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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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齐聚故土

时间进入10月,菊花开满了整个开封城。

马尚德和张耀昶、徐子荣、张化宇等人,白天上课,晚上参加党小组组织的各种活动。如此这般,过了十来天。

28日下午,马尚德刚回到宿舍,王福生就拿着一封信递给了他:“马尚德,你上海还有亲戚呀?可以嘛,以后你要带俺到大上海去玩玩啊。”

马尚德心里一喜,但随即掩饰过去,接过信后随手扔到桌上:“可以啊,到时我们一起去,我还真没去过呢。”

王福生很纳闷,调侃道:“信是谁的,你也不看看就扔那儿啦,该不会是相好的吧?”

“胡扯啥!我在上海的一个亲戚,他的信我懒得看,他这个人哪,就喜欢闲侃,没啥大事。”马尚德收拾完桌上不相干的东西,一头躺到床上,佯作随意地翻着一本书。

王福生讨了个没趣,跑出去玩了。等王福生的脚步声远去,马尚德一跃而起,迅速打开信封,心里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他隐隐感觉到,此时来的这封信,里面一定有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

顺清,安好。

丙寅大年一别,已八月有余。其间忙于学习和活动,暑热留沪,未及与你一叙,详情未知,见谅。

七月初,广州起事,新军北上,战事颇顺,兵锋所至,所向披靡,已抵湘赣边界,国之大幸应是不日可期。三日前,面晤周先生与吾师许先生,令兄返乡举旗配合北伐义士,并倡导吾进步之乡人,齐聚故土,以共成党之大业。

望弟酌论,兄三日后启程。

家铎草于沪

马尚德看了一眼邮戳时间便知,此时的张家铎已回到确山。

年轻人一骨碌翻身下床,向贺之铭住处赶去。贺之铭的房门敞开着,桌上的茶缸还冒着热气,人应该没走远,马尚德坐下来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好长时间,贺之铭才回来,看见马尚德在自己房间,急忙问道:“什么事,尚德?”

马尚德把信件递给贺之铭。贺之铭看后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我想回去。”马尚德不假思索地回答。

贺之铭欣慰地点点头,接着问:“回去之后呢?”

“我还不知道,但今年春节后我和张家铎见了一面,他当时也谈了想法,估计他认为现在的时机已成熟。他在上海和上级领导应该沟通过了,肯定是得到指示和任务后才给我写这封信的。我回去后,先联系他,按照组织的要求去做,具体细节回去之后才能知道。”

“我赞成。在开封,党组织也在做着联络和宣传工作,大的局势组织上应该是很清楚的。那你尽快回去吧。”

“那我怎么离开学校?”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来和学校交涉,看看能否办理休学手续。”

“我看不用,我直接退学,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我就在老家轰轰烈烈干革命了。”

“没事,这里我为你争取吧,办下来办不下来后面再说。”

“好的,那我明天就准备回去了。”

“保重!”贺之铭伸出了双手,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马尚德从贺之铭住处出来后,惴惴不安地来到女生宿舍。他内心非常清楚,孙蕙玲没有转学就是因为自己。此时,他必须用善意的谎言给姑娘一个交代。

孙蕙玲出来一看是马尚德,满脸绽开笑容,打趣道:“哟,我们学校的大名人找我有什么事吗?好事还是坏事啊?”

“我们到操场走走吧,有点事和你说。”马尚德扯了扯嘴角说道。

马尚德走在前,孙蕙玲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二人在操场边站定,马尚德说:“孙蕙玲,我准备回老家了。”

孙蕙玲一脸诧异,急忙问道:“怎么回去得这么突然?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说啊。”

“我母亲生病了,家里来信说,可能比较严重,需要到外地治疗,需要多长时间也说不准。”马尚德面色凝重地说道。

姑娘一听,也很着急:“那我明天回家一趟,给你准备些钱。”

“钱不用。我只是给你说一声。”

“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大娘吧,也帮你分担一些。”

“这不行。你在这里安心学习。再说,我们到哪儿去看病,去多长时间,都还不知道呢,不能耽误你。中间有什么情况,我们写信联系吧。”

“那你还回来上学吗?”姑娘关切地问他。

“当然了,我的学还没上完呢!”马尚德故作轻松地回应道。

“那好吧。大娘身体一有好转你就回来,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和我说。”马尚德心里明白,自己接下来干革命的日子很可能会漂泊无定,甚至戎马一生,对自己来说,革命理想高过天,只有同志之间的情感才是最持久、最深厚的情感。如果日后有可能信件来往,他在信中必须把这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情感升华为革命情谊。眼下,他只能用简单的几句话与孙蕙玲告别:“好了,好了,不用为我担心,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也得回去准备准备。”

姑娘抬起头说:“明天什么时候走,到时我送送你。”

“时间没定,你好好上课吧,中间我会写信给你的。”马尚德跟姑娘告别后,一扭头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当夜,马尚德就坐上了南去的火车。

中午时分,马尚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家。

一家人正准备中午饭,看见顺清回来,一时愣在了那里,这才开学多长时间啊,咋又回来啦?

