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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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触怒白莲

卯时的晨雾还笼着王府别院的青瓦,沈知意踩着湿漉漉的鹅卵石路推开西厢房门。

抱着文书的管家讪笑:“王爷说大理寺新到的案卷摞得比人还高,天未亮就走了。王爷虽年纪尚轻,却已有如此担当...”

与那冷面主子截然不同,这管家倒是善谈。

沈知意揉着被晨露打湿的袖口,忽听得垂花门外传来甜得发腻的嗓音:“承渊哥哥~”木门被急促推开,“承渊哥哥~婉柔特意熬了雪燕莲子羹...”

想起方才管家的话,原来那冷面王爷也有躲人的时候。沈知意不禁噗嗤笑出声,半块枣泥糕险些噎在喉头。

“知意!”程嫣然像只欢快的喜鹊冲进来,云锦裙摆扫过石阶,“我特意让膳房为你做了玫瑰茯苓膏,快尝尝!”

话音未落,苏婉柔踩着三寸金莲款步而入,指尖捻着白玉禁布:“妹妹见到贵女不知行礼么?”

“姐姐莫怪,”沈知意慢吞吞吮掉指尖糕屑,“乡下丫头不懂城中礼节,昨儿给王爷奉茶,我连跪都没跪呢。”

程嫣然捏着帕子暗笑,苏婉柔却气得怒目圆睁。

这位京中贵女向来被捧着长大,哪听过这种暗戳戳的讽刺,刚要发作就被程嫣然拉住:“柔姐姐莫恼,若不是知意,我恐怕就要嫁与谢榕屿那纨绔子弟了。”

沈知意适时福了福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柔姐姐若是找渊哥哥,只怕是扑了个空。他天不亮就出了门,说是有要紧案子呢。”她故意拖长尾音,“姐姐若是不嫌弃,我让管家留个口信?”

“沈知意,休得无礼!”苏婉柔的绢帕几乎要攥出水来,“你有何资格称他渊哥哥?别以为暂住王府别院就能洗去你那身乡野味!主子不在,就以为自己是这府上的女主人了?!”

“柔姐姐!好啦…”程嫣然猛地拽住其衣袖,“南街新开的云锦阁到了批蜀锦,柔姐姐不是最爱海棠红?我们去看看…?”她转身朝沈知意挤眼,压低声音:“待我好生安抚这醋坛子,改日再来看你。”

两个华服身影推搡着消失在影壁时,檐角灰鸽扑棱棱叼走块茯苓膏。

沈知意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盏,她冷笑道:“这个智商还要搞雌竞,真是初开的白莲花’纤尘不染‘,莫不是嫩了些。”

出了王府便是青石长街,沈知意绕过个扛糖葫芦的老汉,街边槐树新抽的嫩芽在风里簌簌作响,忽听得巷口传来压低的对话:

“我不是说过,莫要再前来见我!”

“那便让我相思成疾…?”

沈知意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桃红夹袄配兔毛手笼,男子青布棉袍捂到下巴,一男一女裹着厚厚的大氅,五月的日头照得两人满头汗珠。活像两只臃肿的粽子…

“青天白日里莫要说晦气话语…”女子急得跺脚。

沈知意忍俊不禁,忽瞥见那女子腰间半露的羊脂玉坠,似是曾在哪里见过…暗自腹诽:一看便知是地下恋情,鬼鬼祟祟的,说话要给路人酸个跟头。

她加快脚步离去。

侯府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门扉“吱呀”洞开,她亮出腰牌:“劳驾通传,官媒沈知意求见世子爷。”

雕花回廊拐了三道弯,谢榕屿的笑声隔着垂花门传了出来:“沈大人,那劳什子婚约,可有差池…?”

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沈知意手中的婚书,突然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把腰间玉佩甩飞。

“我出手能有闪失?婚书我可还你了。”沈知意拍进他掌心,压低嗓音:“不过令尊若知道这桩婚事黄了,我这官帽怕是要悬在你家屋檐上当风铃。”

“老头子敢动你官职,”谢榕屿的玉骨扇“唰”地展开,“小爷我就绝食!上吊!跳护城河!”

他正唾沫横飞时,裹着狐裘的女子低头疾走。

“二姐?!”谢榕屿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知意看那女子三步并两步消失于月洞门,腰间的羊脂玉坠与谢榕屿的玉佩如出一辙。

她一把揪住谢榕屿的织金袖口:“方才在东市茶摊巷口,我见你二姐正与…”

“嘘——!”玉骨扇“啪”地敲在她额头,另一只手忙不迭捂住她的嘴,“沈大人,这话不可乱说!”他东张西望了一圈,突然把沈知意往门外推,“雕梁小筑的新戏要开场了,改日小爷请你吃蜜饯!”

“砰”的关门声直给沈知意吓一跳。

沈知意对着门板翻白眼,踢着石子嘟囔:“捂这么严实,当谁看不出私会啊?真是一家子怪人!”

耳尖捕捉到门内传来的低咒声:“该死,二姐怎么这个时辰…”

官道旁的垂柳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沈知意攥着官印往衙署走。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冷嗤:“又来寻你的铜腰牌?”

她转身撞上温钰墨色的衣摆,抬头撞进对方似笑非笑的眼。“路过!纯属路过…”沈知意下意识后退半步,“我就是看看新宅子,万不可一直借宿于他人宅邸,实属不妥…”

“你不是本地人?”

“我来自花溪镇…”

“花溪镇来的红娘子?”温钰突然逼近,“听闻你曾当街逾阶说亲一事,倒是有趣。”

沈知意脸颊发烫,刚要辩解就听温钰接着道:“虽说两情相悦才是良缘根本,但,规矩就是规矩!”

她突然将衙署钥匙塞与沈知意掌心,“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替我当值半个时辰,我正要去趟侯府。”

“侯府?!沈知意差点咬到舌头,“是…武侯王府?!”

温钰侧头,耳坠上的东珠晃出冷光:“前几日递了庚帖,该去讨个说法,以免误了女子那边。”

沈知意僵在原地,手中官印硌得生疼。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温钰已消失在眼前。

她火急火燎将印信归位,在衙署正堂来回踱步,也不知谢榕屿那小子能否靠得住…

边思索边整理案头的《婚牍条例》,给自己找些事做倒不失为一种放平心态的法子...

“砰!”

厅堂之外,木门被突然撞开,一个小婢女跌跌撞撞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可有官媒大人当值?我家小姐有急事相求!”

刚跨进厅堂,便见那婢女正扒着门框喘气…

现下竟还有比我更急之人,沈知意被眼前此景象惊诧到。

“姑娘莫急。”沈知意递过一杯温茶,“官媒署四日后才开衙,你家小姐可是要…”

“要请官媒合婚!”婢女仰头灌茶,语速极快,“我家小姐是隔壁县尉赵知县的嫡女,与县丞之子魏公子早有婚约,如今就差官媒行簪发礼、写婚书、按手印这些章程了!您要是能帮忙,我家小姐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