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天堂小镇》165-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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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还在逐个房间检查,透过门上的玻璃观察病人的睡眠情况,并做记录。
“哎,说真的,你的胳膊怎么忽然就止血了?”
“什么叫忽然,皮肤愈合这种事只是有人快点儿有人慢点儿而已!少见多怪!”
羽飞迟疑着正要反驳,走廊里一阵骚动,有病人突发身体状况,那位护士跑回护士站按响了呼叫铃,不一会儿,大夫从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冲出,边跑边喊叫着护士赶快带监护仪过来。
护士站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可以“长驱直入”。
我迅速站起来,直接冲进了护士办公室。
“你要干什么?这里不能进的!”
嘴里急着,羽飞的身体却不由自主跟了过来。
“你……你这是……我感觉你要犯法了!”
见我眼疾手快摆弄起电脑的鼠标,他真的急了。
我哪里还有工夫理会他。
就在我晃动电脑鼠标想要在护士站的电脑里查到关于端木的蛛丝马迹时,才忽然发现过高估计了自己。
小镇的电脑都是超智能的,而弗兰斯这所医院的电脑——不,或者说是这个奇怪时空里的电脑,我却怎么看都像在看天书。
这是我离开天堂小镇之后第一次摆弄电脑,以我这样一个小镇六号教学楼的“学习小能手”的眼光来看,小镇之外的电脑,不得不说——和小镇太不同了。我不得不求助于羽飞。
“快来帮帮我!快!时间来不及了!”
“我……哎你真的是……算了,让开!”他慌张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羽飞在最紧急的关头还是出手相助。至于他明明知道这件事违背了他近二十年的做人原则,还要忍不住三两下搞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猜,冥冥之中对我这个在小镇只会以他女朋友的好闺蜜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先行有了好感而已,应该只是好感,毕竟此时我应该是比他大五六岁的……难不成我们在另外一个时空,在一个迪子并未出现的时空……没有时间再分析下去,因为在羽飞找到端木的资料之后,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被惊到了。
端木的性别一栏里,赫然写着——“男”。
我不相信,又凑近仔细看了看。
“喂,你快点,可爱的姑娘!”尽管在打开电脑的护士资料后羽飞的手甚至有一点点抖动,他还是要尽力在我面前轻松,“你要是把咱俩的未来都断送了,我饶不了你,我可是前程似锦的!”
“去你的前程似锦!”
冲口而出这句话之后我就后悔了。
不该这么凶他,我明明知道他翘首以待的未知不过就是个深渊。
他愣了一下,“这么凶干嘛?你不是着急吗?快点儿!”
我眉头紧锁,唯恐自己漏看了一个字。羽飞在破解了电脑的密码之后并没有仔细看过内容,此刻他也凑近了来看,与我近得似乎头发丝都粘在了一起。
我忍不住在这种不小心的耳鬓厮磨中心跳加速。
“记下来!”慌张之下只顾得快快掩饰,我推了他一下。
“你说什么?还要记下来?”
“我说记下来!还等什么,快!我记上半部分,你记下半部分!”
说归说,我的记忆里可不怎么好,这么短促而紧张,真的不确定能记住屏幕上关于端木的好几页个人资料。
他狐疑地看看我,条件反射一样顺从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机器,对着屏幕就是“啪啪”几下。
“你这是什么?”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这就吓到了?这是手机,手机!没见过?”
护士的脚步声走近,羽飞快速将电脑恢复原样,站在他旁边正盯着“手机”这种东西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一系列神操作,就被他一把拉住蹲了下去。
门被推开,刚才查房那位护士一边进来一边自言自语小声嘟囔着。
“吓死了,有惊无险,这种病人怎么可以不装监护仪!”
来不及逃脱,我们只好又一次躲在了办公桌下面。
我不经意地歪了一下头,忽然从旁白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紧张得嘴里的唾液越分泌越多,还不敢咽下去,生怕咽下唾液都会有声音。情急之下,我只好碰了碰羽飞,
四目短暂相对之后,我们看到那窗户上也同时映出了桌子旁边护士的影子,她正在嘟囔着整理自己的护士服。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护士吓得惊跳起来。
“我们……我们……”羽飞一不做二不休拉着我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我们两个手拉着手,直愣愣站在护士面前。
就在我惊慌失措着眼前这一幕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护士反应过来了,已经伸手要去摸桌子旁的报警器了。
羽飞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提高了声调,“我们俩就是想找个地方接吻而已,别大惊小怪的,没恋爱过吗?”
