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童年
孙华和张竞一对于季知行和卫柯的到来有些惊讶，他们刚刚结束对郑江鲤的调查，正在酒店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尤其是在听到季知行提出的连环杀人之后更加惊讶。
“你们确定郑江鲤是导致那个女学生失踪的主要嫌疑人吗？“季知行问道。
张竞一与孙华对视了一眼，还是张竞一开口回答道:“说实话，证据上不太确定，但是我们主观上认为，就算不是郑江鲤直接导致的她失踪，也有他的间接原因。“
“她是在泰安失踪的，我们这边也有一个受害人，他的妻子在案发当时也在泰安。“
“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那个许梦圆，也就是那个失踪的大学生，没查到她跟深圳这边有联系。“孙华给两位同行倒了水，示意两人先坐下。
“可是嫌疑人来过深圳，能让我看看你们这两人调查的那个郑江鲤的行踪报告吗？“季知行问道。
孙华先是看了一眼张竞一，张竞一点点头，孙华走到放在床边柜台处的公文包前，抽出一沓文件来，递给季知行。
季知行接过文件，卫柯也凑过去看，先是卫柯先惊讶的叫了一声，“他来过工业区，我看看，五月一号和五月二号，都是在工业区的一家旅馆住宿的。“
“还有这个，“季知行抖了抖手中的一张纸，指给卫柯看，“他也去过商业区，清淮酒吧！“季知行惊讶的叫了一声。
“那间酒吧怎么了？“孙华皱眉问道。
“是我们的受害人开设的，他去过，五月三号晚间八点。“季知行喃喃低语了一声，将手中的文件还给孙华。“你们有没有许梦圆的行踪记录？“
“现在手上没有，但我可以让我的同事发份过来。“孙华回答道。
之后孙华就去了卫生间打电话，而季知行，也拿出手机，将文件里包裹着的一张照片拍摄下来，那是郑江鲤的照片，发送给了卓修，之后又给他打去电话。
“喂，季哥……“卓修刚说话，就被季知行打断，“你现在去清淮酒吧，调一段监控，从五月三号八点开始查看。“
“啊？我现在正在排查别墅区各个路口的监控呢！那间酒吧我们不是都查了一遍了吗？“
“叫你去你就去，我发给你的那张照片，查他，看他在酒吧里做了什么，跟什么人接触过，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可能会很快破案。“
“真的！“一听到是条重要线索，卓修立即激动起来，连连答应。
孙华那边也很快来了消息，厦门那边给他发来了许梦圆失踪前最后的录像。
四个人围在笔记本电脑前，一帧一帧的查看起录像来，直到在一段路口许梦圆行走的录像中，季知行突然暂停，指着许梦圆前面的身影道:“这是夏歆。“
随后，几人又查看了几段，分别在旅馆内，大路上，和进入泰山景区的最后，都看到了夏歆的身影。
“许梦圆为什么要跟踪夏歆？“季知行眉头紧紧皱着，喃喃自语道。
“她想杀了这个叫夏歆的。“孙华在季知行旁边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仿佛也恍然大悟的道:“哦～，原来她想杀的不是郑江鲤，而是这个女人。“
“为什么这么说？“季知行奇怪的问道。
“是这样的，“张竞一回答道:“我们发现在许梦圆失踪前，曾经写过一篇日记，日记里只写了一句话，“终于要杀掉那个人了“，而且，我们还查到，她在泰安期间，买过折叠刀，绳索，还有尖锥，酒精之类的东西，本来嘛，你去野游买这些东西也算正常，但配合她写的那句话就不太正常了。“
“她要去杀了夏歆，然后她失踪了，夏歆回来了。“季知行低声说了一句，屋里四个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啊？“卫柯想不明白，“一个女大学生，跟一个游戏公司的主管，她俩有什么仇恨吗？是不是夏歆设计的游戏太过离谱惹恼玩家了。“
三个人又齐齐看向卫柯，面对三个人不可思议的目光，卫柯耸耸肩，“有这种可能啊，还有闲作者写的小说结局不好，读者要去把他杀了的，现在的人都很浮躁，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
“绝对不会是这个理由。“季知行摇头反驳，“里面肯定还有我们想不通的点，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夏歆是跟许梦圆的失踪有关系的。“然后他又抬头看向张竞一和孙华，“许梦圆很大可能遇害了，能找到她的尸体吗？“
张竞一叹气，孙华闭着眼睛摇头。
孙华说:“我们去了泰安，跟当地警方配合搜山，找了半个月，可是许梦圆不是从景区进入的泰山，走的是野路，山里情况千变万化，温度和湿度都跟普通地方不一样，就算找到许梦圆的尸体，说实话也很难确定她是意外还是他杀了。“
