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骨笛惊魂
断龙崖的藤蔓在暮色中泛着青铜色，十岁的姜无涯蹲在岩隙间，指尖摩挲着新制的骨笛。笛身刻着七道血槽，那是他模仿山魈肋骨结构雕成的狩猎哨。崖下传来幼鹿的哀鸣——三头山魈正撕扯着母鹿的肚腹，獠牙挂着碎肉与冰碴。
“坎位藤网…震位石锥…“姜无涯默念着月姬教的狩猎诀，腕间血玉胎记微微发烫。当领头的山魈踏入藤蔓阴影时，他吹响了骨笛。
笛声尖利如枭啼，崖顶悬挂的青铜铃碎片应声共振。山魈群突然僵直，耳孔渗出黑血——那是姜无涯用巫药浸泡三个月的「聋耳散」终于起效！
领头的雌山魈突然暴起，利爪撕开藤网。姜无涯翻身滚向岩壁，骨笛不慎脱手。笛身撞击岩石的瞬间，血玉胎记骤然发亮——那根用冰夷俘虏腿骨制成的骨笛，竟在月光下显露出青铜色的骨髓纹路！
“咔嗒！“
骨笛裂纹中迸出冰屑，山魈的伤口黑气突然凝成细流，钻入笛孔。姜无涯的掌心灼痛，血玉纹路顺着指尖爬上骨笛，玉髓如活蛇般吞噬黑气。雌山魈的皮毛迅速枯败，眼眶中爬出青铜色的蛆虫！
蛆虫触及血玉的刹那，玉纹突然暴凸成蛇形。姜无涯的左耳突然失聪，右耳却清晰听见山魈体内的异响——那是青铜铃碎片的共振声，与他五岁时在蛇窟所闻如出一辙！
剩余两头山魈突然调头逃窜，姜无涯的骨笛脱手飞旋，笛尾冰碴刺入崖壁。血玉纹路顺着冰碴蔓延，在岩面凝成三百枚青铜钉虚影——正是当年蛇窟祭坛的困龙钉阵！
“嗥——！“
雌山魈在钉阵中炸成血雾，黑气尽数没入骨笛。姜无涯的掌心多出一道蛇形云纹，与五岁时的诅咒烙印重叠。他踉跄拾起骨笛，裂纹中赫然映出山魈额头的逆鳞——那竟是玄蛇族刺青的变体！
血玉纹路突然沉寂，姜无涯跌坐在山魈尸骸旁。月光透过骨笛的冰裂纹，在地面投射出零碎画面：玄蛇祭司将青铜铃碎片喂入山魈颅内，铃舌刻着「饲兽玖」的编号。
断龙崖顶传来诛邪卫的铜哨声，姜无涯将骨笛藏进兽皮囊。囊中冰夷腿骨的寒气刺入肌肤，他忽然想起月姬的警告——「冰夷骨，噬魂毒」。
崖底夜风卷起青铜铃碎片的低吟，像极了蛇母祭坛的镇魂歌。
姜无涯的赤足踩碎枯枝，断龙崖的夜风裹着骨笛余音钻入祭坛裂缝。青苔覆盖的青铜柱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纹路，像是沉睡的巨蛇鳞片被笛声唤醒。他握紧骨笛的指节发白，血玉胎记的蛇形云纹正随着柱面光晕明灭。
“别碰石阶！“阿骨突然拽住他的兽皮腰带。祭坛东南角的台阶布满蜂窝状孔洞，孔内渗出暗绿色黏液——那是诛邪卫布下的「聋耳蛊」，专噬声波震动。姜无涯的骨笛不慎触到黏液，笛孔突然迸出冰碴，在青铜柱面撞出清脆的回响。
柱身的青苔大片剥落，露出蚀刻的古老盟约。左侧是巫族战士向刑天像献上血玉的场景，右侧却是玄蛇祭司将玉髓喂入蛇母口中的秘仪。最刺目的是盟约中央的裂痕——原本镌刻「共饲玉，守九黎」的位置，被篡改为「蛇母噬玉，刑天授首」！
“他们在改祖约…“姜无涯的骨笛抵住柱面裂痕，血玉纹路顺着冰裂纹钻入青铜。柱内突然传出锁链拖曳声，九具玄蛇尸傀破土而出，蛇尾缠着的青铜铃碎片与骨笛共振！