趁护士还没回过神来的功夫,我已经被他拽住飞快跑了出去。
“真有你的!这也能蒙混过关?”跑出医院大楼后,看到没有报警的痕迹,也没有保安追过来,我才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停下来,“不行不行,跑不动了!”
“我哪知道这雕虫小技也行啊,可在这种关头啊,如果你害怕了,敌人就会乘虚而入!”
“一看你就没少干这种事!”
“随你怎么想,我要说我也是第一次干,没准还得被你笑话,我才不会承认呢!”
“你这算是承认是第一次吗?”
“第一次什么?接吻啊?我们接吻了吗?”
我们笑作一团。
时间真快。
羽飞离开我仿佛有好几百年之久了,我与一个掩藏在琼外表之下的灵魂并肩作战,却最终还是失去了他,任凭怎么心碎欲裂。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时间会倒退回这样一个时空,我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相识。我本来是瞒着我爸,偷偷计划在最后一站一定要去一趟澳门的。
我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里在想着自己从未与灵魂肉体共存的羽飞如此亲近过。那时,他是属于迪子的。
“想什么呢?吓到了吧?瞧瞧,到底是个姑娘,搞得就像无所不能似的,还敢拔针头,最后还不是靠我才搞定!”
“别闹!我看看你的记录!”我伸出手要他的手机。
“什么记录!那叫照片!一副乡下丫头模样!什么年代了,手机都不知道?你是外太空来的吗?”
我很想告诉他——我来的地方,比外太空还外太空。
在羽飞的手机里我看到了端木的家乡所在地——哲喷国。除此之外,资料里记录着端木在哪里出生、哪里就读医学护理以及诸如此类的个人信息,所有信息当中最最有价值的,当然还是他的性别。
端木竟然是男人!而那些护士之所以在他走后津津乐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是一个做过变性手术的男人!
我盯着性别一栏里的那个字,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金字塔下面的痛苦往事一下子涌进脑海。他所有的呢喃、梦呓以及解释不清的肢体语言……记忆重又袭来,我双手抱头痛苦得连连摇晃。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了?简!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头痛了?还是这资料有什么问题?”羽飞急得抱住我。
“我还真的希望是资料错了……”
我瘫软在羽飞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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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乳交融的、狂野的巨大欢乐,至今想起来仍心跳不已。每当那个酒醉后的夜晚一次次冲撞回我的记忆,我都很想要努力回忆起那个人到底是谁,却一次次失败告终。
我以为此后漫长的一生当中,那魔鬼遍地的地方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会像这件事一样在记忆中清零——然而事与愿违,一直到现在,那些经历都还记忆犹新。”
我曾经在离开金字塔之后,这样记录过那一晚——那是金字塔下面的一场狂欢夜,而我在狂乱的迷失之中,丢失了自己的初夜。
至今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敢想,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头痛欲裂。
从那天之后,我滴酒不沾。
“你的身体要不要回去查查,认识你连十个小时都不到已经晕倒两次了,再这样,我怕你要砸到我手里了。”
“砸到你手里是……是什么意思?”
我在羽飞的搀扶之下勉强站起来。的确是频频晕倒,身体可能出了状况,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腕处。我爸说过——理论上如果三次归零,我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就在不久之前,时间刚刚归零了一次。
即便是在出生前经历过两个母体,被注射过很多生物制剂用以做寿命实验,我还是相信只要是生命,就终有尽头。
但是我爸在这个问题上执拗得很,当初他同意项目组拿襁褓中的我做实验,也是因为身为人父,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永远活着。
离开“世界尽头”,时空逆转里的时间只能用一种惨烈的方式划开皮肤才能看到。与我妈失之交臂之后,我曾经不知所终地划开过手腕,现在看来一次次晕倒或许与这个任性的动作有关。
可是做天堂小镇之外,手腕上的时间轴变得非常不好用,也许下次我可以试着对自己温柔一些。
“砸到我手里嘛,就是我不能扔下你,必须要对你负责任的意思。你真的不要看看医生去吗?我们可以去别的医院啊!”
