的这个想法你是可以考虑的,人往高处走嘛,这没有错呀。再说,你还是在开封读书,离家近,也方便。总之,这个得你自己做主。”

“我自己不想走,快三年了,我对这里有了感情,哪儿舍得离开呀。尚德,你知道我最不舍得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吗?”姑娘说完这话,面容一下子变得娇羞起来。

马尚德心里明白但又不好直接回答姑娘的问话,只能低头不语。

“说呀!”姑娘紧接着又是一句追问。

“我哪知道你们女生的心思啊。”马尚德的面部表情显得很不自然。

“马尚德,你真是个木头桩子!不跟你说了,再见!”孙蕙玲转身走了。走出十多步后,孙蕙玲“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孙蕙玲身后的马尚德,呆呆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沌。这女生的心思也太复杂了,为一句不经意的话就气呼呼地走了。走就走吧,怎么没走几步又笑了?看来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真难伺候。

他摇摇头,接着刚才手里的活干了起来。

学校正常开课后,马尚德一如既往地参加学校青年学社的活动,从那里他能得到新鲜而又准确的消息。每次参加活动回来,马尚德都感到浑身热血沸腾,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所以,他经常找几个同学“高谈阔论”。几年下来,志同道合的同学越来越多。

5月底的一天晚上,马尚德刚回到宿舍,王福生就悄悄对他说:“尚德,听别人传,你经常和同学们宣扬国共合作,希望他们的军队打过来,你还说自己也想参加他们那一伙儿。你可要当心哪!”

马尚德感到十分诧异,问:“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你不知道吧,李清庵老师下午被警察带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知道你经常和他接触。”

“啊?”马尚德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出门就朝贺之铭那里奔去。

“贺老师,贺老师,不好了。”马尚德一推开贺之铭的房门就喊上了,一看他正端着碗吃饭,就问,“贺老师,您才吃晚饭啊,这都啥时候了。”

“我有事刚回来,你刚刚说什么不好啦?”

“李老师下午被警察带走了。”

“噢,这个事啊,我知道,李老师已经回来了。”

“警察抓他,为什么啊?”

“中州大学的一个学生自发组织活动,请李老师去做政治演讲,演讲内容是河南乡村的现状及变革趋势,警察局的密探就向上级汇报说李老师鼓动闹事。其实,李老师就是分析农村的情况以及如何发展农村经济、改变农村落后现状。李老师那么聪明机智,到警局只动动嘴,就把一屋子警察说得哑口无言,没事的。”贺之铭气定神闲地解释了一番。

马尚德长舒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啊。”

贺之铭放下碗,对他说:“尚德,年轻人一定要沉住气。这件事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以后做什么事都要格外小心、谨慎。外面的情况很复杂,大家都不知道时局往哪儿发展。现在吴胖子吴佩孚开始在河南和湖北湖南调兵遣将,他这次和张作霖走到了一起,南京、上海等地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南方的国民党也把自己势力范围内的部队纠集了起来,统一改名为国民革命军。这场恶仗代表着新旧两股势力之间的斗争,影响一定不会小了。真希望南方的北伐军进展顺利,但在胜利最后到来之前,我们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做宣传,眼前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贺老师,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贺之铭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就抓紧两方面的学习,一是加强在学校的专业学习,另一个是加强政治理论学习,这样才能充实自己。现在还不是你扛枪扛炮的时候,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让你真正参加到轰轰烈烈的革命中去的,你就安心在学校学习吧。”

“行,贺老师,我听您的。”马尚德毕恭毕敬地答应着。

这次谈话后的一个月零五天,也就是1926年7月9日,由蒋介石担任总司令的国民革命军,打响了北伐战争的第一枪。这一天,正好是马尚德放暑假到家的第二天。

在李湾的马尚德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每天除了干些除草、浇菜的农活,并无多少重体力劳动,一得闲就阅读从贺之铭那里带回来的书,并认真做着阅读笔记。他好几次托人打听张家铎是否回到家乡,但一直杳无音信。

8月中旬,在家如坐针毡的马尚德就迫不及待向学校赶去。一路上,各个大的火车站点,各种辎重堆积如山,来来往往的士兵和轻重伤员往来穿梭,轮番交替着上下车。马尚德明白了,张家铎和贺之铭之前所谈之事,已经发生了。

来到学校时,贺之铭不在,李清庵也不在,马尚德心绪烦乱,神色黯然地坐在宿舍里,满脑子的疑问纠结得他吃不下、睡不香。

在后来的几天里,他经常走出校门,到鼓楼、十字街头、山陕甘会馆等人群汇集之处,留意打听从南方传过来的消息。

这天下午,在外面游逛了一天的马尚德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见宿舍里有人说话。他推开门,欣喜若狂,是贺之铭和李清庵,此外还有两位马尚德不认识的陌生人。

“尚德,回来啦,我就知道你会早回来。我们是今天才从湖南回来的,这两位也是这次到湖南学习的代表,他们是开封商业学校和开封女子师范学校的党小组代表。”贺之铭解释了自己的去向。

马尚德激动地说:“我说呢!我早来学校,就是想和你们聊聊外面的情况。从老家来时,路上看到很多当兵的,知道打仗了,但不知啥情况。这几天我天天到人多热闹的地方,想打听一些消息,估计得到的也都是些小道消息。贺老师,您快说说。”

贺之铭点点头:“好,我简单说几句。广州的革命军自7月初开始北伐以来,进展很顺利,现在已打入湖南境内了,按计划他们会一路向北。那帮子军阀这回倒联合起来了,集结了大量部队,企图拼死抵抗。北伐军官兵士气很高,战斗力也相当强。据说,现在冯玉祥的态度已经开始摇摆,如果他能加入到北伐军队伍里,局势很快就会大为改观,按照这个进度,年底就能打过湖北到我们河南境内了。到那时,我们大家都要齐心协力,全力支持革命军。”

“那太好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到时我一定冲在最前面,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马尚德挥舞着拳头,两眼放光,胳膊上青筋暴突。

另外两个人看着马尚德,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敬意。李清庵说:“尚德,你是一个很积极的小伙子,但千万不能急躁,越是到关键的时候,越是要稳住自己。不急,等等再说,将来会有你施展手脚的时候的。”

马尚德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太毛躁了。镇定片刻,说道:“贺老师,李老师,以后我就跟着你们了。我还年轻,跑前跑后的事你们只管吩咐我就行,我过去干过不少农活,身板硬着呢。”

“身板再硬也得劳逸结合啊。今天你跑一天也累了,早点休息。他们几个到我那里再说说话。你休息一会儿,晚上到我那里吃饭,我们特意带了几个好菜回来。”贺之铭对他说。马尚德笑着看着几个人出了门,“咕咚”一下把自己撂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这一觉,马尚德睡得特别香甜,特别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