小院子一下子炸开了锅。

“顺清,恁过来。”母亲冲着他说,“咋回事,恁说说清楚,这时候回来做啥事?”在母亲眼里,儿子是个懂事的人,不会无端惹是生非。

马尚德坐了下来,安慰母亲说:“娘,哎呀,恁担啥心哩,这是学校安排的实践活动。俺那里初级班结束了,要把学到的东西和社会实际情况结合起来。学校要求学生进行社会调查和社会实践,不是恁想的光在教室里上课。俺要把在学校学的知识,运用到社会中去。如果对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到将来毕业的时候不就等于瞎子摸象嘛。”

“噢,这样啊,吓俺一跳。”母亲紧锁的眉头舒展了许多,她招呼小莲换个吃法,捞面条带臊子,这是儿子最喜欢的。

“娘,俺回来要经常外出,平时不一定都在家,学校布置的任务多,也有可能一出去好几天都不回家。”

娘说:“那俺不管,只要是正事,该干啥干啥,娘不拦恁。但小莲很辛苦,恁要多照顾她。她天天要带孩子,还要给俺做饭,恁不能老一个人在外面瞎跑。”

儿子马从云是马尚德暑假返校后不久出生的。当收到家中来信,知道妻子小莲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的消息时,马尚德高兴得手舞足蹈。与母亲说完话,马尚德兴冲冲地跑进屋里,一遍遍地看着襁褓中的儿子,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看看儿子像不像恁?”娘微笑着问马尚德。

马尚德高兴得合不拢嘴:“像!像!”

“都当爹了,今后说话要有板有眼,做事要有模有样!”娘嘱咐道。

“娘,恁放心,儿子做得到!”马尚德回答。

孩子的到来,给一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希望。

呼呼噜噜两大碗面条很快下了肚,马尚德放下碗筷,冲母亲、小莲招呼了一声就出门了。此时的马尚德并不知道张家铎在哪里,为了能尽快找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到县城北大街的迎客来饭馆,在那里至少可以打听到他的去向。

饭馆大门敞开着,马尚德轻轻走了进去,后厨桌子边有个人正趴在那儿睡觉。此时不是饭馆开张时间,他只能坐在桌旁静静等着。

变换了好几次睡觉的姿势,此人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门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光线也由银白变成了昏黄色。这时,一辆破旧的人力车“哐当哐当”地从门前驶过,惊醒了还在酣睡中的人。此人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之中看到对面桌子边一个黑乎乎的高大人影,不禁惊叫了一声:“哎哟,吓死俺了,恁是谁?”

“我叫马尚德,来找张家铎的。”马尚德眼睛盯着此人,应了一声。

这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二十出头,身穿半截蓝色粗布罩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店里的伙计。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说:“哎哟,这一觉睡迷糊了。张家铎是俺表叔,俺叫程小亮。”

马尚德追问:“他人现在在哪儿?”

小伙子回答说:“俺表叔才回来几天,人就在县城。早上他跟俺交代了,如果有人找他,就让在这里等,特别是一个姓马的大高个,一定要让他留下来。这说的就是恁吧?俺表叔晚上就在这店里住。”

短短几句话过后,二人熟络起来。程小亮泡了一杯信阳毛尖茶端到马尚德面前:“马大哥,恁进来时喊俺一声就好了,恁看还让恁等这么长时间,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我估计你忙大半天了,累得慌,我也没什么事,就坐一会儿等等吧。”马尚德吹开杯口的浮沫,品尝了一口,夸赞道,“这茶不错,真香。”

“马大哥,恁先喝着,俺该去切菜啦,再过一会儿就该上人啦。”程小亮一脸歉意地说。马尚德笑笑:“你忙你的吧,我就在这儿等他。”

“晚饭就在这里吃了,开饭馆的,其他不敢说,就是吃饭方便。”说完程小亮走进后厨,紧接着就传来了“当当当”的切菜声。

马尚德百无聊赖之际,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虽然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的饭馆。饭馆内,靠墙的两侧各摆了四张小桌,顺着厨房往里走,有大小不一的三个雅间。再往里还有两个大通间,一个是主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另一个则作过往亲朋好友歇脚之用。房间里面靠窗放了两张床,另外还有两张床放置在墙角,可临时拆装。

不经意间走到了厨房,见只有小亮一个人在低头切着菜,便问:“小亮,咱这个店平时生意怎么样啊?”