“但是夏歆肯定知道。“季知行阴沉着脸。
“疑罪从无。“孙华提醒道:“没有证据，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四个人讨论了许久，终于达成共识，孙华和张竞一返回厦门，继续追踪郑江鲤，而季知行和卫柯一起，将夏歆列为这个案件的重要联系人作为切入点。
虽然还不知道许梦圆和夏歆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想要杀了夏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郑江鲤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来到深圳，而夏歆也很可能在泰山反杀了许梦圆。
四个人约定，同时更新两地的情报，一旦有突破，要立即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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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歆很小的时候，就对“正确的“和“错误的“这两种概念分不清，比如说，很小的时候，大概小学一年级，她跟同班同学打架，那个同学手劲有点猛，把她推倒，结果后脑勺磕在了讲台上，磕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流，同学们吓坏了，被学生叫过来的老师也吓坏了，她自己也吓坏了，其实，她本来没有害怕，她感觉不出来疼，只感觉血滴在后脖颈上，感觉热热的，烫烫的，她只是看到老师惊慌的神色，同学们的大喊大叫，所以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所以她才吓坏了。
她被老师抱着去了诊所，医生给她缝了针，然后告诉她没事了，老师就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家。
但是迎接她的不是母亲的温柔呵护，而是张牙舞爪的凶悍，她拎着一根扫帚就冲了过来，将还一脸茫然的夏歆从老师身边拽到屋子里，扫帚一下一下的抽在她的后背上，边抽边骂:“没出息的东西，能被别人打破头，你个蠢货，你怎么不把别人打破头，你怎么一点本事都没有，你不会还手吗？你不会把他的头也打破吗？废物废物！“
此时的夏歆，头被缝了针之后，痛觉也已经回来了，所以她现在不仅要忍受伤口的疼痛，还有忍受扫帚抽打的疼痛，她蜷缩在桌下，好在老师及时冲破房门，拦住了夏歆已经发疯的妈妈，否则，夏歆还要多挨上几下。
但是那个时候，小小的夏歆开始思考，哦，不能被人打破头，这件事是错的，如果被别人打伤了，回家之后妈妈就会生气，自己就会挨打。
于是，夏歆开始保护自己，在每次与其他小朋友之间的对抗中，她都握紧拳头，每次都是威风凛凛的战胜对方，但是好景不长，被她打败的那些小朋友的家长，开始来找夏歆的妈妈。
于是夏歆又被妈妈关在屋子里狠狠的打了一顿，这次打的更狠，用沾了水的柳条打的，但是这次妈妈骂的不一样了，她骂着说:“为什么打别人？！为什么跟别人打架？！还让人家爹妈找上门，你给我闯祸，闯祸！“
那是第一次，夏歆对“正确的“和“错误的“这两个词的含义产生混淆，原本她认为被人打破头，是错的，所以要打破别人的头，但是现在，她搞不清了，因为打破别人的头，也是要挨打的。
第二次对这两个词产生深深的不理解，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上了初中，学习历史，书上说，改革开放以后，实行一夫一妻制，于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印象，因为他一年只回来一次，那就是过年的时候，过完年之后，他就走了，去了哪儿，她不知道，也从来没问过。
但是今年，父亲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还有她没见过的两个男孩。
女人化着精致的妆，两个男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穿着干干净净，他们三个就这样住进了夏歆的家里。
夏歆的妈妈依旧像平常一样，务农，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以前她只做夏歆和她自己的活，现在，她连带着那三个人的活也干。
