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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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3.7 断指(中)

“哎呦我操,肯定是刚才跑的时候掉路上了。”许兴杰一拍脑袋,满脸懊恼,“你们赶紧回去找找,多带几个人,找不到别回来!”他在后面扯着嗓子叫嚷。

拉茂暗自松了口气,赶忙跟着觉茂上了车。车开出去后,觉茂招呼拉茂下车,回去宿舍等着。拉茂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下去,绕到后门,走进大哥的宿舍,反锁上门,坐在大哥床上,掏出兜里的戒指细细端详。

灯光下,这戒指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金色戒托上雕刻着精致花纹,古朴典雅;中央镶嵌的椭圆形翡翠主石,绿得浓郁鲜亮,质地温润,与戒托相互映衬,高贵又独特,宛如凝聚天地灵气的一件艺术品。拉茂翻来覆去地看,忍不住往右手无名指上戴,心想这戒指要是卖了,自己和爸妈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他的注意力全在戒指上,全然没察觉自己戴上时有多费劲。

不知不觉,天又黑了。安安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又蹲下去接着清洗碗筷。这一天,安安除了帮妈妈做家务,有空就上网查看有关养殖技术的资料。也总结出大哥养殖的猪和鸡频繁死亡的几个原因:一是养殖场温度太高,夏天铁皮屋顶酷热难耐,虽不是牲畜死亡的直接原因,却会让饲料在高温下变质滋生细菌;二是喂食的食物有问题,妈妈经营快餐店,常把剩饭剩菜倒在泔水桶,再让大哥拉回去喂牲畜。可剩饭剩菜里变质的油脂会产生有害物质,猪吃了会损害肝脏、肾脏,引发中毒,出现呕吐、腹泻、呼吸困难等症状,严重时可致死;三是疫苗可能没选对或者失效,不过这得看具体症状。

大哥回来后,安安把想法告诉他。大哥见安安这么上心,特别高兴,两人约定第二天一早去养殖场看看。

当晚,欣儿跑来和安安一起睡,两人睡在徐婷婷屋里,而徐婷婷这几天一直睡在大姐屋里。安安想着第二天要早起,早早地就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大哥先送三个小孩去学校,回来接安安。两人吃了碗米线,便匆匆开车前往养殖场。安安今天穿了身宽松休闲服,戴顶灰色帽子,坐在副驾驶,从包里拿出防晒霜涂抹起来。这是安安来这儿以来第一次起这么早,初升的太阳照在身上没有温度。车子晃晃悠悠地前行,路上车辆很少,只有几辆摩托车。

奇怪的是,安安一起床,两只眼皮就跳个不停。这边交通规则和中国不同,靠左行驶,方向盘在左边,岔路口没有红绿灯,但多数人经过时都会自觉减速并按喇叭,井然有序。

大哥说得没错,安安定睛望去,地里耕种的都是年迈老人,几乎看不到年轻人。

很快,他们到了养殖场。大门敞开着,这门很简陋,没有锁,徐家旺平时离开时,会把铁链扣在旁边柱子上。徐家旺有些惊慌,提着泔水桶快步上前,跨过水沟,穿过一小块芭蕉林。

“怎么了,哥?”安安在后面追着问。

“我看看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徐家旺走到房子下面,放下手中的泔水桶,看到前面地上打翻的农药,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安安对这气味再熟悉不过,当年爸爸就是喝了这农药中毒离世的。徐家旺来不及管打翻的农药瓶,立刻去每个隔间清点牲畜数量。

这本来就只是小本经营的门生,可不能再有损失了啊!

安安也跟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跨进铁门时注意到柱子上有几滴血迹,往前看,血迹一路都有,断断续续的,不是很多,安安沿着血迹一直走,直到看到了打翻的农药瓶。安安把鼻子捂得越来越紧,屏住呼吸,不敢喘气。

“怎么样,大哥,丢东西了吗?”安安追上来问道。

“少了两只鸡!”徐家旺心烦意乱,右手重重拍在墙上,“我昨天就该留在这儿的。”

“经常丢东西吗,大哥?”