“这个年头,算是可以的了。恁别看这个饭馆巴掌大,能来这里点上俩菜的倒也不多。普通老百姓基本上不会来这里,上这儿来的客人主要是附近的政府办公人员和有钱人,另外还有一些是做小本生意的,主要是口味和菜量让大伙儿比较满意,其他的也没啥。对于俺来说,也就挣个辛苦钱,能吃饱饭,比农村种地的稍好点。”小亮头也不抬地回答,仍旧低着头切菜。

“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一个人洗、切、炒、烧的,没雇个帮手吗?”马尚德有些心疼这位小伙子。

“也就维持自个儿的温饱,雇不起人,幸好俺姐住在附近,每到饭点她都会过来帮忙洗洗涮涮,姐夫哥再帮着传传菜就可以了。”

“小亮,你这个脑子蛮好使的,用人还不给钱啊。”马尚德开了一句玩笑。

小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也不是,马大哥,俺姐他们家里每天吃的都是店里供,时不时再给他们些零花钱就可以了。就这样,俺姐还要俺省吃俭用,说俺这个年龄该说媳妇了,为这事她天天唠叨俺。俺啊,有时想有吃喝就行了,媳妇不媳妇的以后再说。”

“不错,你这个年龄,这么开朗,这么想得开,但你姐姐唠叨也是为了你好。”马尚德接着说。

两个人正闲聊着,背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谁唠叨啊?”马尚德回头一看,是张家铎,身后还带来了两个人,个个精神抖擞。

二话没说,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张家铎拉着马尚德胳膊:“走,我们到里面坐坐。”回头又对小亮说:“别愣着啦,弄几个菜去,先切一盘牛肉。”

“好咧。”小亮听到表叔的话像听到圣旨,颠颠儿地跑进厨房忙活去了。

待大家坐好后,张家铎对马尚德说:“顺清,我估计你收到我的信后肯定会回来的,只是没想到你会回来得这么早。这两位是我们张楼的,从小一起玩大的,知根知底,一个叫张福成,一个叫张学林。”

马尚德和两个人分别点头致意。接着张家铎说:“顺清,今年热天我在上海中共中央办事处见了周恩来先生,这也是我没回来过暑假的原因。周先生先大体上了解了一下我们驻马店确山这一带的民风民情、历史文化、乡约民俗、经济状况等,又进而深入分析了当下中国乡村城市的局势。他说中国当今的状况是官僚横行、民不聊生、洋人霸道,就在我们的国土上,就在上海的吴淞口,帝国主义列强的洋船炮舰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彩旗,那些炮口就是镇压我们中国人民的利器。严酷的现实告诉我们,没有自己的武装,那些洋枪洋炮能乖乖地离开中国吗?绝对不可能!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只能自己武装自己。但眼前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军阀的老路走不通,我们只有团结广大的工人、农民,才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党组织已陆续安排人员回各自原籍所在地,目的就是要宣传发动群众,组织武装暴动,最终夺取政权。还有一点最为关键,我们共产党必须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手里有枪有炮,腰杆子才能硬起来,才能领导穷苦人打倒各路军阀和帝国主义,开辟出一番新天地。他还说,上海大学的学生,有知识、有勇气、有智谋,要冲在第一线。眼下,国民革命军即将打入湖北境内,为配合北伐的顺利进行,要尽早行动起来。临走,他让我在转道汉口时转交一封信给国共合作我方代表瞿秋白,同时嘱托我,不久之后,豫陕区执行委员会书记王若飞将会派林壮志同志到我们这里指导工作,让我们积极做好配合。”

经张家铎这么一说,埋藏在内心的谜团豁然开朗,马尚德终于明白了自己今后的努力方向。他称赞道:“周先生不愧是留过学的,眼界宽、想得远。他这样一说,我们就知道下面该怎么干了。”

“周先生其实才比我大四岁,在和他交谈时,我能深切感受到他超乎寻常的睿智。他处处站在国家层面上考虑问题,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没有博大的胸怀是不可能做到的。我相信跟着这样卓越的领导人干革命,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张家铎补充道,说话间,眼神里流露出坚毅的光芒。

马尚德猛地站了起来,激情满怀地说:“家铎,我想加入中国共产党,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我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就想快点使出来。”

张家铎站起来拉着马尚德的手说:“我知道你的性格和为人,有觉悟、有头脑,能力出众,做事干脆利落,在学校带领同学们干了不少大事。我相信这也是你的肺腑之言。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今后还有许多更加艰巨,甚至是超出你想象的大事难事需要我们去努力。我们首先要听从组织安排,然后才能群策群力,共同成就一番大事。入党这件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现下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

