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6章 坏消息(求追读)
明朝的国子监里,往往有以下几类人,
第一类是有功名在身,品学兼优的优贡,也就是贡监,
第二类是朝中有人,凭人品关系等推选的荫监,
第三类是会试落第的举人,学业水平尚可的举监,
第四类则是捐资入学的例监,
洪武二十年,科举新政才开不久,
因此前三种多,最后一种很少,
毕竟国子监内,一派勤学好问的气氛,
即便是官员子弟也有几分真才实学在身上,
若是问那例监一些并不困难的问题,他却一句也答不上来,岂不是白白受人欺辱,做受气包?
现在的上升渠道还很宽广,没有几个人愿意受这个气,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有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方孝孺初入国子监时,当真是受到了礼遇,给足了牌面,
祭酒宋讷亲来接引,给他安排课舍,讲解国子监的规矩和制度,
他老迈的身体走在方孝孺前面,已经现出垂垂老态,拄着拐杖,一步一停,不禁令这位儒士感动得落泪,
心想自己一定要做好皇孙安排的工作,不然就愧对了皇孙的信任。
方孝孺毕竟是东宫举荐,而且是“空降”的翰林院编修做了国子监助教,程序上没有问题,
更可见他才学应该是过人的,而且应付国子监的工作,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是过了几日,弊端就显现了,
其中缘由倒也简单,
大部分人都有功名在身,内心有一定的骄傲,
对一个秀才身的助教,再怎么礼遇,也只是在表面上,
国子监内的监丞,司业,博士,哪一个不是前一次会试榜上录了名的?
你一个没有功名的所谓“儒士”,凭什么来教我们?
由此产生了一些摩擦,
课余时,经常有监生来问方孝孺一些问题,
寻常的问题倒还好,不用过多思索,随口就解答了,
只是他们故意取经典之中头尾不靠的几句或者几个词来辨意,
就有些刁难,
这种话题就属于怎么延展都可以,只要顺着圣人言的解读去附会就行,
问题在于能不能说服对方,
既然监生们都是奔着找茬来的,自然没那么好回答,
所幸方孝孺脸皮厚,凭借自己深厚的经史功底,三寸不烂之舌和诡辩方法,倒也堪堪应付得了,
他名副其实,品学兼优的名号流传了开来。
只是四月二十三这一日上午,
课歇,
方孝孺去参加了“金陵诗社”的诗会,
名为金陵诗社,自然是金陵城中的同乡监生所举办的聚会,
方孝孺忝列其中,是因为有一个朱允炆叫他紧密关切的人也在这次诗会中,荫监于此的蓝玉之侄蓝贵,
这几日方孝孺刻意接近,两人关系不说密切,比寻常人近些是肯定的,
方孝孺在诗会之中和蓝贵在一起,同监生们一起吟诗作对,欢快的气氛倒也弥漫在会场四周,
喝酒,吟诗,跳舞......
照规矩,与会之人都要写诗一首,
方孝孺先是呈上了一首诗作,
他身旁的蓝贵却捉急了:“方师,我可是不会写诗的,你一定要帮帮我。”
方孝孺当时就拒绝了:“我是苦吟派,可没有急才。”
架不住蓝贵是真不会写,急得满头大汗:“方师,你一定要帮帮我,下次诗会要是没有诗,我要被赶出这诗会了。若我再去和那些武将勋贵混在一起,我爹爹会杀了我的。”
他生得五大三粗,急起来也令方孝孺有些遭不住,
方孝孺只得暂时答应他,回到东宫请求圣孙的帮助。
“圣孙,你可要帮帮我啊。”
朱允炆回到东宫,方孝孺对他说道,
“我苦思冥想,写不出一首诗来能给蓝贵用的,蓝贵平日里经学很钻研,但对史学和诗学的确是一窍不通,若我写的太好了,恐怕不符合蓝贵身份,若我写的不好,恐怕又令他丢脸。”
“帮你什么?”
“看看这几首诗,哪首合用?”方孝孺将自己今日回来之后所写的几首绝句都铺陈在了桌面上,“圣孙,帮我看看。”
朱允炆有些无奈:“随便选一首给他不就行了。”
“圣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我和他走得近一些,我便答应了,谁知道他这么草包,连首诗都不会写,我这是为了不让他丢脸,增进我同他之间的相处。”
“他的确不想丢脸,你们都风花雪月,金戈铁马,他来一句一个大蛤蟆,一条一蹦哒,合适吗?”朱允炆白眼道,“你给我惹了什么事?怎么姚广孝就入京要来求见我了?”
许三通报的,正是姚广孝今日寄到金陵给方孝孺的书信一事,
姚广孝能随意进京吗?
不能,
但此次进京,是为献宝而来,就有了由头,
北平能有什么宝物?惹得诸朝臣浮想联翩。
“是今日北平来的信。”
方孝孺从袖中取出了书信,递给朱允炆,
“圣孙,信里说的,他要来金陵城求见写了《开物书》那位匠人,
您知道的,即便我说过您不想暴露身份和姓名,他也强行要求想见您一面。
并且,这封信里说,姚广孝已经往这边来了,三四日后就能到。”
在方孝孺讲解的时候,朱允炆也一目十行读完了信,颇有些哭笑不得,
信中告见之意言辞恳切,明显是把他当做了工部郁郁不得志的要员,明显存了招揽的心思,
不过无论是从理论上看还是从实际出发判断,方孝孺都的确写不出一本《开物书》来,
他们确定方孝孺身后另有其人,也非常正常,
姚广孝产生怀疑,更是理所应当,
想要招揽,几次三番地请求,
那就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说那人已经离开金陵不就好了吗?”
方孝孺却反问道:“圣孙,真不见呐?”
“根据他们挖煤的进度来看,朝会工部很快就会上报这个消息,到时候看圣皇的态度再说吧。”朱允炆叹了口气,“我现在如果分心管你的《开物书》可是不务正业啊,皇爷爷不会让我做那些事情的。”
朱允炆叹了口气,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所以下一次诗会在什么时候?”
“就在明日,诗会连办两日。”方孝孺擦了擦脸上的汗,“都怪我,没有急才,不然当时就给他写好了。”
“他们还说,写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那位,才叫真正的诗才呢。”
“他们对那首诗这么高的评价?”
朱允炆咂摸着嘴巴,这才是它应该得到的评价嘛,
何等的豪迈?
不过他眯着眼睛,你方孝孺是真不拍马屁啊?
这么重要的信息放到最后讲?
如果换成博洽或者是来复,指定已经把马屁拍到天上去了,
“那你没说,是我写的对吧?”
方孝孺一脸茫然:“是您写的,没错。不过您说不要暴露关于您的事情,我便特意没说,不然他们怎么会特意提起呢”
“那倒也是,你这几首,都不太行。”朱允炆把桌子上的诗都扫了一眼,“就这首吧。”
他指着最右边的一首诗:“你这首送给他,帮他渡过难关。”
“那姚广孝,到底见不见他?”
“见他做什么,静观其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