“不不,哪家医院都不要去,千万不要再去医院!”
“你这种身体确定能跟着我旅行吗?虽然我知道自己帅得一塌糊涂,可你也得要先保命要紧啊!”
“别忘了是你邀请的我!我可没有死皮赖脸跟着你。”
“你身上有种魔力,简,你很特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主动,我这么帅,其实,”他仰起头甩了一下头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不过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虽说在赌场见过很多奇葩事,可你这偷偷摸摸看别人资料的行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端木……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不知什么缘故突然不告而别,我只是想来弄清楚状况,朋友嘛,毕竟是担心的。”
“朋友?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看资料的?你连他这些基本资料都不知道?这些不过是一个护士的基本资料而已,依我看啊,是从前的男朋友吧?找了一个男护士?很体贴吧?”
资料里没有照片,看起来羽飞只把端木当成了一个普通的男护士了。
“都说了没谈过恋爱的,你怎么满脑子恋爱恋爱!我就不能有个男性朋友吗?”
“狡辩!朋友?需要冒着危险这么查人家资料的吗?”
“我……懒的跟你解释!”
“好好好,不需要你解释!反正父亲还没有消息,我在哪儿等他都无所谓!你说吧,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我们?你还真要跟我走啊?确定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那当然,咱俩这么投缘嘛!再说要是没有我,你两次晕倒,知道什么后果吗?弗兰斯的男人可是浪漫得很,没有我,说不定你现在躺在哪个男人床上了,哈哈!”
原来和迪子谈恋爱之前的羽飞是这样的,我轻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问自己——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倘若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现在的羽飞,我还会不会爱上?
“不许取笑我!不许臆断!你怎么知道我会躺在男人床上!我可没有那么随便!不过毕竟刚才弄资料的时候多亏了你,你可以暂时跟我走,但要答应我一件事——别问,什么都别多问。”
“好,我绝不多问一个字!你瞧,这资料我看都没看上一眼。现在你就是要我删了它,我都能立刻做到,绝不八卦你的情史!”
他举起食指中指,这个动作看起来似乎是在对我发誓。
“不不!先不要删除!那可不是什么情史,我很快就会告诉你这个人是谁!可是,不管等下我们去哪里,干什么,你都不能问,就只能跟着!”
“行!哼,想不到这个年代了,不平等条约还会有人答应。”
“说你自己?”
“当然是我自己,还有谁会这么傻瓜呢!在街口遇见你的时候,我正一个人百无聊赖,真想回澳门等父亲,可他老人家嘱咐过了,除了澳门,我哪里都可以去!你瞧,我现在在弗兰斯可谓举目无亲,和你同病相怜啊,再说我们都是中国人,此刻除了抱团取暖,也没别的办法了!”
“你父亲到底为什么这么匆忙把你从澳门带出来?”
“你也不能问!君子同盟!”
“好好好,我也不问。”
“不过这个端木……弗兰斯的医院有男护士这我知道……”
不问可以,想要压住一颗好奇心,可是相当难的。
我和羽飞就这样又可以并肩作战了。我打算在路上把一切真相告诉他,只是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
如果想要阻止羽飞去小镇送死,那就只有现在了,在他父亲接他走之前的这段不知长短的日子里。
想起我爸在“世界尽头”问过我的那句话——“你喜欢这小子?”
我开始怀疑羽飞的出现是谁的刻意安排。
第一站选择去蒙国找老葛以及第二站选择来弗兰斯找切茜娅,都是我自己的计划。可是羽飞的出现实在太过于刻意了,我不得不怀疑是我爸看出了我对羽飞的放不下,而刻意安排的。
我爸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能力,当然不得而知。
切茜娅很可能是被我妈廖晓晓带往了小镇,但是在小镇与她接触的起初,实在没有人看得出她竟然是汤先生的亲生女儿,就连我和安……我忘了,安是个机器人。
哪怕是她最最潦倒、甚至是未婚先孕那一段时间,我也没有见到汤先生靠近她的生活。
人性的复杂程度你根本无法估量。
他们父女之间为什么在小镇巨变之后才走到一起?是切茜娅去了小镇就“被失忆”,还是汤先生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女儿更加“安全”才选择缄默,或是怕父女关系暴露之后失去夫人的辅佐……真的无法推知了。
如果她“被失忆”,又是如何记得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唯独忘记了把弗兰斯这一段经历告诉我的理由是什么?只因为这段记忆里藏着她的亲生父亲?!