小亮就像站在门口等着一样,里面的话音刚落,他就推门进来了:“表叔,今天人不多,恁几个就到隔壁雅间吧,菜已上齐,还特意备了两瓶西凤酒。”

“好咧。跑了一整天,也确实有点累了。走,喝两盅解解乏。”

席间,几个人把近期工作又进行了一番沟通和梳理,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实际情况和工作思路。晚饭后,几个人住在一个房间,说话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马尚德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小亮来喊大家吃早饭的时候,马尚德已经回到村里。此时他最想见到的就是好友李士芳。

视线掠过矮矮的院墙,马尚德看到李士芳正从平板车上往下卸土。

“士芳,在家呀?”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士芳又惊又喜,忙放下手里的铁锹:“哟,是顺清回来了。不年不节的,咋这时候回来了呀?”

“学校安排了社会实践活动,要在家待一段时间。”马尚德回答道。

屋里传来了李士芳母亲的招呼:“是顺清回来了呀?进来坐坐,晌午别走了,就在家吃饭。”

“婶,不啦,俺就是找士芳说说话。”然后,他朝李士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子。

路上,李士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还有俺娘不能听的?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对,是有大事要发生。”

李士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啥事?说说。”

站在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下,马尚德眺望着远方,沉默良久后说:“国内形势已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军阀之间的争权夺利,现在已变成了国民党和共产党合作的南方革命军和北方军阀之间的武装斗争。我一直在思考,像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在中国占绝大多数,我们怎样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啥时才有说话的权利?去年我跟你说我已决定跟着共产党走,一年来我看了很多有关共产党的书籍,了解了很多共产党的事情,接触了很多共产党员,更加坚定了我的选择。我越发坚信,只有这个党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中国的问题,因为共产党是代表工人和农民最广大阶级、最基层民众的政党。现在只有跟着共产党参加武装暴动,继而夺取政权,才能实现刚才所说的一切。你明白吗?”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年轻人相互知根知底,可以说,一个人起个话头,另一个人就能接着往下讲。李士芳说:“顺清,恁这个人不管做啥事都值得俺信任,俺就相信恁这个人,恁说咋办俺就咋办!”

“不是,士芳,做什么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不是俺干什么,恁就要跟着干什么。”马尚德连忙解释道。

李士芳看着马尚德着急忙慌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顺清,恁误解俺的意思了。热天放假时恁带来的那本《共产党宣言》俺已经看过了。书上介绍的和恁描述的一样,共产党是好,但俺一个在农村种地的农民,不知道该做啥啊。要不是恁回来说这个事,俺还不是只能在家老老实实种地啊?俺肚子里装多少墨水恁还不清楚吗?根本就不是挑大梁的料,跟着后面干具体事,这个俺倒可以,所以这个事俺不好提,只能等恁说出来。”

马尚德笑着捶了一下李士芳的胸口:“恁这家伙,心眼还真不少哩。”接着,他又叮嘱李士芳:“士芳,咱们既然要做大事,人手不能少。恁看在咱村,还有谁为人忠厚可靠,说话做事干净利落的,恁没事平时多找他们喷喷。只要有意愿和咱们共同做事的,找机会俺代表组织和他们沟通沟通,做好宣传。咱们要以最大的诚意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让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加入到咱们的队伍中来,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中,俺知道了。最近恁准备去哪儿啊?”

“还不知道。约好的过几天还到迎客来饭馆再碰一次面,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计划和去向。”

“顺清,不管恁到哪儿,俺这里恁只要招呼一声,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俺心里一直认为恁就是个干大事、干正事的人。”

两个人看看天,开始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在阳光的映衬下,两人的身姿愈渐高大。

就像张家铎响应党组织的号召回到确山一样,各地在外求学和工作的进步青年,在得到组织上的指示后,开始陆陆续续回到各自的家乡,有计划地组织乡村有识青年,宣传革命思想,充实革命力量。

此后几天,马尚德接连不断地“走亲访友”,忙得脚不沾地儿,难得在家吃上一顿囫囵饭。当母亲和小莲埋怨时,马尚德除了一脸歉意的笑,就是低着头,三下五除二地把饭扒拉完跑出门了事。

这天,李士芳陪马尚德再次来到迎客来饭馆。一进门,看见小亮依旧趴在靠近后厨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小亮猛然醒来,一双眼睛红得像兔眼一样,待看清是马尚德后,站了起来,高兴地说:“顺清哥,恁来了。坐,坐。俺给恁俩倒杯水。”

“不了,小亮。你表叔呢?”

