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天堂小镇》161-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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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四岁那年的天堂小镇医院里,商倩曾经换过一个新的护士——就是后来金字塔下面那个“恶魔”端木。
谁也想不到她有如此逆天的能力。
规划路线的时候,我曾经很认真地考虑过小镇除了我妈和商医生之外,这几个极其重要的人物——路老师,基路,小护士。他们在小镇的特殊意义,到现在我也没有真正搞清楚。
第一站锁定老葛的过程中,意外碰到了路老师。现在看来老葛之所以家破人亡可能或多或少跟路老师相关。最终老葛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记忆犹新。
记忆中那个温文儒雅的路老师,现在再也不敢回忆了。
第二站是弗兰斯的切小姐。在这里意外撞见东方夫妇、基路、汤先生、“小礼帽”,以及好多熟悉的面孔。
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彻底缕清楚切小姐去小镇的起因,到底是因为汤先生的父女之情在暗流涌动,导致他回来找寻自己的女儿带往理想中的天堂,还是我妈廖晓晓在汤先生不想亲生女儿冒险而最终决定放弃带女儿去往小镇之后,以她高超的易容术“变成”了汤先生,强行带走了切小姐。
但是有一点终于明了——我妈同老葛一样,以一颗赴死的心,在我十四岁这一年,从弗兰斯登上了“海文号”。
这之前的许多年她到底都流落在哪里,又是怎样克服了脑腐蚀带来的巨大头痛,怎样顺藤摸瓜终于摸到了红房子和小火车所在地,就真的无从考证了。
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力量如此伟大。
很难说清刚刚突然意识到那个为我包扎双脚的小护士就是那个起初乖巧、后来在金字塔下面露出狰狞面目的恶魔之后,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个护士很可疑,第一时间肯定是要折回医院!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我用力撕下衣服最底端的布,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腕。虽然我的身体素质如今已经不必去理会这种不会致命的伤口了,可是一路跑一路滴血的样子,会过多引起别人注意。
“对不起,刚刚那位给我包扎脚的护士呢?”
“你说端木?刚才我接的端木的班。”戴眼镜的护士头也不抬在整理病例。
端木?!果然不出所料!
我拼命抑制住内心的躁动与吃惊,“她去了哪里?”
“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啊,就在五六分钟以前,如果更衣室没有,就是离开了吧。”
“顺便问一句,她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值班护士有点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病例,抬起头看看我的手腕,“这好像不是一个病人该打听的吧?”
“我是觉得她的包扎技术太好了,想要回来感谢一下的,没有几年的磨练,恐怕难以达到她那样的吧?”
我又在撒谎。
“哦,如果她的技术算作好,我的简直就登峰造极了!她才来一年!像她这样的,我们这里一大把。如果你的手不需要我的帮助,抱歉我很忙,没什么事你请便吧!”
她不屑地重新进入忙碌。同行相轻,我被下了逐客令。
才来一年——应该不会是巧合。
在弗兰斯可谓是见到了太多的熟悉面孔,但是——在这最后的几个小时里遇见端木,还是太令人意外了。
路老师,基路,端木——这三个神秘人物竟然都是以这样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在我的计划之外。
更衣室已经无迹可寻。
不能再耽搁,除了去红房子那里穿过迷宫奋力一搏,已经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我的方向感很差,事实上对于“红房子”的地理位置,我一直就抱有怀疑。
但是我判断得没错,果然红房子的位置是不断变化着的,从在一个地方出现那天起,会在一所城市的不同角落出现,它带给人们的神秘之处也恰恰在于此。因为娱乐性强又神秘兮兮,被很多带着孩童的家长看成了一个“会移动的迷宫游戏”,更多从来不知道这里端倪的人,也只当它是一个流动的孩童玩耍之地而已。
而那些最终“走出”了迷宫的孩童和家长哪里晓得,红房子是另有出口的。
偶然发现了小黑包的秘密之后,我妈廖晓晓开始追踪我,及时获得了当天红房子的准确位置,并在后来使用“调虎离山”盗走了秘籍。
那两本秘籍的其中之一,就是后来在我家地下室看到的那本。一直护在心口的秘籍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之后,我反倒不再关心它们后来的归属了。
那里面的东西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懂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起初用作行医的一个个秘方肯定对小镇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作用,就只有从“世界尽头”从事过那些工作的人,才真正明白。
我妈廖晓晓当然会知道它们的真正作用。
可端木呢?