夏歆经常见到妈妈偷偷的哭，她也总是跟父亲吵架，但每次吵完，还是躲到角落偷偷的哭。
没过多久，夏歆就明白了，那个女人是父亲在外地娶得老婆，那两个男孩是她的弟弟，父亲在外地做生意破产了，所以回来家里，这里，算是他们最后的安身之所。
而且，她也很快知道，最大的那个男孩只比她小了两个月，也就是说，她的父亲在让她的母亲怀孕两个月后，就让另一个女人怀了孕。
当时的夏歆，将一夫一妻制这几个字写在本子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她拿着这个本子去问了历史老师，历史老师告诉她，“违反一夫一妻制的那叫重婚罪，是要坐牢的。“
哦，夏歆明白了，那也就是说，这件事，父亲是错的。
于是，她请了假，坐了公交车，去了市里的派出所，告诉了他们，她的父亲犯了重婚罪。
警察是跟着她一起回家的，她到家的时候，兴致勃勃，得意扬扬，她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可以让妈妈不再被欺负，不再偷偷的哭泣。
警察把父亲带走后，夏歆原本以为自己会得到妈妈的夸奖，但是得到的，确是她始料未及的辱骂与撕打。
她顶着满身的伤痕缩在房间的角落，看着爷爷奶奶还有那个女人将她和她母亲的东西通通扔出门外，随后，她也被拎着扔出了门外。
夏歆的妈妈边哭边捡拾着地上的东西，边捡边哭着撕打着夏歆，“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那是第二次，她对“正确的“和“错误的“的意义产生混淆。
她开始迷茫，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
直到有一天，她把宋怀礼带回家，告诉妈妈，这个是她将来要结婚的人。
她现在依然记得当时妈妈的喜形于色，妈妈对宋怀礼很满意，甚至超出了她的满意程度。
夏歆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但是好景不长，她又犯了一个错，那是在她怀孕四个月以后，她发现了丈夫的秘密，当她看到自己的丈夫跟一个男人赤裸裸的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强烈的呕吐感差点没让她失去意识。
她跌跌撞撞的跑去一个安静的角落，就如当年母亲也在偷偷寻找没人发现的角落一样，只是不一样的是，母亲是为了哭泣，而她到了那里，开始剧烈的呕吐。
当吐的胃里什么都没有了之后，她开始冷静下来，她开始分析“正确的“和“错误的“这两个词，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她很久没有再考虑过这两个词汇的含义了，如今她需要重新继续好好的思考。
首先，宋怀礼做了跟当年父亲同样的事，这件事，无论上是法律上还是公理上，都是错的，但是很遗憾的，法律可以制裁父亲，但是没有办法制裁宋怀礼。
从情理上来讲，夏歆也不能把事情闹大，因为那是自己的丈夫，让自己的丈夫没了面子，这也是错的。
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错的！！！！
夏歆开始痛苦起来，她该怎么办？她无法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可以忍受，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她要离婚。
但是她没有先跟宋怀礼提，她先跟自己的母亲提了出来。
此时的母亲正跟他们小夫妻俩一起住在这幢复式别墅里，她听到这个件事之后很愤怒，不是针对宋怀礼，而是针对夏歆，甚至在夏歆提出离婚这个字眼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愤怒的张牙舞爪了，即使夏歆提到，自己的丈夫是个骗子，但是依旧得不到母亲的谅解，她的母亲不断的反问她，“为什么不能忍？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什么就不能做对的事情？“
所以当夏歆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之后，没有悲痛，只有深深的如释重负，现在没有人在她耳边不断的重复，“你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件正确的事？！“
她现在还是分不清什么是正确的和错误的，但是无所谓，以后她做的每一个决定，对她自己而言，都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