“这几天他都没住这儿,也不知忙啥呢。不过,他估计恁会来这里的,让俺给恁捎句话,让恁2号去他那里,地点在驻马店镇中山街的“杨记旅馆”。他还交代,让恁注意隐蔽和安全……”

“好,知道了。”

小亮好奇地询问:“顺清哥,恁几个神神秘秘地在干啥啊?如果要干啥大事,拉上俺中不中?”

“小亮,恁先干好恁这个饭馆,这是生存之本,等时机到了,恁表叔会和恁说的。”看着小亮的机灵劲儿,马尚德打心眼里喜欢,但时机不成熟,他任何话都不能往外透露。

“中,小亮,俺俩还有事,先走了。”

小亮有些落寞,但瞬间又打起了精神:“顺清哥,以后经常来呀,等时候到了,我也跟着你们干。”

没有见到张家铎,马尚德和李士芳虽然有点失望,但令二人欣慰的是已经知晓了张家铎的去向。从小亮的话里可以察觉到,事情已经进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驻马店镇离李湾八九里地。

2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马尚德随便吃了点东西,和娘、小莲打了声招呼后,便朝西边大路方向走去。

天亮时,马尚德赶到了驻马店镇。他顺着中山街一路朝北走,不时地观望着四周。走了不到五分钟,他看见路西一大门上方有“杨记旅馆”四个大字,就横穿马路来到大门口,轻轻推开大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顺着院墙朝里走,绕过几间客房,左拐来到后院,一个宽大的院子映入眼帘。院子两侧各栽了两棵石榴树,正屋为分隔均匀的三大间,正屋的两边各有一间稍矮一点的偏房。马尚德来到院子中央,正在四下张望之际,从正屋里传出来一句:“是顺清来了吧?”

循着话音传来的方向,张家铎款款走了出来。

马尚德一见,哈哈大笑:“家铎,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张家铎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上身穿一件对襟的棉袍,下着一厚黑布薄棉裤,脚脖还扎了一个箍,脚蹬一双外翻黑布鞋,头顶盖耳瓜皮帽,完全是一副地地道道豫南农村老大爷的装束,张家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自我解嘲道:“不好意思,这两天打摆子,在家捂汗呢。”

“不过恁这身打扮确实不错,对你不熟悉的人猛然一看,还就真认为你是一个十足的农民大哥呢。像你这个样子站在人群里,就像乌鸦掉煤堆——一抹儿黑,谁能认出来你是个大学生啊?家铎,你这一会儿阳春白雪,一会儿下里巴人的,真是样样不落呀。”马尚德调侃着他这身打扮。

“顺清,你这是小孩的破肚兜——瞎扯。快,进屋说。”张家铎朝他招了招手。

进了屋,还没坐下,张家铎就开始介绍:“顺清,这里就是豫陕区党组织的驻马店特别支部临时所在地。等一会儿,其他几位同志就会到,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开支部会议。你最近忙些什么,到时根据会议要求,也和同志们谈谈自己的想法和思路。你先想着,我去给你倒点茶水。”

张家铎一出屋门,马尚德就拿出笔记本,开始回忆梳理近期自己的活动足迹,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全神贯注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大大的太阳慢慢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渐渐洒满整个院落,弥漫在天地间的雾气随着气温的升高缓缓消散。枝头上的麻雀一簇簇叽叽喳喳地叫着,墙外的街道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叫卖声、吆喝声、招呼声此起彼伏。旅馆内外,各种装束的人们进进出出。

在马尚德静心思考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年轻人,由于大多互不相识,彼此点头示意后,便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张家铎领着张耀昶走到院子里,人还没进门,张耀昶就喊了起来:“尚德,尚德呢?”

老同学的喊声惊醒了沉思中的马尚德,他扭头一看,是张耀昶,高兴地站了起来。两个月没见,大家都晒黑了不少。

张家铎满脸笑容地看着两人,待他们安静下来,对院子里的人说:“大家都到东屋吧,我们准备开会了。”

一群人进了东屋,屋内中央是一张八仙桌,四周各有一条长凳,八个人正好两两相对而坐,待张家铎为每人倒好一杯热茶后,会议进入正题。

张家铎首先介绍了今天参会人员——和张家铎一起从上海到驻马店工作的中共党员王心恒、张绍曾,来自开封的积极分子马尚德、徐子荣和张耀昶,确山本地党组织骨干成员徐中和与刘清凡。