“丢了三次了,每次都少两只鸡。有一次,小偷杀了鸡,还在前面厨房烤着吃了,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妈,火堆还是热的。”徐家旺气愤不已,“气死我了!”说着,转身去清理地上的农药。

“你每天在这儿过夜不现实,你一个人在这儿,大嫂估计也不放心。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先雇个当地工人守夜,日结工钱,东西没被偷就给钱,被偷了就不给,防止工人过来耍滑。”

“嗯,过几天买了新苗,是得雇个人,不然得亏死了。”

“每次只偷两只鸡,感觉像同一伙人干的。敢在这儿处理鸡,不会是瘾君子,要是毒贩肯定拿去换钱了。”安安继续分析,“我觉得像是熟人或者邻居,知道你不会回来,才敢长时间待在这儿,掐着点走。”

“你说得对,好在只损失了六只鸡,不是别的。”

“嗯嗯,三次丢六只鸡,十次就二十只鸡了,我觉得不能不管。”

徐家旺点点头。最右边的隔间是哥哥平时休息的地方,空间狭小,有上下两层,上面阁楼的地板是竹子搭的,放着一张床。徐家旺指了指,告诉安安有时自己会在那儿过夜。

安安跟着大哥忙活起来,按照大哥平时喂食的习惯,安安跟着做一遍,看看哪个环节有问题。猪圈旁边的隔间是厨房,里面有口灶,旁边码着一排柴火。外面有台粉碎机,把芭蕉树和猪草放进去就能剁碎,十分省事。

徐家旺让安安背着竹筐去割两筐菜叶,还指了指哪块地、教安安应该割哪些菜叶,他自己则拿着长刀去前面砍芭蕉树。安安挑挑拣拣,慢慢割满了一筐。地上露水很大,安安的裤脚都被打湿了。背篓太沉,安安分两次才把菜叶背上去,倒在粉碎机旁,交给徐家旺用机子打碎。

“安安,你慢点儿,用刀要小心。”

安安应了一声。背到第四筐时,徐家旺说够了,让她去旁边休息会儿。

安安看着忙碌的大哥,粉碎机声音虽然嘈杂却高效,不一会儿就把粗壮的芭蕉树搅碎了,剩下的菜叶也很快搅完。徐家旺拿出簸箕,一盆盆地把碎料端进厨房,倒在灶上的大铁锅里,锅里有些水,已经烧开了。菜叶太多,得分两锅煮,徐家旺拿着长锅铲来回搅拌,还往锅里加了许多玉米面。安安则守着炉子里的火,适时添加干柴。

坐在前面的灶台前,安安的脸颊被火焰照的通红。安安记得小时候,妈妈做菜时,自己也会这样,拿着个竹筒,坐在灶前面,看着火小了,就往灶里面加柴火,并看着适时吹一吹。

快煮好时,徐家旺加了两大勺猪饲料,在锅里搅拌均匀。他提来两只水桶,把锅里的猪食舀到水桶里,舀了半桶,示意安安提出去倒在猪槽里。

说实话,这猪食闻着还挺香。

刚走到猪圈,这几头猪一窝蜂地都挤到猪槽边,有的甚至直接踩进槽里,安安有些不知所措,直接倒怕烫到猪,只能用铲子一勺一勺地舀进去。

徐家华提了满满一桶出来,给安安示范,只见他麻利地先用铁铲把猪赶到一边,接着把猪食全倒到猪槽里,再用铲子扒拉均匀。这些猪像是饿坏了,蜂拥而上,进食声特别大。

徐家旺又把泔水桶提来,每个猪槽里分了一点。泔水桶很臭,一掀开盖子,安安忍不住捂住口鼻,桶也不干净,上面糊着不少食物残渣。

“哥,猪吃这些很容易生病的。”

“应该不会吧,大家都这么喂,这些剩菜都是昨天的,没放几天。”

“嗯,但桶太脏,味道难闻,上面糊的东西都长毛了,我都看到了。”

“这桶清洗起来费劲,我确实好几天没洗了。”

“不光是桶的问题,猪不适合吃有油脂的东西,不好消化,还容易变质。你这样倒在猪槽里糊在上面,它们吃不干净,也容易发霉。”

“也是,妈妈和我都觉得直接倒进下水道怪可惜的,所以每次都拉过来喂给它们。”

“可以让妈妈在厨房摆两只桶,一只扔不带油盐的,另一只倒有油脂的。不带油盐的果皮蛋壳可以发酵做酵素,正好给地里的菜施肥;有油脂的可以做堆肥,或者只喂给某一间的猪。要是真有问题,损失也小些。”

“真的可以吗?”

