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双生劫

青鸾衔着合欢花掠过喜轿时，我腕间蝶佩突然碎裂。凌渊的喜服红得刺眼，他伸手要扶我下轿，掌心却绽开一朵血莲。

十二根碎魂钉穿透心脏时，他还在对我笑。殷红顺着鎏金烛台蜿蜒，在满地桂圆红枣间汇成诡异溪流。

宾客们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雀，我看着自己的手按在他心口，凤仙花汁染的指甲正慢慢剥落。

“瑶瑶...“他咳着血握住我脚踝，玉冠滚落露出眉间那道疤——那是十二岁我为他挡下蛇妖毒牙的印记。

双生蝶佩发出凄厉嗡鸣，我突然看清自己红衣上绣的根本不是鸳鸯，而是巫族噬心蛊的图腾。

往生镜从凌渊袖中滑出时，镜面映出两个我。穿白衣的那个正在剜心，血淋淋的手捧着半块蝶佩：“待月蚀夜恶魄苏醒，替我...杀了他。“

记忆如冰锥刺入太阳穴。三百年前巫族祭坛，我分明把碎魂钉对准了自己心口。可镜中景象分明，当年竟是凌渊夺过毒刃，反手将噬心蛊种入他体内。

“你以为替我承了恶魄就能改命？“我颤抖着去捂他心口血洞，喜服下露出缠满符咒的身体。

那些狰狞伤口我全都认得——七岁雷劫留下的灼痕，十六岁魔蛟利爪贯穿肩胛的齿印，还有去年上元节为我摘雪魄莲时冻伤的指节。

双生蝶佩突然发出幽蓝光芒，我看到无数轮回光影。每一世他都带着记忆寻来，每一世我都因各种意外死在他面前。

上一世我是药王谷盲女，他扮作游医守了十年，最后为我试药坠入万毒窟；再往前是皇宫深墙里，他化作侍卫替我饮下鸩酒，喉骨被腐蚀时还在哼哄我入睡的童谣。

“这次...终于能结束了。“凌渊指尖凝出冰晶，婚宴红绸瞬间化作锁魂链。

我这才发现整座山庄早已布满往生阵，他竟用自己的三魂七魄为祭，在月蚀夜强开轮回之门。

镇魂塔顶的月光突然扭曲。我发间玉簪应声而断，那是及笄时他跪了三天三夜，从巫族禁地带回的千年冰魄。

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我根本不是自杀，是他在我剜心瞬间施展移魂术，从此恶魄入他心窍，善魂封于冰魄。

“不要看！“凌渊想捂住我的眼睛，可噬心蛊反噬让他浑身渗出血珠。

我终于明白为何每世相遇，他眼底都凝着化不开的雪。原来我每次轮回新生，都是他在月蚀夜剖开神魂，将干净的那部分小心捧给我的转世。

塔顶罡风猎猎，我望着掌心逐渐透明的魂火，忽然想起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

少年凌渊偷来长老的桃花酿，被我追着跌进莲池。他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指尖停着只颤翅的蓝蝶：“若真有轮回，定要早些找到你。“

双生蝶佩彻底碎裂那刻，我纵身跃入轮回漩涡。凌渊的嘶吼混着塔铃轰鸣，善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他破碎的命盘。

最后消散的是系着红绳的右手无名指——那处本该有道同心契，三百年前就被他偷偷换成了生死咒。

三百年后，巫族新生了个眉心带蝶胎记的女婴。

满月那日，窗外飞来只残缺的蓝蝶，翅上金粉拼成个模糊的“渊“字。

乳娘拿起拨浪鼓时，女婴突然抓住蝴蝶放进嘴里，琉璃般的眼珠泛起血红。

远处雪山之巅，往生镜映出个满头霜雪的身影。

凌渊摩挲着重新拼合的双生蝶佩，看着镜中女婴咬碎蝴蝶的模样，轻轻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