她到底有怎样的背景?!
我的手腕在一个钟头之后基本自愈。而此时我仍奔跑在弗兰斯的街头巷尾,到处找寻着红房子的踪迹。
一直到眼睁睁看着手腕上的倒计时归零,我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海文号”如期出发了,里面承载着我从未饱含深情认真喊过一声“妈妈”的人,承载着我的好朋友切小姐,承载着小镇的精英东方夫妇、汤先生,以及至今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基路。
我颓然呆愣在十字路口,大口喘着粗气。
“嗨,小姐,你这样妨碍交通了!”一辆白色轿车从身边缓缓驶过,车里探出一张英俊的面孔,“也许你该告诉我要去哪里,说不定我可以载你一程。”
上次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对每一位路过并停下来注视过我的司机,都要多看上一眼。
我知道是我的窘态和不安吸引了他们,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们当中会有一个经过“易容术”之后的我妈。
可我知道,现在这些都是痴人说梦了。后知后觉带给我的总是无尽懊悔。
如果我再聪明一点,会不会在那些事情发生的起初就能狠狠抓住,会不会就能把我妈和切小姐拦住,不要去送死。
“嗨!小姐!需要帮助吗?”
“不……走开……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沮丧让我连礼貌都顾不上了。
一声凌厉的口哨声。
我吃惊地回过头。
这辆豪车里传出一声凌厉口哨声的时候,我整个人呆住了。
我回头,望向那豪车里的人。
“需要帮助吗?你看上去很疲劳了!”
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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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豪车里的,正是羽飞。
我的脑袋里飞快旋转着羽飞是哪一年出现在小镇上的。
好像就在这一年,迪子爱上了那个刚来的小子——他的篮球技艺实在太精湛了,人实在太阳光帅气了。其实羽飞在来学校后不久就被好几个女孩子盯上了,而幸运的迪子只是其中之一。那时候的我对于感情这种事还比较混沌,这一类男孩子根本吸引不到我,我的注意力都在路老师身上。
十八岁之后迪子从小镇消失,羽飞死于心脏病。临死之前他在城堡探望父亲的时候认识了我爸,并和我爸一见如故,他们订立了攻守同盟。
后来,失去生命的羽飞又用魂魄保护了我很多年。
在那些年里,我对羽飞产生了依恋之情。这些说不清楚的感情使得我在最后分离时刻心如刀绞。
有感情的人类会因各种感情的羁绊而痛苦。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宁愿忍受这种苦难。想起小镇最后时刻城堡里的那些人,在失去情感记忆之后一脸的祥和宁静,难道,这样的人生会更值得?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吗?!真的是那个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羽飞了吗?
——“爸,我能在时空逆转的时候见到羽飞吗?”
——“你喜欢上了那小子?”
——“也……谈不上喜欢,就是有他保护的那段日子,很难忘吧!”
——“说真的,在和他订立那个君子之交的时候,在决定尝试让他死后的灵魂附身在琼身上的时候,爸爸的心也是很痛的!羽飞阳光洒脱,热爱生活,可惜了!理论上讲,简,他这种死后连灵魂都交付了的人,是无法在时空逆转中恢复的。”
——“我知道了……爸,我就是问问。”
离开“世界尽头”之前,我和我爸是这样谈论起羽飞的。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未来复杂到无法估量的征程里,该如何去缅怀羽飞。
我不能和我爸说——“爸,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了羽飞,爸,我很想他,就像想你一样想他!”