阿骨的九黎刺青在尸傀围攻下暴长，玄鸟虚影的羽翼扫断两根蛇尾。姜无涯翻滚躲开毒液，骨笛插入岩缝吹出尖锐的长音。青铜柱面的盟约图突然活化，巫族战士的石斧劈向蛇母雕像——
幻象交锋的刹那，九具尸傀突然僵直。它们的额间逆鳞同时炸裂，露出内藏的青铜铃核心。姜无涯的血玉胎记骤然发烫，玉纹如蛛网缠住铃芯，竟从铃舌中扯出半卷残破的羊皮契约！
羊皮在月光下显出血字：「月圆之夜，饲玉人当献至亲指骨三枚」。姜无涯的指尖刚触及文字，契约突然自燃。火舌舔舐过的位置浮现冰夷族文字补丁：「蛇母代刑天，玉髓归九渊」。
“是冰夷巫医篡的约！“阿骨的骨匕挑灭火星，刃尖残留的冰晶却突然爆开。祭坛四角的青铜铃同时炸响，诛邪卫的困龙链从地底钻出，链头蛇首咬向血玉胎记！
三百枚青铜钉从铃片射出，在空中凝成声波牢笼。姜无涯的骨笛被声浪震出裂痕，冰夷腿骨的寒气反噬入肺。他咳出带着冰碴的血沫，血玉纹路在声波压制下蜷缩成团。
阿骨的后背刺青突然离体，玄鸟虚影撞向牢笼西北角——那里嵌着姜无涯五岁时残留的蛇鳞诅咒纹！蛇鳞在声波中龟裂，牢笼露出细微缺口。姜无涯的骨笛趁机刺入缺口，吹出最后一个破碎的音符——
血玉胎记突然离体飞旋，玉纹凝成三寸刑天斧劈向声源。困龙链核心的青铜铃应声炸裂，操控牢笼的诛邪卫突然抱头惨嚎——他们耳孔中钻出的竟是喂给山魈的聋耳蛊虫！
蛊虫在血玉光芒下化为灰烬，姜无涯踉跄跪地。他的左耳彻底失聪，右耳却清晰听见祭坛地底传来冰夷族的镇魂歌——与骨笛的冰裂纹共鸣，与蛇母祭坛的悲鸣同调。
姜无涯的后背抵在祭坛青铜柱上，冰裂纹从骨笛蔓延到掌心。诛邪卫的困龙链在血池中搅动，池底浮起二十余具冰夷俘虏的尸骸——他们的腿骨全被截断，显然正是骨笛的原料来源。
“妖胎，你用的可是同族的骨头！“诛邪卫首领狞笑着甩出青铜钺。姜无涯的右耳捕捉到破风声，本能地翻身滚入血池。腐臭的血水浸透兽皮衣，血玉胎记突然暴起，蛇鳞纹如蛛网爬满他半边脸颊。
血池中的尸骸突然活化，冰夷俘虏的残肢抓住困龙链。姜无涯的骨笛插入一具尸骸的胸腔，冰裂纹迸发寒气，将血水凝成冰刺。诛邪卫的青铜靴打滑，最前排三人跌入血池，瞬间被尸骸的利齿撕碎。
“坎位…兑位…“姜无涯默念月姬教的方位诀，血玉纹路指引他踩中池底暗桩。血池突然倾斜，腐血裹着青铜钉冲向诛邪卫。钉尖触及困龙链的刹那，祭坛顶端的蛇母雕像轰然坍塌！
雕像的右眼珠滚落池中，瞳孔内嵌的青铜铃碎片与骨笛共鸣。姜无涯的左耳突然短暂复聪，听见冰夷俘虏的残魂哀嚎：“逃…快逃…“
血玉纹路不受控地钻入铃片，玉髓吞噬残魂的怨气后骤然暴走。蛇鳞纹爬满姜无涯的脖颈，他被迫吹响骨笛——
“呜——！“
笛声不再是狩猎的枭啼，而是裹着冰碴的镇魂调。血池中的青铜钉应声悬浮，钉身上的「饲玉人」巫文突然倒转，化作三百柄微型刑天斧劈向诛邪卫！
困龙链在斧雨中寸断，诛邪卫首领的青铜甲被钉入七枚血钉。他惊恐地发现，钉身上的巫文正吸食自己的血液，转化为新的蛇鳞纹爬向心脏：“不…这咒文是反噬…“
姜无涯跪在血池边缘，骨笛已碎成三截。他的右耳再次失聪，左耳却听见蛇母雕像残片中的低语：「血玉噬主，方为饲玉」。血池突然干涸，池底露出九枚青铜棺钉——正是五岁时蛇窟所见的「锁玉钉」！