如果是汤先生的缘故才使得他们的父女情一直尘封,那即便是最后阶段他们始终形影不离,并被八卦的小镇妇女们解读成了是“一场婚外情”,他们都守口如瓶不辩解吗?
那些秘密很可能随着小镇的消亡而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小镇上生活的都是真人真身,在小镇死亡的人们以及城堡里那些“边缘人”,甚至在小镇毁灭时分全部葬身于小镇的人,他们都是真人真身。
但我爸曲博士和商医生显然都是幻象,是他们把自己的幻象之身放在了小镇去参与一场浩大的“人类盛宴”,就像是一场实验一样——而自己躲在“世界尽头”的一方实验基地中静观其变,直至亲眼目睹自己的幻象同小镇一起毁灭。
可是,我妈廖晓晓呢?路老师、基路呢?难道除了曲博士和商医生,还有别的幻象存在于小镇?
真希望我妈廖晓晓出现在小镇的是幻象,可现在看来这根本不可能。她应该是以一种决然赴死的姿态去了小镇,在自己历经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之后越发神奇的“易容术”之下,她竟然躲过了我爸和商医生的眼睛。
我亲爱的妈妈,如果你知道弗兰斯遇到的那个姑娘是你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你会不会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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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时间悲伤。
我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抓住的环节去阻止,也许任何一个关键人物被成功阻止去小镇,就会从一个节点彻底改变小镇的命运,而会不会——小镇就不会毁灭了,会不会——我和我爸、我妈,就能团圆了。
可是,要把这些真相逐一告诉眼前的羽飞,他——能接受吗?
我和羽飞用最快的速度在弗兰斯的“国家图书馆”中查到了想要知道的一切——关于“变性手术”以及即便是最高超的变性手术之下也可能出现的BUG。
离开小镇以后我第一次来“外面世界”里的图书馆。
从操作上,这里当然是跟小镇的图书馆没法比。这里的图书都必须用手用眼用大脑“亲力亲为”,不仅仅是速度上慢了很多,在记忆环节,当然也远不如小镇那种“记忆植入”更加可靠。
羽飞帮了大忙,有他的手机,很多资料就可以靠拍照的方式留存了。
从资料中获悉,在大约十几年前也就是端木才刚刚几岁的时候,在哲喷国出现了一种极其高超的“变性手术”,这种高超程度甚至可以彻头彻尾改变一个人的“性别”,比如一个男人经过变性手术之后——可以生孩子,可以拥有女人的全部生理功能甚至思维模式,而不是靠肢体,靠声音,或是靠药物。
在手术完全成功的状态之下,这个经过变性的男人所拥有的将不仅仅是女人的思想和外观,甚至可以拥有“生育”这种只有女人才有的身体功能。
“简,你说既然端木早已经施行过变性手术了,为什么在自己的性别一栏,还是填写着‘男’”?
“问题就在这里,你还记得那些护士怎么八卦他的吗?”
“记得,她们似乎觉得他是一个怪物。现在可以想象,医院大概是招了一个男护士,之后这个男护士又摇身一变成了……女护士。”
“问题就在这里,我猜他最早是男儿身,经历过这种很高超的变性手术之后变为了女人,安安心心过了属于女人的日子一些年,后来不料想自己成了那万分之一的BUG,忽然又变回了男人,来医院一段时间之后就……又发生变化,或者在男女之间胡乱切换了一阵子……直至乱了套,对,就是这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本来就是女儿身,然后变性成了男人,却在来医院之后出现了身体上的各种BUG?”
