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东府论亲
听到凤姐如此说，王夫人眼中阴翳一闪而逝。
“宝玉还小，就是天性顽劣了些，等大点就明白了。”
凤姐敏锐察觉到王夫人这句话有些深意，身为人精的她意识到自己无意说错了话。
本开个玩笑，倒不小心却说到王夫人心坎去了。
自黛玉进府后，数月来，宝玉整日缠着黛玉，都不怎么和探春、迎春、惜春她们几个一起长大的妹妹玩闹了。
贾母对此是乐见其成。
可在有心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凤姐忙补救，开口道：“太太，我的意思是宝玉人善嘴甜会疼人。”
“您看啊，无论是林丫头还是探春、惜春、迎春她们，都和宝玉有着血缘关系。”
“宝玉都待她们很好。”
“等宝玉大点了，定把您和老爷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过上皇帝老子那般的好日子。”
王夫人笑着摇头，“他能不惹事不闯祸，不让我和老爷操心，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那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哪里指望他伺候好我们？”
到底是凤姐，三言两语又把王夫人逗笑了。
想到宝玉和黛玉，凤姐又想到了贾琮。
似乎黛玉和贾琮更亲近点，虽然俩人没有整日里形影不离，但凤姐隐约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暗道，有意思了，这一出戏只会越来越精彩。
王夫人见凤姐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便道：
“回去歇着吧，明儿和我去趟西府，看看尤丫头和珍哥儿关于那蓉哥儿的亲事考虑的如何了。”
这应是老太太的意思。
凤姐心里明悟。
她想起自己这几日都忘了去找尤氏聊聊贾蓉说亲的事。
既然太太开口了，恐怕是老太太让去的。
否则，王夫人才懒得多管西府的闲事，最多问一嘴，不会亲自过去。
她的眼里只有宝玉。
“好。”凤姐应声，朝着王夫人行了个礼，转头往住处走去。
第二日一早，宁国府。
尤氏正逗弄廊下的鹦鹉啄着金丝笼里的瓜子，忽听得外头小厮叠声报，“二太太同琏二奶奶到了。”
尤氏忙将瓜子搁在案上，扶着银蝶的手迎出去。
刚跨过两道门槛，便见凤姐搀着王夫人走了进来。
“珍大嫂子安好。”凤姐未语先笑，“昨儿太太还念叨，说这倒春寒有一阵子了，不知珍大嫂子身体如何？”
“我身子骨好得很，老太太身体怎么样？”尤氏笑着将凤姐和王夫人迎到正厅。
同时不忘吩咐小厮去叫贾珍和贾蓉来作陪。
三人坐在正厅，聊了些会闲话，也没见贾蓉和贾珍来。
王夫人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却只略沾了沾唇，切入正题，道：
“今儿原是老太太记挂蓉哥儿的婚事，叫我们来听听珍哥儿的意思。”
“既是谈论蓉哥儿的婚事。”凤姐忽问道：“珍大哥和蓉儿呢？莫非不在家？”
“在呢。”尤氏头一偏，看向银蝶，“去问问怎么回事。”
银蝶应了一声，正要去看看，却见贾蓉小跑着进来了。
他忙躬身道：“见过二太太和二婶子，给二太太和二婶子请安。”
王夫人看了眼贾蓉，脸色微变，顿时头转向一边，没有吭声。
凤姐抿着嘴，忍住笑，“蓉哥儿今日打扮的不错。”
嗯？
贾蓉疑惑不已。
尤氏皱眉道：“去，洗了把脸再来！”
贾蓉挠了挠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起身照做。
等出了正厅，才有丫鬟提醒他，“爷，您脸上有胭脂印。”
“什么？”贾蓉忙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这才恍然大悟。
胡乱抹了把脸，他急匆匆就去找贾珍。
他担心贾珍脸上也留了印，万一再被正厅里的王夫人和王熙凤瞧见，真就得找地儿钻了。
只不过，他晚了一步。
贾珍已经踱步进了正厅。
还好，除了衣衫稍许凌乱，并不能看出来个什么。
“珍大哥，多日不见，身体依然硬朗啊。”王熙凤笑着打了个招呼。
贾珍朝着王夫人行了一礼，找地儿坐下，笑道：“凤嫂子说的是哪里话。”
贾蓉这时才跑了进来，低着头在下首坐正。
尤氏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贾珍，又看了贾蓉一眼，开口道：“二太太和凤丫头是为蓉儿的亲事而来。”
贾珍看着王夫人和凤姐，道：“劳烦你们了，该我们主动去西府的，倒叫你们奔波。”
“瞧你说的。”凤姐笑道：“都是我们贾府的家事。”
她看向贾蓉，“蓉儿，低着头做什么，告诉婶子，看上哪家姑娘了？”
“前阵子听你娘说，欲与咱家结亲的有那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镇国公家的大小姐，江南织造家的幺女，还有谁来着？”
“干脆娶个公主好了！”凤姐咯咯笑着。
贾蓉抬起头，讪笑道：“婚事全凭长辈们做主，我哪里敢挑三拣四。”
贾珍瞪了眼贾蓉，“他小孩子家懂什么？倒是前日和忠顺王府长史偶然碰到一起吃酒，他提起忠顺王有个表侄女——”
话未说完，尤氏忽用帕子掩住嘴轻咳两声。
贾珍便不做声了。
王夫人眼珠微微转动，就当没听到，端起茶盏浅浅啄了一口。
凤姐拣了颗腌梅子，接话道：“要我说蓉哥儿这般品貌，总得找个娘家得力的。”
王夫人难得开口道：“品性才是最要紧的。”
“老太太昨儿还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是知根知底。”
她目光扫过尤氏，“我记得你家姊妹众多，你的两个妹妹都貌美如花，品性上佳，想必那些晚辈也不差。”
“不妨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晚辈，都是自家人。”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尤氏顿时愕然。
她被王夫人这一番话说得有些措手不及，脸上虽挂着笑，心里却暗暗思量。
二太太这番话倒像是凤丫头才能说出来的话。
王夫人这番话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
贾蓉的婚事，牵涉的不仅仅是宁国府的脸面，更是整个贾府的大事。
宁荣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开国八公最亮眼的双雄。
只是这些年，有些青黄不接。
阖府上下，竟没有一两个成气候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