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芙蓉面

“小姐，镇北王府送来的贺礼。“丫鬟春桃捧着鎏金木匣的手在微微发抖，镶着孔雀石的匣盖上凝着层薄霜。我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锁扣，便听见院外环佩叮当——江玉柔带着六个丫鬟浩浩荡荡闯进院子，裙摆扫过青石板的声响像毒蛇游过枯叶。

她今日特意梳了朝云近香髻，斜插的累丝金凤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在晨光里洒下细碎金粉：“姐姐万安。“甜腻的嗓音裹着昙花香扑面而来，“听说姐姐昨夜梦魇，妹妹特地从普济寺求了安神符。“

我端坐在菱花镜前，任由她染着丹蔻的手指抚上肩头。铜镜映出她袖中暗藏的银针，针尖泛着熟悉的幽蓝——正是前世刺入我百会穴的离魂针。

“妹妹有心了。“我骤然扣住她手腕，拇指狠狠按在内关穴。无数画面如毒藤缠上神智：

【子时长公主府的雕花窗下，她将幻心草掺入安神香，香炉盖上残留着西戎图腾】

【寅时三刻的闺房，热帕子敷过后颈，铜镜里揭下的假皮边缘卷起】

【卯时初的认亲宴，她藏在袖中的火折子点燃血书，火舌舔过养女惊恐的眼...】

江玉柔吃痛低呼，腕间玉镯磕在妆台上发出脆响。我顺势扯住她滑落的披帛，烟霞色轻纱在晨风中舒展如血雾：“妹妹这安神符，莫不是从西戎萨满处求来的？“

前院突然传来喧哗，十二名戴着鎏金面具的影婢抬着鸾轿横冲直撞。昭阳公主的鸾轿珠帘掀起半角，镶着东珠的护甲轻叩轿窗：“好生热闹，本宫途经尚书府，倒想讨杯及笄酒喝。“

江玉柔慌忙后退，绣鞋绊住满地狼藉的胭脂水粉。我趁势拂袖扫落妆台上的西域葡萄酒，琉璃盏在空中划出弧线，深红酒液如泼墨般浸透她石榴裙。

“哎呀，这可是御赐的葡萄酒。“我故作惊慌地扯住她衣袖，指尖暗劲震断金线刺绣，“妹妹当心——“

裂帛声惊飞檐下雀鸟。烟霞色外衫滑落处，后颈青色火焰图腾赫然在目。围观女眷中有人失手打翻茶盏，青瓷碎裂声里夹杂着抽气声：“这...这不是西戎巫族的圣徽吗？“

昭阳公主的笑声像淬毒的银针破空而来：“江尚书当真是养了个好女儿。“鸾轿珠帘叮咚作响，最末的影婢突然转头，面具内侧闪过与血玉同源的凤凰纹。

江玉柔踉跄着跌坐在地，发间步摇缠住我垂落的璎珞。在撕扯的瞬间，我听见她齿缝间溢出的诅咒：“你以为重活一世就能赢？他们早就...”

“柔儿！“父亲暴怒的呵斥从月洞门传来。我余光瞥见裴砚之的玄色衣角掠过影壁，佛珠碰撞声里夹杂着极轻的冷笑。

“姐姐何必咄咄逼人？”江玉柔突然垂泪，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柔儿不过是想为姐姐分忧...”

“分忧？”我拾起滚落的葡萄酒壶，残酒在白玉盏中泛起涟漪，“那妹妹不妨解释，为何你房中的西域蜜烛，燃尽后会析出离魂散？”

昭阳公主的护甲突然重重叩响轿柱：“江二小姐的眼泪，可比戏班子演得真切。”她抬手示意影婢呈上鎏金香炉，“正好本宫新得了辨真烛，不如当场验验？”

江玉柔脸色骤变，在香烛点燃的刹那突然暴起。她袖中银针直刺我咽喉，却被裴砚之弹出的佛珠击落。檀木珠嵌入廊柱三寸，震落簌簌桃花。

“看来今日这及笄宴，”我碾碎沾着毒液的银针，看它在阳光下化作青烟，“要改唱《捉鬼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