认出羽飞之后,我的心一阵狂喜。时空逆转只是一种尝试,从目前来看,蒙国到弗兰斯一切正常。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我爸大概还是估计不足。
是不是一个人死去之后如果灵魂太过于不舍尘世,就会有这种机会在时空逆转的机会中翻盘?!
“您……能帮助我吗?”疲惫加上沁透心底最深处的沮丧以及刚刚认出这副面孔之后巨大的吃惊与狂喜交织在一起,把我几乎压垮。
我再也站不住,双眼像控制不住的闸门,泪水肆无忌惮。一时间,整个人扶着他的车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您别哭,别哭……”
倒下前的最后一眼,我看到了他胸前挂着的项链。
那项链,我认得——那金色的小圆盒里锁住的,是他妈妈的照片。他曾笑话我作为女孩子,连一条妈妈给的项链都没有。
“这是哪里?你是……羽飞吗?”我慢慢苏醒过来,混沌着望向这间房子里的一切。
“这是医院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只是来和父亲旅行的!你怎么会认识我?我的面孔和弗兰斯人的不同,这我知道。”
监护仪器、白色的床单、粉色条纹病号服,还有每个床头柜上的小猫形状加湿器……难道我又回来了?!
和这家医院的缘分,还真的是躲也躲不开!
“我……我是看到你车里的证件了。”
我又在撒谎。当时他的车停稳后,就在他打开门打算抱着我出来的时候,我的确恍惚间看到他挂在车前方的租车证件。
“噢!这么说你的观察力还很敏锐嘛!怎么,怕上坏人的当,所以挣扎着也要看一眼我的证件吗?你那么警惕,怎么敢倒在我的车旁呢!”
他一直那么开朗,阳光,说话不给人留半点余地。
“没有啦。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可能是……低血糖犯了吧!”我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一如从前,只要他离我稍稍近一点,我都会脸红心跳。
低血糖?!从天堂小镇出来的曲简简,怎么可能低血糖?!
“这是最近的医院了,你昏倒了,我对这座城市也不太熟悉,只好急忙导航过来的呢!你真幸运,遇见我这么个热心肠!”
果然,他的自夸本领是娘胎带来的。
怎么会这么巧,我兜兜转转了几个小时寻找红房子,难道是迷了路,又转回了这家医院附近?
“谢谢你,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会怎样!”
我的情绪再一次滑坡。
还能怎样,我这个孤独的人!
“别泄气啊小姐!你看上去……状态很糟糕,一定是旅行中遇到了什么难处吧?我看你好像也是亚洲人。”
“我是中国人!”
“噢?真的吗?我是澳门人!咱们是一种血脉啊!”他激动得满眼放光,“想不到!真想不到!缘分这玩意儿,妙不可言!”
我冷静看着他,脑袋里想着的却是不久后他就会在小镇与迪子你侬我侬。
尽管表面上波澜不惊,我的内心里却连续折腾了几个跟头。是的,他们会你侬我侬,然后他会死去,会把自己的灵魂藏在琼的躯体里,与我结成生死之交。
“那你和父亲来旅行……要在弗兰斯待几天?”
既然不期而遇,我必须要抓紧时间试探出他的行踪。
原以为所有的路线和需要阻止去小镇的人都是我自己来决定的,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妙不可言的缘分”——分明是背后有人手眼通天。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来吧!尽情来!看看曲简简会不会怕!
“唉,说来遗憾,明天父亲就打算离开这里了!说好了要开始一场奇特之旅的,可惜错过了火车。”
“奇特之旅?!火车?!”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答案。
羽飞和他爸爸应该也是这一年去往天堂小镇的,按照羽飞后来的自述,他父亲应该是摊上命案、躲避仇家追杀,才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寻道了这条逃亡之路。赌场向来和危险的事情搭边,人一旦陷入赌博,六亲不认的事情不足为奇。
此时的羽飞还蒙在鼓里,以为父亲要带着自己开始一场奇特之旅。看来他们是错过了这趟“海文号”,正在追寻下一趟。
“对啊,父亲说正在打听下一班火车什么时候出发。”
“那你知道是要去哪里吗?”