诛邪卫的残兵抛来毒烟弹，姜无涯抓起池底锁玉钉掷向烟雾。钉子穿透毒烟的刹那，血玉纹路突然离体飞旋，在空中凝成刑天斧虚影。斧刃劈碎最后三道困龙链，余波震塌祭坛东柱。
阿骨从乱石堆中冲出，九黎刺青的玄鸟虚影已残破不堪。他背起昏厥的姜无涯跃向崖壁，诛邪卫的咒骂声被落石淹没。月光下，姜无涯的蛇鳞纹蔓延至锁骨，形似玄蛇吞玉的图腾。
岩洞顶端的青铜风铃轻响，月姬的银发扫过姜无涯渗血的耳廓。十岁孩童的脖颈爬满蛇形云纹，青黑色的纹路在巫火下如活物般蠕动。阿骨跪坐在石床边，九黎刺青的玄鸟虚影缩成拳头大小，正轻啄孩子锁骨的冰裂纹。
“取三钱蛇蜕灰，混着地脉青泥敷耳后。“月姬的指尖划过药柜，青铜匣中的冰夷镇魂草突然蜷缩——那是五年前蛇窟试炼后，她从冰夷俘虏手中换来的秘药。
姜无涯在昏迷中抽搐，左耳突然渗出青铜色脓血。血玉胎记的光芒忽明忽暗，将石壁映出刑天战斧的残影。
阿骨碾碎冰夷草的动作突然停滞。药杵下的草叶渗出墨绿色汁液，在石臼中凝成蛇母面容。月姬的猎王链绞碎幻象，链头狼牙刺入姜无涯的蛇鳞纹中心：“戎哥，按住他的脚踝！“
姜戎的青鳞右臂泛起岩浆纹路，掌心刚触及儿子的皮肤，血玉突然暴起反噬。蛇鳞纹如荆棘缠上他的手腕，在鳞片缝隙烙下「噬主」的巫文。石床在震荡中开裂，露出暗藏的青铜瓮——瓮内浸泡的竟是二十年前“玉祸“死者的指骨！
“原来你一直藏着…“姜戎的独眼充血。月姬突然割破手腕，将祖血滴入瓮中：“以血饲玉，以骨镇魂…无涯，忍住了！“
指骨遇血活化，在瓮中拼成微型刑天像。血玉纹路如见天敌般退缩，蛇鳞纹的蔓延速度骤减。姜无涯突然睁眼，瞳孔深处浮着青铜铃虚影：“阿娘…祭坛底下…有冰夷人的…“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山体滑坡的轰鸣。诛邪卫的青铜铃阵在崖顶摇晃，声波震落洞口的镇魂符。阿骨的后背刺青突然暴长，玄鸟虚影撞向洞顶钟乳石——石笋断裂砸向洞口，扬起烟尘遮蔽了追兵的铜哨声。
月姬的银发垂在儿子汗湿的额头，狼牙项链的尖端挑开他胸口的血痂。蛇鳞纹的根源赫然是半枚青铜铃碎片——五年前蛇窟试炼时，竟有残片深埋体内！
“戎哥，剜玉！“她的指尖发颤。姜戎的战斧抵住儿子心口，斧刃在触及青铜碎片的瞬间软化。血玉胎记突然离体飞旋，玉纹凝成三寸小蛇咬向月姬咽喉！
阿骨的骨匕破空而至，刀尖刺穿蛇头钉入岩壁。蛇尸在挣扎中化为青铜汁，汁液流淌处显出一行冰夷密文：「饲玉者，饲己身」。
洞外暴雨倾盆，雷光映出姜无涯苍白的脸。月姬将最后一捧镇魂草灰敷在儿子心口，蛇鳞纹终于停止蔓延。阿骨用岩灰在洞口画出九黎警示符，每一笔都混着自己的指尖血。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姜无涯在剧痛中苏醒。他的左耳彻底失聪，右耳却听见血玉深处传来冰夷童谣——那是青铜瓮中镇魂草的悲鸣，是五年前蛇母祭坛未唱完的镇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