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兵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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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雪原新生

公孙瓒的指尖在箭垛上刮出五道血痕,远处陆字大旗下,三十架霹雳车正在吞吐火球。

那些用辽东桦木打造的攻城器械,此刻正焚烧着他亲手送出的战马骨殖

——三日前易水畔溃败的白马义从,此刻化作火流星砸向居庸关。

“主公!”

田楷抱着半袋发霉的粟米踉跄跪倒,

“杀马吧...弟兄们...”

话音未落,关靖的剑锋已抵住他咽喉:

“当年涿郡街头,是主公的白马奶救了你!”

城楼阴影里,单经颤抖着展开帛书:

“范阳卢氏说...”

他突然瞪大眼睛,帛书背面竟用马血写着“光和四年,私贩战马三千与慕容部”

——正是公孙瓒当年筹措军粮的秘档。

“陆昭!”

公孙瓒一脚踹翻火盆,燃烧的《幽州边军粮册》飘出金箔碎片。

那些本该记录屯田赋税的铜范残片,此刻映着他扭曲的脸:“连卢植的族人也投了新主...”

子时的更鼓穿透风雪,居庸关马厩深处,两个黑影正在争夺半块馕饼。

“这马粪味儿的吃食,配得上你范阳卢氏的舌头?”

李移子将匕首抵在对方颈间,刀刃映出粮仓墙上斑驳的“公孙”二字。

卢毓吐出嘴里的草根,从怀中掏出鎏金错银的鱼符:“你家主子私通袁绍的证据,换陆昭军中屯田布防图——”

突然响起的马蹄声让两人僵住。

狄青的亲卫正在巡夜,马鞍旁悬挂的慕容部骨笛随风作响——正是三日前雪原决战时的战利品。

“明日辰时,我要看到陆昭的人头悬在瓮城。”

卢毓将鱼符塞进草料堆,那里埋着三具冻僵的斥候尸体,掌心皆刻“汝南袁”的暗记。

李移子摸着腰间牛皮囊,想起七日前那个血月之夜——武昭的侍女曾用三斛粟米换走他靴底的泥。

那些辽东黑土里,混着陆昭军撒播的冬麦种。

瓮城吊桥轰然坠落,公孙续跪在冰面上的身影细如蝼蚁。

陆昭军中忽然推出十架蒙布囚车,幽州土话的哭喊刺破寒风:“爹!降了吧!”

“少将军仁德!”

叛将王门刚举起铜皮喇叭,尉迟恭的狼牙箭已贯穿他咽喉。

血沫喷在冰面瞬间凝结,映出狄青玄甲上的慕容狼纹——那是三日前雪原血战时,从敌将内衬撕下的图腾。

“风萧萧兮——”

三万降卒突然齐唱《蓟门行》,公孙瓒的瞳孔剧烈收缩。

母亲被乌桓掳走那夜,鲜卑人的火把也曾照亮这样的歌谣。

他猛地扯开胸甲,烧伤疤痕在月光下如蚯蚓蠕动:“陆子渊!你以为赢在仁德?”

陆昭高举青铜酒爵的手突然一顿。这是三日前易水对峙时,公孙瓒遣使送来的饯行酒。

李泌曾说酒中掺了幽州特产的乌头碱,此刻却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碧色。

陆昭摩挲着青铜酒爵的饕餮纹,突然瞥见冰面下的阴影。

“当年易水结冰三尺...”

他对身旁的李泌低语,指尖划过酒液表面凝结的冰晶,

“父亲凿冰取水,却捞出半块刻着'受命于天'的玉璧。”

火光照亮李泌袖中的龟甲:

“主公可知公孙瓒为何独爱白马?”

龟裂的纹路组成坎卦,“光和三年大疫,辽东马场唯一存活的白马,舔食了他母亲的骨灰。”

远处传来冰层碎裂声。

武昭正带人凿开护城河,七百具包铁木马顺流而下

——这是墨家典籍记载的“流马阵”,却在撞击吊桥基座前被暗桩卡住。

武昭的簪子突然坠入冰洞,簪头牡丹纹在幽蓝河水中绽放

当第一颗火流星砸中箭楼时,公孙瓒正在用断刀雕刻木马。

三十年前,正是这样一匹木马,让鲜卑人放过了躲在尸堆里的母子。

“父亲!”

公孙续的嘶吼混在砖石崩塌声里,

“幽州百姓要麦穗!不是白马!”

木马在火海中化作焦炭,公孙瓒突然狂笑。

他撕开锦袍,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刺青显露——每个图案都是阵亡白马义从的籍贯。

“光和四年,我们吃观音土守关...”

