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来客
夏歆已经交接完自己的工作，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就在这时，李唯推开了她办公室的门，看着她面前已经空荡荡的桌子和放在一旁的箱子，道:“这就要走了？”
“是啊。”夏歆拿出胶带，给箱子缠了一圈，边缠边说:“得把办公室尽快让出来才行。”
“呵，也没那么急，其实，你走我还真舍不得。”李唯的话说得有些露骨，那夏歆装作没听懂，“经理，一直以来真的感谢你的照顾，前几天也是，我负责的游戏出现问题，是你帮我解决的，要不然临走还出现这么大的失误，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没事没事，都是小问题。”李唯搓着手道:“其实我真的想帮你解决所有问题，那个，”李唯透过玻璃窗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外面，道:“这几天，那个警察天天来，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他是不是故意找你麻烦啊？”
夏歆也伸长脖子看了眼窗外，看到季知行正在跟公司里的两个员工聊的热火朝天，也不知道季知行到底想要干什么，每天早上等在夏歆家门口，然后跟她一起来公司，来到公司也没有要查案的意思，而是跟夏歆部门的员工聊天打游戏，本来夏歆还担心警察跟着她来公司会给公司添麻烦，后来发现这人每天就是在公司里喝咖啡，闲逛，打游戏，也就没在理会他。
今天也是，季知行听她说今天是她最后一天出勤，要打包东西回家，扬言说要来帮忙，又跟着过来了，结果来了之后，又到公司里到处溜达了。
“没有，警察嘛，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找我麻烦呢？可能是觉得我遇到了什么危险，来保护我的吧。”夏歆抱了一下箱子想要站起来，结果箱子太沉，她站了一下居然没站起来。
李唯连忙走上前，将箱子抱在怀里，“来来来，我送你到停车场。”
夏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跟在李唯后面走出了办公室，正好碰上季知行结束聊天，迎面走来，“李经理还真是绅士风度啊，要不我来搬吧。”
“不用不用，季警官不在公司里再逛逛？“李唯将箱子往上颠了颠，客气的询问道。
“该逛的都逛完了，我本来就是夏歆来的，夏歆都走了，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走吧走吧。“三个人就像普通朋友那样，说说笑笑的离开公司，走进停车场，直到夏歆进入车里，发动车子，李唯隔着车窗向他们挥手道别。
“这人不错啊。“回去的路上，季知行坐在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影，对夏歆说:“挺细心的，也很靠谱，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是吗？“夏歆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可是我死刚了丈夫，后天就要办葬礼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要考虑别的男人靠不靠谱吗？“
“哦，对。“季知行正了正身子，似乎才想起似的说道:“后天要办葬礼……，“
“我正要说这事呢。“夏歆笑了笑，“季警官最近看起来蛮清闲的，后天的葬礼您能来出席吗？“
“当然可以。“季知行点点头，“我会去的。“
季知行抿着嘴唇，似乎若有所思，最后，他像是思索了许久，才下决心对夏歆道:“夏歆，等案子破了之后，抓到了杀害你丈夫的凶手，你会怎么样？离开这儿吗？“
沉默了一下，夏歆点点头，“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打算的，凶手落网，我也没有待在这儿的理由了，当然要离开。“
车里的空气慢慢静止，许久，季知行突然说道:“我希望你能留下。“
“我也希望我能留下，不过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夏歆喃喃的道，看着前方的道路，出现了一个正在施工的标示牌，表示此路不通，但是还好，前方还有一条岔路，但是夏歆明显不想开进那条岔路，“那里不太好走，又窄又绕，我们倒回去吧。“
“把我放下来吧。“季知行解开了安全带，“正好我同事刚刚发来信息，要来接我。“
“好。“夏歆点点头，看着季知行打开车门，突然问道:“季警官，杀害我丈夫的凶手是不是有了线索。“
季知行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前方，最后才道:“可以这么说，但是也不能这么说，事情有点复杂，不过案件一旦有了进展，我会通知你的。“说完，季知行就下了车，站在了路边，朝着夏歆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夏歆掉转了车头，朝着原路返回，她看着后视镜，季知行正在朝着那条岔路，慢慢走去，她的脸色有些阴沉，不似刚才的轻松明亮。