“不知道,父亲没有说,从澳门出来的匆忙,上课上得好好的,就快要考试了,有一天父亲突然就说要去旅行,他向来说一不二,脾气暴躁得很!我们就这样急忙收拾了行囊出来了,嘿,从小到大旅行过无数次,就数这次着急!学校里都没来得及请假。”
“为什么这么着急?旅行,不应该是计划中的吗?”
“老实说,出发前一段时间,倒是听父亲说过将来会带我进行一场奇特的旅行,我想对于这场旅行的规划,他应该早就有了。他说到时候我们父子俩关掉赌场,到一个特别美妙的地方度过余生,我当时还想啊,可千万别在篮球联赛之前,为打这场联赛,我可是和兄弟们苦苦训练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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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飞的父亲是开赌场的大亨,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实在无从推断他是什么机缘之下知道的天堂小镇和红房子,也许他被选中,就只是因为有钱。
至于后来为什么他的父亲和我爸一样被关在了城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自身机体很可能对小镇那些“碎叶子药物”有太强的副作用反应——毕竟城堡里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这个缘故被关起来的,他们当中也有很多像羽飞父亲一样,由于副作用过于大,终于无药可治,最终被“海文号”送出小镇而被抛弃,这些人如果不被关在城堡,就会对整个小镇造成恐慌,那么理想王国就会倾巢瓦解。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已经被判断为对小镇“毫无意义”或者“违背规则”,所以被抛弃,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暂时放在城堡,美其名曰“治疗”,但实际上每天输入进他们体内的那些液体——鬼晓得到底是什么。
看起来小镇并不是需要那种并无特殊才能,只是“单纯有钱到无法想象”的人。那些钱并不会使你在小镇获得更高的地位,毕竟小镇是用“票子”的。
但是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因为搭建时空这种研究耗资巨大,所以,他们需要像羽飞父亲这样的人,而一旦这些钱多到根本失去数字意义的人被榨干、失去价值,就会被理想王国抛弃。
根据羽飞之前的自述,他父亲是摊上了人命,才不得已远走高飞。
这就对上了——包括那条人命。
我感到很羞耻,与我妈廖晓晓痛失交臂的苦涩这么快就被意外撞见羽飞的兴奋难耐代替。
“这么说你对这场奇异之旅并不是很期待?”
“怎么可能不期待,我最喜欢周游世界了!从小到处飞,父亲知道一般的旅途根本也吸引不了我,所以他说挖空了心思给我找到的这个机会。”
挖空了心思——羽飞的父亲以为这是一举两得的旅程,既能满足儿子对于旅行的求新追索,又能令自己逃出生天……可这却是一场亡命之旅!如果能料到,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那你出发的时候,还打算再回澳门吗?”
“无所谓啦,从小到大跟着父亲去世界各地的赌场奔波,我早就习惯了!”
“所以你很聪明,在哪里都能读书?语言呢,要怎么过语言这一关?”
我明知故问,羽飞精通很多种语言,这个曾被迪子视若生命的初恋男友,可不是仅仅靠打篮球才吸引了那么多的女孩子。
“语言嘛,从来就不是难题啦……”
他眉毛轻挑,得意洋洋。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两位护士拿着针管、输液瓶等物件儿走了进来。
“哎?不会这么巧的吧?”
几个小时以前见过的那位态度极其傲慢的护士居然走了进来。
“你又出状况啦?你怎么老是出状况呢?”
