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章 飞龙在天之威震于阗(2)
6
于阗王尉迟广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咳出的血沫染红了脖颈间那珍贵的玉璜。玉璜原本温润的光泽,此刻被血迹掩盖,显得格外凄惨。
班超箭步上前,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他按住尉迟广德颤抖的肩膀,指尖不经意触到锦袍下硌手的硬物。定睛一看,竟是匈奴人惯用的骨制肩甲。班超心中一凛,眉头紧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大王可知,匈奴人给你的药汤里掺了毒物?”班超压低声音,神色凝重,袖中悄然滑出一枚乌黑药丸,“此乃长安太医令所制解毒丹,大王快服下。”
话音未落,寒光乍起。班超的环首刀如闪电般劈开祭祀用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马血,如红色的瀑布般泼洒在雪地上,瞬间腾起阵阵白烟,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锐士田虑一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此刻突然暴起,斩马刀如一道黑色闪电,狠狠劈开祭祀用的大鼓。斩马刀劈开大鼓的瞬间,只听“哗啦”一声,毒砂混着铅砂倾泻而出,在青金石地砖上滚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是死亡在呐喊。
吏士徐干迅速俯身,手指捻起一粒铅砂,眼神专注而敏锐。他迅速拨动算珠,口中念念有词:
“此大鼓所装毒砂,足可淬箭镞三千。”
班超目光如炬,手中的瑟瑟石匕首骤然抵住于阗王尉迟广德的咽喉,声音冰冷而威严:
“永平十年,敦煌军械库遗失淬毒铅砂三百斤。好个大巫,竟敢与汉奸勾结,派人盗窃大汉军械库,毒害大汉与于阗军民!你还有何话说?”
于阗王尉迟广德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与懊悔,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解释,却一时语塞。
那毒砂和铅砂的真相,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一直以为匈奴人是真心扶持他,却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恶毒的阴谋。
7
班超刀锋轻转,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空气,精准地挑开国王尉迟广德的衣襟。
刹那间,内衬上那狰狞的匈奴狼头纹赫然映入眼帘,那针脚细密而独特,竟与阴氏商队旗幡的绣工如出一辙,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背后隐藏的阴谋。
大巫师西达摩的青铜面具突然裂开细纹,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失去了镇定。他声音低沉而阴森:
“汉使可知此殿楠木梁柱,从何而来?”
大巫师西达摩手持九节杖,重重敲击殿柱,簌簌落下的金粉中,竟露出未央宫螭首的残雕。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
“永平八年,国戚阴氏拆未央宫偏殿修自家祠堂,余料正好赏了于阗。没想到吧,你们大汉的宫殿之物,如今却成了我们斩杀汉使的见证。”
锐士田虑怒目圆睁,手中的斩马刀高高扬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劈向殿柱。只听“咔嚓”一声,螭首龙目处镶嵌的瑟瑟石应声而碎,石块中滚出半卷帛书。
班超迅速上前,捡起帛书展开,只见上面正是当年李崇被困龟兹国它乾城时发出的求援信,边角还留着阴氏“拒发粮草”的批红。
这一发现,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炸开,揭示了阴氏与匈奴勾结,妄图颠覆西域局势的阴谋。
于阗大巫师西达摩,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厉啸,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七名武士呈楔形阵扑来,他们眼神凶狠,手中武器闪烁着寒光,如同一群饿狼扑向猎物。
班超临危不乱,他抄起祭坛上的青铜酒爵,用力掷向最近的火盆。只听“砰”的一声,酒爵与火盆碰撞,迸溅的炭火如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武士们的狼皮大氅。火势迅速蔓延,武士们被火焰包围,发出一阵阵惨叫,阵型也出现了混乱。
锐士田虑趁机带人架起于阗王尉迟广德,迅速退往汉军阵中。
他们步伐坚定,眼神中透露出对班超的信任和对胜利的渴望。在撤退的过程中,田虑一边护着尉迟广德,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班超站在原地,手持环首刀,目光如炬地盯着大巫师西达摩和那些被火焰逼退的武士。他大声喝道:
“尔等阴谋已败露,还不束手就擒!大汉天威,岂容尔等践踏!”
大巫师西达摩看着身边被火焰吞噬的武士,又看了看班超等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阴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班超,你别得意得太早,就算阴谋败露,我也要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8
子时,班超率数十死士,潜入玉龙河岸的祭坛。子时的祭坛寒风如刀,三十六支裹着火油的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司马班超伏身河岸,毒砂渗入皮甲缝隙灼烧肌肤,他却想起临行前耿媛的警告:
“阴檀左眼箭疤,乃李崇所射,见之当刺右眼,让其瞑目。”
锐士田虑的火油泼向招魂幡时,暗处忽然射出淬毒箭雨。吏士徐干旋身挥刀,斩落的毒箭在沙地上嗤嗤冒烟,斩落的箭杆上“阴氏匠造”铭文在月光下泛青,箭杆“渔阳工官”的铭文下,竟阴刻着马贵人的凤纹私印。
“等你们很久了。”大国师西达摩掀开青铜面具,阴檀左眼的箭疤,在火把下如狰狞如蜈蚣,在灯下蠕动。正是永平八年李崇所射。
这个冒充大巫师西达摩,一直装神弄鬼的老者阴檀,此刻正慌乱地抓扯着颈间的骨串。
“听说匈奴人最重诺言。”班超将还在滴血的狼头旗掷入火堆,用刀尖挑起地上的人皮鼓,“不如就让天神看看,用你自己的皮做的鼓,能不能通灵?”