“我也不确定,这几天在网上看的。”

“可以试试,那后面我就按你说的做。”

“好,堆肥和酵素是事情就交给我,我也挺感兴趣。”

“嗯,安安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吧。”徐家旺擦擦头上的汗,接着说,“我房间里有杯子,你自己拿一个倒杯热水喝。”

安安点头答应,拿了两个杯子,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端出来递给大哥一杯。

安安端着热水朝芭蕉林走去。太阳渐渐升高,阳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一片片斑驳光影,宛如天然水墨画。宽大的芭蕉叶在阳光轻抚下,闪烁着温润光泽,微风吹过,叶子摇曳,光影也随之晃动。

安安穿过芭蕉林,走到水沟旁。

“欸,那是?”

安安看到水沟里有一个什么东西,自言自语,走近一看,是一只白色鞋子,挂在水沟旁的杂草上。安安疑惑,莫不是昨天小偷留下的?奇怪,刚才进来时都没看到。

安安快步走过去,弯腰去捡,说不定能有凭借这个,抓到偷鸡的贼。

“啊……啊……啊……”

徐安安吓得连声尖叫,瞳孔放大,后背和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手中水杯摔碎在地,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怎么了,怎么了,安安?”徐家旺也朝安安的方向跑来。

“哥,有……有死人!”安安双腿发软,右手颤抖着指向水沟的上方。

“别怕,别怕。”徐家旺拍拍安安的肩膀,壮着胆子向前走去。

安安不敢跟上去,蹲在地上,拍着胸脯调整呼吸。

徐家旺也看到了水沟里被勾住的鞋子,往水沟上方一看,上面躺着一个人,趴在地面,一半身体掉到水沟里,另一半悬挂在岸边,左脚淹没在水里,没穿鞋,鞋子被冲到了下面,正是安安刚才准备捡的那只。

徐家旺胆子大,又上前走了两步。尸体的右手臂摊开着,定睛一看,右手无名指不见了,指根缠着纱布,血液有些凝固,滴落在旁边的杂草上。

徐家旺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瞳孔放大,看身形,这尸体竟是家里的工人拉茂!他不敢再往前,赶紧回来找安安,并报了警。

徐家旺搀扶着安安往回走,他不敢告诉安安那是拉茂的尸体,怕她害怕。

徐安安和徐家旺坐在厨房前的小凳子上,两人一言不发,惊魂未定,安静地等着警察到来。

过了很久,警笛声越来越近,警察很快到了。徐家旺前去接应,让安安在原地等着,安安低下头。

来了五六个警察,在徐家旺的指引下,很快看到了水沟边的死尸。四个警察先拿出相机给尸体拍了几张照片,随即抬出一个架子。几人费力地把尸体翻过来,抬到架子上。

一旁等待的安安本不想过去,可又怕不看清楚,之后好几天都会被那模糊不清的画面吓到。于是,徐安安竟真的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安安走了两步,正看到警察把尸体抬到架子上,准备抬走。安安第一眼先看到尸体的右手,消失的无名指被白色纱布包裹着、血迹斑斑,有些恶心。

当警察慢慢把尸体抬下来时,安安先是闻到一股农药味,是刚才地上打翻的农药味,也是爸爸喝下的农药是同一种气味。

尸体抬下来经过安安时,安安双腿立马瘫软,差点直接跪在地面上,心脏像漏跳了几拍,随即开始剧烈跳动,呼吸越来越急促,安安顿时感觉到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天呐!

是拉茂!

安安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