张家铎说:“今天来的都是驻马店特支的基本成员。之前林壮志同志还特意交代我要尽快把支部组建起来,豫陕区委领导王若飞同志代表中央,给我们做了几点指示,布置了近期我们河南各个地方特支的三项主要任务。首先,各地的党小组积极配合北伐军顺利北上,抓紧开展群众工作,重点是开展农民运动,凡是北伐军经过的地方,要组织好人员做好接应工作。其次,中央要求我们发展地方武装,特别是发展农民武装。最后,壮大党的力量,尽快发展地方党员,扩大党组织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和战斗力。现在我们驻马店特支已成立,上级要求我暂时担任特支书记。我们要严格按照中央的要求,把确山的革命工作开展起来。我们确山,处于南北大通道汇集点,东边多为平原,西边多为石山和丘陵,这种地势,可攻可守可藏。今天在座的大部分都是确山人,对地方也比较熟悉,前期大家也都做了不少工作,相信大家会很快做出成绩的。我就暂时先谈到这里,大家伙儿看看还有什么想法。”

见没有人回答,马尚德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快速地瞅了一眼,说:“我来说说自己的情况。自前年在开封参加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会以来,我在两个老师的引导下,开始接触共产主义理论,其间利用寒暑假进行了社会调查,也办了几次农民夜校进行授课,结识了不少思想进步的青年农民。今年热天,利用假期我走遍了确山的各个乡镇,对确山的具体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再结合以前的理论学习,我想把几点思考向在座的各位汇报一下。”

大家的眼光全部聚到了马尚德这里。

翻了几页笔记本,马尚德接着说:“这学期,我聆听了林壮志同志的报告,我非常赞同他的观点,那就是:中国革命中工人阶级处于领导地位。同时我在关注和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革命中农民的地位问题。”

马尚德放慢语速,铿锵有力地说道:“第一,中国革命是不是需要农民参与?在我们国家,农民人数最多、分布最广,虽然他们文化程度不高,觉悟不高,但他们的基数最大,力量最强。历史和现实也证明,如果没有广大农民的支持和参与,中国的革命很难获得成功,仅仅依靠我们现有力量,干啥事都会困难重重。我们共产党领导革命,是为广大老百姓争取权利、谋取幸福,因此必须动员、引导广大农民支持和参与。”

马尚德放下紧握的拳头,接着说:“第二个问题,怎样争取广大农民参与革命呢?全国各地情况不同,就我们确山及附近的几个地方而言,有几支现成的群众组织能为我们所用,那就是遍布各地的枪会,这个大家都听说过。就拿我们确山来说,有红、黄、绿、白、黑等枪会,他们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人数多,分布广。虽然各种枪会都是自发组织的,但都有严格的会规和奖惩制度。我研究过各个枪会的成立原因和人员构成状况。我们河南地处中原,除了自然灾害频发,更多的还是人祸,军阀混战、政府腐败、土豪劣绅的盘剥等让河南百姓苦不堪言。为了对抗这些人祸,一些地方就开始自发组织起自己的农民武装,加入的多为年轻农民,无事则各忙农务,有事则啸聚山林。久而久之,老百姓感觉到枪会对自己很有帮助,加入的也就越来越多,现在最大的枪会人数能有五六万之众。粗略估算,我们确山加入枪会的不少于十万人,这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当然,枪会中也有一些恶人,但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因世道所逼而加入进去的穷苦人,他们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凝聚力量抱团取暖,不受欺辱。”

“尚德,那这么多枪会,他们会听我们的吗?我们怎么去争取他们?以什么名义去争取他们?”张耀昶不解地问。

“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好长时间。”马尚德看了一眼张家铎,张家铎则回以信任的目光,他接着说,“仅靠几个人动动嘴皮子是不可能说动这些枪会的。首先我们自己应成立一支由身强力壮、敢作敢当的人员组成的武装队伍。这支队伍一定要政治主张明确、组织纪律严明。我们以这支队伍为基础,逐渐向外扩展,扩大影响力。前段时间我已动员了我们村里和农民夜校的部分热血青年,大概有一二十人。我建议大家也可以关注一下自己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尽快把队伍建立起来。第一个问题解决之后,下一步的关键就是武器。没有枪,就不叫武装。从哪儿能搞到枪?我们大家伙儿要集思广益。手里有了枪,我们的腰杆子也就硬了。紧接着把我们队伍的政治主张和思想再宣传出去,到这个阶段再和各个枪会联络就水到渠成了。我相信,一旦有了自己的武装,再把我们团结枪会的目的说清楚,各个枪会的首领自然也都会想着壮大实力,来共同对抗反动军阀和土豪劣绅。现在我们确山县城的枪会主要有这么几支:城北徐耀才的黄枪会和张广汉的红枪会在确山实力最为雄厚;城东张立山和欧阳炳炎的红枪会,城南李述曾、李天道弟兄俩的红枪会,城西赵子乐、李泮林的红枪会以及黄德彪的黑枪会实力也较强。其他枪会相对而言较弱一些。我还了解到有一个有利因素可以利用,就是这些枪会首领之间,要么有亲戚关系,要么是拜过神坛的把兄弟。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一两个实力强一些的枪会首领,其他枪会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大家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提议?”

