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峰回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薄帆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双手抱头。见到季清和顾霖，他立刻站起来，眼睛红红的：“医生在抢救，说是...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季清的身体晃了一下，顾霖赶紧扶住他。她从未听季清详细提起过他的母亲，只知道那是一位再婚的女性，似乎与两个儿子都有复杂的关系。

“怎么回事？“季清的声音干涩。

薄帆摇摇头：“她一直瞒着我们。肝癌晚期，已经扩散了。“

季清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立刻泛红。顾霖想握住他的手，却被他轻轻避开。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

薄帆看向顾霖，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来。其实...你不必...“

“我想来。“顾霖坚定地说。

三人在沉默中等待。一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说病人暂时稳定，但时间不多了，可以进去看看她。

病房里，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顾霖惊讶地发现，尽管被病痛折磨，她的五官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美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和季清一模一样的形状。

“清清，帆帆...“女人虚弱地伸出手。季清站在原地不动，薄帆则快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

“妈，这是顾霖，季清的...朋友。“薄帆介绍道。

女人看向顾霖，微微一笑：“清清从小就不爱交朋友...你一定是特别的。“

季清突然转身走出病房。顾霖犹豫了一下，跟了出去。她发现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背影僵硬。

“季清...“她轻声唤道。

“她抛弃了我们。“季清突然说，声音冰冷，“父亲去世后不到半年，她就嫁给了薄叔叔，把我和父亲的一切都打包收进地下室。薄帆出生后，她眼里就只有那个新家庭了。“

顾霖默默站到他身边，没有打断。

“我十五岁那年，因为打架被学校处分。“季清继续道，眼神空洞，“她甚至没来见我，只让秘书送了封信，说对我很失望。“他苦笑一声，“好像我还在乎她的评价似的。“

窗外的天色渐暗，远处传来雷声。季清转向顾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最可笑的是，即使这样，听到她快死了，我还是...“

顾霖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季清的身体起初僵硬如铁，然后慢慢软化，最终将脸埋在她的肩头。顾霖感到肩上一片湿热。

“留下来。“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破碎，“至少今晚。“

顾霖点点头，将他抱得更紧。

那天晚上，顾霖在医院陪到深夜。季清和薄帆轮流守在母亲床前，两人之间虽然仍有隔阂，但在生死面前，那些矛盾似乎暂时被搁置了。凌晨两点，薄帆坚持让季清送顾霖回学校。

“我没事的，“薄帆对季清说，“你们明天再来。“

回校的路上，季清异常沉默。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们没带伞，几秒钟内就被淋透了。季清却站在原地不动，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季清，我们得...“顾霖的话没能说完。

“我爱你。“季清突然说，声音大得几乎是在喊，“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我爱你，胜过一切理性。如果你要走，我理解，但至少让我说完。“

顾霖呆立在雨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心脏。季清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她的脸：“我不擅长这个，我从来不知道如何留住重要的人。但这次我想试试。“

雨声淹没了世界的其他声响。顾霖踮起脚尖，吻上季清的唇。他的嘴唇冰凉而湿润，带着雨水的味道。当她想退开时，季清却加深了这个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我留下。“分开时顾霖喘息着说，“至少这一年。“

季清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睛：“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