回到家里，不出所料，付清依旧等在客厅里，像是他本来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本来夏歆想要换了锁的，但是看着付清那副狼狈的样子，最后还是觉得，算了，由他去吧，反正现在的他，像是失去了国王的士兵，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你认识郑江鲤吗？“夏歆正在把箱子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就听到付清这么有气无力的问话。
夏歆回过头，微微讶异，“谁？“
“郑江鲤！“付清重复了一遍。
“那是谁？“夏歆也重复的反问了一句。
“我也不认识，“付清摇摇头，带着一种奇怪的语气，“但是，从前几天开始，那些警察就重新查店里的监控，还拿出几张照片让我辨认，其中一个就是郑江鲤，警察说，他很关键。“
“你不认识吗？“夏歆没有回头，随口又问了一下，“那警察干嘛找你辨认。“
“他们说，在案发当天，郑江鲤来过我的酒吧，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跟他坐在一起，那个男的叫马康，他们好像聊了两句话，之后，两个人就离开了。“
“嗯？“夏歆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那这两个人，会不会有一个人是凶手？“
“我觉得如果是的话，那个叫郑江鲤的可能性很大！“付清突然激动起来。
“为什么？！“
“因为那个叫马康的，他也死了，很可能也是被人杀死的。“付清讲到这里，突然垂下头，颓然的耷拉下了自己刚刚还挺直的背脊，“都无所谓了，谁是凶手其实都无所谓了，杀了他们，怀礼也回不来了，一切都晚了。“
跟个精神病一样，夏歆心里暗暗想着，突然激动，又突然颓丧，以前，付清也很情绪化，但是自从宋怀礼死后，付清的情绪化变得有些极端了。
“我刚刚跟季警官分开，他说凶手那边已经有了头绪，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破案的。“夏歆淡淡的说:“倒是你，后天的葬礼，你不要来了。“
“为什么？！“付清刚刚颓废下去的肩膀又重新挺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向前探着身子道:“是怀礼的爸妈吗？他们不想让我去？“
“是，他们请了好几个保安维持现场秩序，应该就是为了防范你的，所以你不可能那么轻易混进去的。“
“不行！我要去，我要见怀礼最后一面。“付清将自己的右手拇指指甲咬的咯吱响，表情也逐渐变得癫狂起来，“他们凭什么不让我见怀礼！凭什么？！都是他们害得，都是他们害得！不是他们我也不可能跟怀礼分开！他也不会死！“说着，他又站起身，走到夏歆身边，蹲下来，像是很认真的小孩子那般跟夏歆商量，“夏歆，帮我！我要出席怀礼的葬礼！“
“可以啊，我可以帮你进去，不过有个条件，你不能在葬礼现场瞎胡闹！“思索了一下，夏歆最终答应道。
“可以。“付清瞄了夏歆一眼，有些恍惚的点点头，“我不会胡闹的，不会胡闹。“说着，他站起身，朝着玄关走去。
夏歆停止手里的动作，看着付清左摇右摆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叫了一声，“你要回家吗？要不然我去送你！“
“没事，我自己可以走，我得去准备一下，收拾干净，我得去见怀礼。“付清嘴里囫囵不清的嘟囔着，打开玄关门，走了出去。
“这样下去迟早要进精神病院。“夏歆喃喃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将空箱子拾起来，放在茶几旁边，把其他东西开始一件一件的摆在桌子上。
就在这时，门铃又突然响了起来，夏歆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后走到玄关门口，透过猫眼向外面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有些惊讶，她打开门，看到一个许久没见过的女人拘谨的站在门口，女人看到她，讪然的笑了笑，“夏歆，你……你忙吗？“
孟丽娟！夏歆微微蹙了蹙眉，向右边看去，位于右侧不远处的另一栋独栋别墅里，有一抹微微的亮光一闪而逝，同时，一个女人的身影从屋内的窗户后面掠过。
孟丽娟也顺着夏歆的视线向那栋别墅看去，她什么都没看到，于是紧张的问夏歆:“怎么了？“
“没事。“夏歆终于转回了头，侧过身子，“进来吧，孟姐。“
孟丽娟像是得到主人允许的流浪小猫，又是紧张又是欢悦的进入了房子里，但是进入之后，又马上忧心忡忡的揉着胳膊，看着夏歆，直到夏歆进入客厅，她才小心的跟在夏歆后面。
“怎么了孟姐，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我啊？喝牛奶吗？“夏歆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盒牛奶和一个杯子。