话音刚落,张家铎带头鼓起了掌:“不错,看来尚德前期做了大量工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尚德,我每次见你都感觉你在进步,值得我们学习!在座的有的可能对尚德还不熟悉,我简单介绍一下。尚德在河南省立第一工业学校学习期间,智斗流氓、抵制日货、组织游行,在学校甚至在开封都小有名气。我跟他还是亲戚,对他很了解,他为人正直厚道、胆大心细,善组织、能号召。大家以后和他接触多了,慢慢对他就会有更进一步了解的。”

赞许的目光投向马尚德,把马尚德看得有点局促不安。他摆着双手说道:“别听张家铎乱说,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呀?”

“尚德,你就别再谦虚了,过分谦虚就作假了!说实话,不是张家铎有意抬高你,而是你确实有能耐。我虽然比你大一岁,但在咱们学校,甚至整个开封,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敢作敢为!”张耀昶竖起大拇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引来了一阵掌声。

掌声渐息,张家铎询问大家:“同志们,尚德刚才提出的工作思路和建议,大家认为怎么样?”

房间里暂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思考张家铎提出的问题。这时,张耀昶说话了:“城北的张广汉是我们一个家族的,他父亲和我爷爷是叔伯兄弟,按辈分我应该叫他四大,他和城东的张立山关系也不错,他那里我可以去争取。张广汉这个人豪爽仗义、做事规矩。但我这张嘴太笨,没有尚德的利索,到时还得请尚德出山,陪我一起去。”说完,他瞄了一眼马尚德,这句话逗得大家一阵大笑,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张耀昶的提议,让张家铎信心十足。他接过话茬:“尚德,耀昶说的,还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陪他去,从张广汉那里打开突破口,为今后争取其他枪会打好基础。城东的张立山,我父亲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到时你们可以把这个关系说出来,有利于做张立山的工作。”

“没问题,我陪耀昶去。另外还有一个情况,城北黄枪会的首领徐耀才那里我近期也准备去找找他。”马尚德回应说。

张家铎眼睛一亮,惊讶地问:“你认识徐耀才?”

“我不认识,但是有人认识。”马尚德笑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张家铎捶了他一下:“别故作神秘啦,赶快说说。”

“我小时候练了三年武,师父叫赵登贵,和徐耀才是练武的师兄弟,师承城北的张君燕老人。张君燕早年间加入义和团,听说是个大法师,威望很高。义和团失败后,为逃避官府追杀从山东逃到咱城北张庄,我师父赵登贵和徐耀才这才跟着张君燕老人习武几年。之后,徐耀才拉杆子组织了黄枪会,他这个黄枪会有点当年义和团的特点,组织架构也是按照义和团的帮规建成的。我师父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武场难以为继,只能靠几亩薄田为生。徐耀才几次邀他过去,他担心自己成为累赘,不愿人家碍于情面给他碗饭吃,就婉言谢绝了。赵登贵和我是邻村,我母亲知道他的情况后,多次到他家里想帮助他。听我母亲说,他还是过于爱面子,有时都把钱扔到屋子外面了,我母亲没办法,只能换个方式,经常拎些米面给他。他家这几年我也去过几次,有时也帮他干点活儿。其实,徐耀才和他,都是穷苦人,这世道逼得大家难以生存啊。唉!”马尚德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耀昶调侃他说:“尚德,没想到你小子肚子里的货真不少,还学会玩深沉啦,卖个关子又绕了一大圈子,才给大家透个底儿,真能沉得住气。”

张家铎赶紧冲张耀昶摆摆手,笑着对两个人说:“这样就太好了,尚德和耀昶争取枪会的工作,从你们这里先开始,我们在座的都一起配合你俩。另外,在座的其他人再看看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和思路?”

另外几个人根据各自的情况,陆续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和办法。会开到将近中午时,一帮年轻人个个热血沸腾,胸中涌动着激情。

最后,张家铎做了总结:“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开得很好、很及时。说实话,会前我还有很多顾虑,这个会一开,解决了我很多困惑。今后一段时间,我们还是要按照中央布置的三项任务来做好工作。我非常赞同尚德提出的建议和思路,但具体工作还是要我们在座的一步步去做。发展壮大武装、筹集武器弹药、加强农会建设、争取枪会力量,就是当前我们的中心工作。我提议,我们驻马店特支要建立会议制度,每月的15号和30号分别召开一次支部会议,主要目的就是及时沟通、交流信息、总结工作。大家看这样行不行?”