大巫师西达摩的九节杖横扫而来,带起腥风,班超矮身翻滚,以匕首格挡,瑟瑟石与狼眼石相撞迸出火星:
“阴氏庶子装神弄鬼十年,就为给匈奴当奴?”
九节杖横扫时匕首划过对方右臂。布帛撕裂声里,半幅《急就章》的残页飘落。正是当年马颖儿在太学遗失的临帖!
“你以为马氏只卖女儿?”阴檀狞笑着扯开衣袖,臂上黥印竟是匈奴左贤王部的图腾,“永平五年黎阳榷场,马广亲售汉弩三万具予北虏,以获取暴利!”
暗河突传闷雷。徐干引爆预设的硝石,玉龙河积蓄的洪水,冲破祭坛的堤坝。
祭坛基座崩塌的刹那,班超瞥见阴檀怀中的匈奴调兵符。羊皮符上朱批的“截杀汉使”,笔迹与当年否决李崇求援的批文一模一样。
“李都护的仇,今日血偿!”班超的匕首贯入大巫师阴檀的右肩,将其钉在祭坛残柱上,其右眼已经被利箭射穿。惨叫声惊起河滩上的寒鸦。暗河水传来崩腾的巨响,玉龙河暴涨的洪水,已经冲垮了祭坛基座。
于阗大国师西达摩(阴檀)怀中的匈奴调兵符随波卷出,羊皮符上盖着马贵人的凤纹私印。
当最后一名匈奴武士的头颅,滚落洪水之中,班超拎着大巫师西达摩(阴檀)的首级,踩着粘稠的血浆,带领汉家勇士,走到了于阗国的王城之前。
9
班超拎着大巫师西达摩(阴檀)的首级踏入王宫时,于阗王尉迟广德,正抱着“汉于阗王“金印瑟瑟发抖。
于阗王尉迟广德,突然挣开侍卫搀扶,踉跄着扯下颈间玉璜摔得粉碎,跪在班超面前,向班超等汉使承诺道:
“汉使大人,从今日起,于阗与匈奴不共戴天,是大汉永远的仆人!”
玉龙河里的洪水,裹挟着招魂幡残片掠过,幡上“匈奴归义侯”的字样被血污浸透,恰似当年鄯善河畔,被班超烧毁的匈奴使节帐幕的残迹。
田虑劈开囚车,释放矿奴,徐干则从残存的祭坛暗格,搜出十八卷盐铁契书。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昆仑山雪顶时,玉龙河的浊流竟冲出一块古碑,上面的篆文,显示着数百年,西域与中原的血脉联系。
徐干拿出搜得的十八卷盐铁契书,里面居然露出内藏的北匈奴王庭密函:“若得于阗,许阴氏西域盐铁专卖。”
“好个盐铁专卖!”班超掷出阴氏矿奴名册,“三千汉家儿郎,在于阗矿洞咳血,炼出的毒砂,却成了射向同胞的箭!”他割开掌心,血染的汉旗覆住匈奴毡毯:
“今日起,玉龙河只流滋润田坎,润泽万物的河水!”
10
七日后,西域司马班超,率领三十六位勇士,护卫于阗王尉迟广德君臣,立于重铸的“汉于阗侯”碑前,思绪万千。
徐干带矿奴将阴氏工坊的青金石填入河堤,田虑率人焚烧匈奴典籍。玉龙河水渐复清澈,只是大汉赐予于阗王尉迟广德的旧印,缺了一角。
“司马大人你看!”锐士田虑忽然指向河滩。被洪水冲出的古碑上,篆文手书“西域永宁”四字清晰如昨。
班超命令吏士徐干,用瑟瑟石匕首,在“西域永宁”旁,刻上记录收复于阗王国的隶书文字,豪气顿生。
暮色中,三十六骑的玄甲,映红玉龙河。奉车都尉窦固的快马,自阳关驰来,带来了于阗王尉迟广德的“汉于阗侯”新印,以及给与君臣的厚重赏赐。
“北虏野心不死,不会甘心失败,在疏勒等地,肯定又会有新的动作,不该掉以轻心。”班超摩挲着瑟瑟石匕首上,当年马颖儿所结下的青丝结,忽然轻笑:
“臣该面见圣君,请求陛下,继续稳固西域,清一清河西等边塞要地的蠹虫和叛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