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起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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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埋伏与反埋伏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皮埃尔·特利尔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冰凉的水罐上,试图用陶制品的寒意驱散颅内的钝痛。

一周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和高烧几乎抽干了他的体力,即便是后面喝了副手弄来的药水退了烧,皮埃尔还是感觉自己的关节像是被铁匠的钳子拧过一样酸胀。

副手掀开帐帘进来的时候,带进了一股裹着腐叶气息的冷风,让皮埃尔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盯梢的斥候刚才派人过来了,雨下大了,勃艮第人的车队已经进入山谷旁的碎石径停下避雨。”副手将沾满泥浆的羊皮地图铺在木箱上,指尖指向标注着伏击点的位置,“这场雨给了我们更多时间,小伙子们已经准备好给勃艮第人一个惊喜了。”

“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进行,不要拖沓,告诉士兵们,准备战斗。”皮埃尔的视线在地形图上扫过,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从那个小小的帐篷里走出来,皮埃尔眺望着夏隆内丘山谷东边的某处位置。

那是一个两侧有着如同合拢的巨掌一样的高耸峭壁,中间由碎石铺就的小径,按照副手的说法,勃艮第人的车队就选择停靠在了那里。

这个位置距离他们预先设伏的地点不远,但是就因为这支车队选择了半道停下,他们原先制定的埋伏计划只能临时变为突袭,这让皮埃尔本能的感到有些不舒服。

远处峭壁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光亮,皮埃尔眯起眼睛认真去看的时候,又彷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某种蛰伏在骨髓深处的寒意突然顺着他的脊柱往上攀爬,皮埃尔伸手按住太阳穴,不断突突跳动的血管仿佛在为他敲响警钟。

“分出一队人马,绕过灌木丛去北坡。”皮埃尔突然开口,沙哑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由他们在那里负责接应,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乱动。”

副官擦拭长剑的动作顿住了:“阁下?按照原计划,我们是需要全力突袭的啊。如果这时候分兵,会导致我们正面作战的力量不足。”

“按我说的来!”皮埃尔抓起头盔扣在头上,冰冷的铁质头盔与手指相触的瞬间激起一阵战栗。

或许只是大病刚愈带来的错觉,当他带着人悄悄穿过眼前的枫树林时,大脑里的每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危险。

林间惊起的乌鸦扑棱棱地掠过盔顶,羽翼搅动的气流中隐约飘来泥土与松脂混合的气味。

碎石滩上的车队就像副手所说的那样,二十来辆满载麻袋和木箱的货车由驮马牵引,此刻正停靠在岩壁下躲雨,后方湿滑的路面上有着明显的被包铁木轮碾过的深痕。

车队正中央,镶金边的狮鹫旗在雨中垂落,像极了收敛的猛禽利爪。

马夫和农兵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聊着天,勃艮第公爵麾下的步兵和弓手盔甲也没有脱,正在围住几处篝火取暖,样子显得略微有些紧张。

十名勃艮第重骑兵的锁甲外罩着猩红的斗篷,正在外围负责警戒,马鞍旁悬挂的钉头锤随着马蹄落下轻轻晃动。

当先的一位骑手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猛地一把勒住缰绳,

“放箭(英语)!”皮埃尔的号令撕破雨幕。

三十支英格兰制式箭矢从密林中呼啸而出,射倒了十几名士兵的同时,一支箭更是精准地洞穿了一匹驮马的眼窝。

吃痛受惊的托马扬起前蹄,将满载“粮食“的货车掀翻在地。

麻袋破裂的瞬间,灰白色的碎石如瀑布倾泻。

“有圈套,不要去,这根本不是运粮队!”皮埃尔高声怒喝。

然而,他的话还是慢了一点,在习惯的作用下,对面潜伏着的伪装成英格兰人的士兵们咆哮着冲出。

“为了金雀花的荣耀!”他们高喊着,却在踏入碎石滩的瞬间陷入泥沼。

浸透雨水的碎石下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铺上了一层浸油的草席,这让他们前进的每一步都像是踩进了粘稠的沥青。

皮埃尔抽了抽鼻子,终于明白自打他们进入森林后,那股若有若无的松脂味是从何而来了。

右前方的峭壁顶端突然窜出了十几道身影,正牌英格兰长弓手们拉满的弓弦发出死神磨牙般的嗡鸣,裹着沥青的火箭如流星般迅速坠落。

草席遇火即燃,即便天空中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大雨,依旧在转瞬间就把眼前的碎石滩化作一片火海。

突袭的士兵们的牛皮靴在烈焰中滋滋作响,焦糊味混着皮肉烧灼的恶臭直冲皮埃尔的鼻腔。

“放箭!掩护他们撤退!”皮埃尔挥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矢,掏出已经上弦的手弩射倒了一名骑兵。

多亏了之前的部署,北坡原本负责接应的士兵终于杀到,十二柄一米多长的戟刃组成钢铁荆棘,硬生生为陷入埋伏的皮埃尔他们在火墙中撕开了一道缺口。

塔尔顿爵士的怒吼从头顶传来:“继续放箭!其他人绕过火焰冲上去,把这群该死的老鼠杀死在陷阱里!”

隐藏着的勃艮第士兵们扔掉伪装,组成严密的阵型实现了包围。

不断的有士兵被箭雨或者长矛杀死,皮埃尔带着幸存下来的士兵边打边退。

就在他们撤退到山脚下的时候,岩壁上突然滚落下数十个人头大小的石头,瞬间就砸倒了好几名士兵。

皮埃尔怒吼着刺倒了一名冲上来的勃艮第士兵,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东侧峭壁之间的一道裂缝。

那是一个被雨水经年冲刷所形成的狭窄甬道,宽不过一肩,却勉强能够让一些人攀援而上。

回头看向还在奋战着的队伍,原先五十多人的突袭队,现在就剩下不到二十人了。

“边打边退,所有人跟我来!”皮埃尔率先扑向岩缝,指甲抠进潮湿的苔藓。

英格兰人的箭雨追着攀爬的士兵钉入石壁,皮埃尔的副手带着仅存的五个系统士兵自发性的选择了断后,留下来阻拦追兵。

当皮埃尔一行终于翻过岩脊时,能在背后跟随他的士兵仅剩下九人,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伤。

皮埃尔一把折断插在臂甲上的箭杆,剧痛让混沌的头脑骤然清醒。

当追兵的马蹄声和呼喊声逼近时,他带着残部钻进朽木丛生的密林。

腐烂的树干在重骑践踏下轰然崩塌,惊起的马匹将骑手甩向尖锐的断茬。

“下马,追,不要放跑任何一个人!”塔尔顿爵士飞快地从马背跃下,抓起一把长弓钻进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