马尚德首先举起手,赞同道:“没问题。”随即大家都表示赞同。

看到大家不再发表意见,张家铎说:“那行,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肚子饿了吧,等一会儿这里有午饭,蒸卤面条。”

除了上海来的两个人留了下来,其他人都陆续向旅馆门口走去。

马尚德顾不上吃饭,散了会就往家赶,全然不顾大风掀起的黄色灰尘,一路疾步如飞。

八九里地,马尚德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家了。他推开家门,母亲正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老人家看见儿子灰头土脸的,心里有点不快:“恁这孩子,小时候舞马长枪的,长大了也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这都啥时候啦,谁家的饭还没吃完?”

马尚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到母亲面前:“娘,有点事耽误了。”

“小莲给恁留着呢,快去吃吧。”

这时,小莲已站到马尚德身边,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轻声对他说:“这封信是上午来的,开封的。恁先看信吧,俺给恁下面条去。”

“哎呀,肯定是贺老师的信,太好了!贺老师现在咋样,一直都不清楚,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马尚德边说边接过信,撕开封口,掏出信纸,一排排娟秀的字迹映现到眼前:

尚德:

你好!

你从学校离开已有两个多月了,不知你的具体情况,甚是焦急。

本来以为你回家一段时间即可返校,孰料一别甚久,为此事我找到了贺老师,贺老师也是一直语焉不详。直到昨天,贺老师离开学校前找了我。估计在你看到这封信时,贺老师已经回到自己老家焦作了。

你没想到吧?贺老师给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这也是因为贺老师信任我才透露的。其实贺老师不说,从我对你的观察,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因为你加入了学校的青年学社,也参加了马克思主义学说研讨会,并且信仰共产主义。在和你接触的过程中,我深深地喜欢上了你,因为你身上有一股魅力吸引了我,那就是正直勇敢,朴实淳厚。你回到家乡,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支持你。现在我也加入了学校的青年学社,也在积极地学习共产主义思想和理论,想像你一样,做一个对社会有用之人。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在老家已经有了自己的伴侣。我很难过,但听了贺老师的解释,现在理解了你,怪不得你对我左躲右闪,这更说明你是一个能让人信赖的男人。我不怪你,现在也能理解你当时和我接触的难处了。这一切都过去了,相信未来我们都会轻松面对彼此的。

大娘身体还好吧?代我向老人家问好。

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像亲妹妹一样支持你。今后你和家里人来开封,请一定告知。

顺祝,安好!

蕙玲

“谁的信啊,顺清?”母亲在旁边问。

“是——是老师的信。”

“顺清,俺一直都在想着一件事,也为恁担心。这样吧,等恁吃完饭,咱娘俩喷一会儿空。”母亲说。

小莲走了进来,把面条放在桌子上。马尚德此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小莲则心疼地看着丈夫:“不急,慢慢吃,别烫着了。”

马尚德抬起头看了妻子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嘴唇边还沾了一小段面条,引得母亲呵呵笑了起来。

看见儿子吃完,母亲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马尚德也跟了进去。母亲背靠着床头,马尚德坐在床帮,等着母亲的问话。

“顺清,娘一直有句话想问恁,恁从学校回家后,天天在忙些啥呀?外面也有传言,说恁整天往各个村子跑,纠集一些年轻人准备闹事。”娘问道。

马尚德嘿嘿一笑,劝慰着母亲:“娘,恁儿是瞎闹事的人吗?俺现在干的是正经事。”

“那恁给俺说说都是啥事,恁天天不着家,娘还是担心哪。”

“那行。”

马尚德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就把自己在外面做的事一五一十地给母亲说了个清清楚楚。母亲时而双眉紧蹙,时而嘴角轻扬,时而追问探询。母子二人,说得细致,听得真切,眉宇间洋溢着温情,举止中流露出眷恋。

言谈中,有担忧,有期待,有鼓励,更多的是信任。

最后,娘说:“顺清,娘知道恁做的是正事,是大事,是为咱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的好事。恁做事,娘不拦着,和恁一起的这些孩子,个个也都值得娘信任。只是,娘提醒恁,今后在外多照顾好自个儿,处处留心谨慎,娘就恁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舍不得。俺现在身体还不错,能动能干的,小莲把家照顾得也很好,家里不会拖恁后腿的,但恁也要经常回来看看娘和小莲,特别是小莲,别委屈了人家。”

马尚德拉着母亲的手,宽慰她说:“娘,恁放心,俺现在基本上都在咱这地方活动,不会跑远的。娘在哪儿,儿子就在哪儿,儿子永远会陪着恁的。”

泪珠在母亲眼眶里闪着亮光,她抹了一把眼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顺清,娘不是糊涂人,恁也走了不少路了,睡会儿觉去吧,俺也想眯瞪一会儿。”

“中,娘。”马尚德帮母亲掖好被角,悄悄地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