虽然嘴上嘟囔着,她还是很仔细地为我例行做最基本的检查。
“大夫怎么说?”她问旁边的同事。
另一位护士说,“突然晕倒的,查了各项指标,没有太大问题。”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尽管态度傲慢,她对待职业还是很负责的。
“还好吧,现在感觉好多了,我这……还需要输液吗?”
离开小镇以后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里抗拒不了的恐惧一下子袭遍全身。
“怎么,你还怕这个啊?这有什么啊,不痛不痒的!你们要给她输入什么?这是什么药?不是说她没有太大问题吗?”
尽管调侃着我,羽飞还是关切地询问起护士手里拿的药水来,他的身体一下子半挡在我前面,好像豪气到想要给一位刚刚认识不久的女士做保护伞一样。
“呦呵,男朋友啊?”护士看看我,又看看羽飞,一副八卦的样子像极了昔日在大姜的“饕餮”里见到的那些女人。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总免不了八卦。
“不……不是的。”我涨红了脸,不知道因为挡在面前的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动过心的羽飞,还是因为护士的一颗八卦心。
“怎么不是啊,我就是她男朋友,有什么需要签字的,就找我好了。”
大概是看我孤身一人又昏倒在他的车旁,羽飞当仁不让。
“签字?又不是做手术,签什么字呢!再说人家小姐这不恢复好了吗,输了这一瓶,就可以自己走着离开医院了,你这是要上演英雄救美戏码儿啊?”
两位护士不怀好意地彼此对视一笑。
“哎你还没说呢,这给她输的什么?”羽飞一脸严肃,仿佛真的在护着自己的女朋友。
“嗨,就是营养神经的!这还是从中国运过来的进口中药呢!我看你这位男朋友也不像缺钱的……”
“我不……”我本能地向床头缩着。“营养神经”——小镇的每一次体检都会提到这个词,我从小到大输入到体内的液体,除了琼的血液,连自己都分辨不清都是什么。
“别怕,营养神经对你有好处!要不然你离开这里再晕倒,可就没人救你了!”
羽飞轻拍我的肩。我好像中了他的毒,乖乖躺下来。
另外一位护士很快把针头扎进我的手臂,动作娴熟之间,她还不忘八卦,“哎!知道吧?那一位!私奔那一位!”
“谁?哦!你说她啊!知道啊,不就是不告而别了嘛!咱们这多的是护士!还差她一个啊?整天魂不守舍就想跟着有钱人周游世界去,这回如愿了!”
“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万一她败露……”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啊,我早就说过,这种人就是怪物,地球上压根就不应该有这种人的……”
两位护士一边小声八卦,一边收拾东西关上了门。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
我伸手要拔针管。
“哎你干什么!长这么大没输液过啊?这玩意儿是想扎就扎,想拔就拔的吗?”
羽飞急了,过来一把按住我的手。
“我有急事!你别拦着我……”
我们推搡着,就像认识了许久的一对男女。
他意识到了这种推搡的唐突,自己也脸红了,退后几步,“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回血了不好!你没输液过吗?这么抗拒?”
我盯了一眼那瓶子里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红色。
所有这种瓶子里的液体都会令我想起从前,就算内心几多反抗,也还是会想起。
我怎么会没输液过,从小到达,我和琼之间,有过多少次这种血液输入输出?那个从小就靠自己体内的血液拯救我的琼,竟然被毫不知情的我训斥了很多年。
“羽……羽飞,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嘛,我们都是中国人,今天你倒在我车旁,你瞧,这都是上天安排的,我有照顾你的义务。”
“羽飞,不会耽误和你父亲的旅程吗?”
“父亲说,错过了弗兰斯的上一班火车,下一班还不知道会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出发呢,没关系,等他找到音讯,会通知我的!刚刚遇见你的时候,我正满大街开车不知所终,等父亲的这段日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说真的,我可是满怀期待等着这场猎奇呢!”
——“很快你父亲就会找到,因为,每个周一都会有小火车啊!”我在内心里对羽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