“不,绝对没有可能。”
我坚定地摇头。
羽飞哪里知道,如果真的如他所言,我就不会在天堂小镇的医院见到唯一命是从的小护士了,就不会在金字塔下面对于自己感知到的一切——毛骨悚然了。
“一定是我说的那样,所以来这家医院工作的时候,资料里才会显示性别为男,因为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性别稳定了一段时间,不会有问题了,才来做了男护士。”
羽飞接过我的话,一如在小镇,天衣无缝一般的言语对接——“之后他的身体特征又逐渐切换为女人,所以他不得不又以女人的身份生活了一段,就在这段时间里,医院才各种议论,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她不知什么原因勾搭……不,认识了那个有钱人。”
我和羽飞在离开图书馆之后,坐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陷入了沉思的苦闷中。
羽飞真的是个公子哥,脚下一双滑轮鞋子丝毫没有阻碍他的脚步,就算是走台阶都如履平地。
“你的鞋子……太离奇了。”
“轮滑鞋嘛!你好像外太空的姑娘,轮滑鞋有什么离奇,比你的端木还离奇?”
“能不能不要说‘我的’端木,你这样说,我特别不舒服。”
“好好好,男性朋友,男性朋友!话说到底是男是女,还真是离奇,反正即便是男的……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能帅过我的。”
两个弗兰斯女郎手挽着手,脚蹬高跟鞋、姿势相当曼妙地从我们眼前一扭一扭经过。
“嗨,姑娘们,下午好啊!”羽飞忽然来了精气神儿。
“嗨!你好呀,先生!”
“二位姑娘可真漂亮,那种可以照亮脚底下路的漂亮!”
他的话音没落,其中一位姑娘就忽然崴了脚,还好,虽然痛到咧嘴也没失了风度。
“谢谢年轻的先生!你很帅气,那种可以……让我看一眼就能崴脚的帅气!”
“抱歉抱歉,不要紧吧?”羽飞想要上前,被我拉住。
姑娘们笑着走远。
“你要不要那么夸张啊!”我低声挖苦他,“没看见没什么大碍吗,不要打扰人家!”
“怎么,简小姐,”羽飞把脸凑近了我,“你吃醋了?也对,我这种人走到哪里,姑娘们见了都会崴脚。”他煞有介事地仰起头,甩了甩额头前的发丝。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才认识多久!”
我红了脸,心里七上八下——“其实我们认识很久了,羽飞!”
台阶下走过来一个弗兰斯乞丐。
这个国家的乞丐很奇怪,我在书中读到的乞丐应该是那种看上去一副苟活的样子、情绪低沉而生无可恋,可是弗兰斯的乞丐——就像是自己慎重选择的“职业”一般,他们当中的大多数甚至带着一条心爱的狗流浪,困了乏了打开睡袋的拉链就躺下,人狗依偎在一起,很是享受这种洒脱和自由。
如果你是抱着“施舍”的态度,大部分时间会伤害他们。尽管也会被吃穿用度所迫而接住你的施舍,但是绝对不会低三下四。
羽飞二话不说跑过去,蹲下来抱了一下那小狗,然后温柔地放下小狗,摸摸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给那乞丐,并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了好一阵子,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我的眼前忽然重现他抱着我的多萝西的样子,也是这样一副温柔的深情。他甚至会允许那小狗舔舐着自己的脸,一如当年让多萝西舔遍他的脸。对于这一点,就算再爱多萝西,我始终都做不到。
等他跑回我身边,我忍不住问他,“你认识?在哪条街见过他和那条狗?看上去小狗和你很熟。”
“怎么会,我是澳门人,只是在弗兰斯见过很多这样的流浪艺人,你没看到他背着大提琴?”
“那你……”
“你是说我刚才给他钱?世界各地的乞丐都不应该被蔑视,他们大多出于生活所迫,但也有向往纯粹自由的。弗兰斯是个奇怪的国家,这里的乞丐大多出于自我选择的洒脱不羁,他们不喜欢受束缚,就喜欢流浪,即使一日三餐温饱就解决不了,即使风餐露宿,其实,我的内心里很尊重他们。”
羽飞表情凝重,看上去和他刚刚的嘻嘻哈哈很不符。
原来在来小镇之前,他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如果迪子能够不离开小镇,如果羽飞不是那么短命,他们也许还有后来……可是后来又能怎样呢,除了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