孟丽娟连忙摆手说不喝，但是夏歆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然后把牛奶放到她的面前，“坐吧，今天客人还真是多，一上午的功夫，来了三拨人了。“
“我本来不想来找你的。“孟丽娟坐了下来，双手握住那杯牛奶，但是坐姿拘束，双肩紧绷，“可是出了事情…，我怕我应付不来。“
“你儿子的病情恶化了？“夏歆也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坐在了孟丽娟的对面。
“不是，小宝的病情稳定多了，医生说，随着孩子的年龄成长，他的病情会越来越平稳的。“讲到这里，孟丽娟低下头，似乎想说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讲吧，只要我能帮你，会尽量帮忙的。“夏歆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她也对这种拖拖拉拉的对话感到疲惫，所以让孟丽娟干脆的说出来，免得猜来猜去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那些警察……“孟丽娟终于说出了口。
“这不很正常吗？你丈夫死了，警察调查，肯定是要围绕着你这个最亲近的人来调查的。“
“不是，不是关于王成才，“孟丽娟摇头否认道:“是关于西安……，我不是去了西安吗？有个姓季的警察，他本来不应该是负责商业区的警察吗，可他最近一直来医院找我，问我关于西安的事，比如说，我什么时候到的西安，住的什么地方，又去了什么地方旅游，火灾的时候我在哪儿？我儿子在哪儿…………，好多好多，他还老是跟我孩子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我怀疑，那个姓季的警察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毕竟……毕竟……“说到这里，孟丽娟握着杯子的双手慢慢收紧，手指关节显得苍白而又突出。
在孟丽娟语无伦次叙述的时候，夏歆一直沉默不语的盯着她，孟丽娟感受着夏歆投过来的视线汗水涔涔，终于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我把那个女人弄晕扔进屋里放火的时候，被我儿子看到了，所以他才会受到惊吓，他看到了我杀人的样子，我觉得，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了。“
“真的吗？“夏歆淡漠的问了一句，然后右手拇指摩挲着杯沿，“你问过你儿子了吗？他真的把你杀人的事，告诉警察了？“
“我怎么敢问呐？！“孟丽娟趴在桌子上，开始泣不成声，“我怎么能让他看到呐！！我真没用！从西安回来后，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全是害怕！他在害怕我！我不该带他一起去的！可是当时我也不敢把他留在家里，王成才每天喝那个样子，我要去把他单独留在家里，他肯定会打死他的，可我也不该把他带在我身边啊！让他看到……，居然让他看见了！“
“别哭了。“夏歆递给孟丽娟一张纸巾，“小孩子的话不做数的，就算他跟那个警察说了，也当不了证词。“
“我不是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夏歆看着孟丽娟，眼神里充满着深不见底的冷漠，让孟丽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逐渐停止了哭泣。
“现在的情况有多可怕？比你当时抱着你的儿子站在二十三层的楼顶天台上给我打电话还要更可怕吗？“夏歆继续说着，虽然语气很平静，但是孟丽娟却感到一种令她难以抬头的气势，迫使她刚刚无法控制的情绪慢慢的收敛起来。
“别忘了孟姐，你跟你儿子本来四年前就该死的，是我救了你们，让你们俩现在都活着，你儿子可以动手术，病情得到控制，甚至可以长大，这些都是我给你的，我一直都在和你说，遇到事情要先冷静，别给我添麻烦，可是你现在，居然大白天的来找我，在你是嫌疑人，还有我也是嫌疑人的情况下，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你，有多少人盯着我吗？“
“对不起。“良久，孟丽娟才带着哭腔轻声道歉，“我太慌张了，没有想太多，给你添麻烦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孟丽娟以为自己的愚蠢已经让夏歆对她感到彻底失望的时候，眼前的阳光被遮挡住，夏歆站在了她的面前，用纸巾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一边擦，一边轻柔的道:“也不是特别大的麻烦，一切都可以补救的。孟姐，你最挂念的是你的儿子，是吗？那作为妈妈，为自己的儿子铺一条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