他指甲抠入旧伤,“活下来的七十三人,后来都成了吃人的狼!”

陆昭的剑锋在火浪中明灭:“所以我在《屯田令》添了义仓...”

话音未落,公孙瓒将燃烧的梁木掷来:“义仓防得了天灾,防得住人心?”

关楼坍塌的瞬间,三只信鸽从废墟中冲天而起。

尉迟恭张弓欲射,却被岳飞按住:“留活口送信。”

最健硕的那只灰鸽爪系竹管,内藏浸过马血的布条——这是袁绍与乌桓联络的密语。

武昭解下腰间药囊,将追踪用的白芷粉混入鸽粮。

“跟着它们能找到袁绍的粮道。”

她将药囊抛给狄青,对方却盯着鸽群盘旋的轨迹:

“这是当年霍骠骑追匈奴的'鹰扬阵'...”

陆昭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滴在公孙瓒的断刀上:

“传令各坞堡,今日炊烟增三成!”

——他要让袁绍误以为幽州军正在烹煮战马。

武昭冲入火场时,袖中《伤寒杂病论》残卷正巧飘落。

泛黄的纸页在热浪中翻卷,露出某页边角的墨字“神都秘药”——这是她今晨为陆昭煎药时,无意识写下的前世记忆。

“你的命要留着收辽东!”

她拽住陆昭甲绦的瞬间,公孙瓒突然暴起。

烧焦的右手直插陆昭面门,指尖夹着的正是当年鲜卑萨满赐予的骨哨。

“小心!”狄青的蟠龙棍破空而至,击碎的骨哨里飞出褐色粉末。

尉迟恭抡起狼牙棒砸塌梁柱:“是尸毒!快闭气!”

陆昭在浓烟中瞥见半截玉珏。

那是三日前雪原决战时,他故意遗落在敌阵的饵——此刻正握在公孙瓒淌血的掌心,刻着“汝南袁氏”的螭纹在火中清晰可辨。

居庸关的雪在黎明前变成灰色。

尉迟恭持狼牙棒立于军鼓前,幸存的八百白马残部正在接受整编。

“击鼓十通仍能站稳者入突骑!”

他踹飞某个踉跄的士卒,“腿软的滚去辎重营!”

武昭突然按住一名降卒手腕:

“指缝带墨迹...”

她指尖掠过对方虎口,“李长史,这是你第三位门生了。”

校场东侧,李泌正在上演最后的攻心计。

他面前摆着鲜卑骨饰与《孝经》,每个幕僚的选择都将决定发配乌桓或“馈赠”袁绍。

当第十七个文吏捧起《孝经》时,书页间突然飘落半片金箔——正是公孙瓒私铸的“陆”字钱范。

“厚葬伯圭兄。”

陆昭将焦黑的木马残骸放入棺椁,“用辽东运来的百年松木。”

“主公,慕容部的使者在哭坟。”

岳飞按剑低语,“他们说...要迎回大单于的祭器。”

陆昭望向北方,居庸关的积雪正在融化。

三日前他种在易水畔的冬麦,此刻应该已破土而出。

清理地窖的士卒发现,三百枚“公孙五铢”竟被摆成北斗七星状。

李泌蹲下身,嗅到铜臭中混杂着辽东老参的苦味——这是袁氏死士标记藏宝地的惯用手法。

“去请范阳卢氏的长老。”

陆昭将一枚钱币弹入火盆,“就说找到他们祖坟的镇墓钱了。”

与此同时,武昭正在查验阵亡者遗物。

某个白马义从的护心镜后,藏着幅褪色的帛画:

头戴步摇冠的妇人怀抱婴儿,背景是燃烧的鲜卑王帐——这正是公孙瓒从未示人的生母画像。

“埋到雁门关外的野麦田。”她将护心镜交给亲卫,

“等春分时麦苗长到三尺,鲜卑人自会来祭拜。”

七日后清理关楼地窖时,士卒发现了三百枚“公孙五铢”。

这些私铸钱背面不仅刻着陆字暗纹,更掺着辽东特产的青金石粉——那是袁绍联络乌桓的密信标记。

“去雁门。”

陆昭突然将钱币撒向空中,“用这些买三百头耕牛。”

武昭在晨曦中展开《屯田图》,某个角落隐约画着并蒂牡丹。

当她试图触摸时,狄青的战马忽然惊嘶——居庸关外,幸存的辽东老兵正在血碑前跪拜。

碑文“汉故破虏将军公孙公讳瓒之墓”的裂痕里,一株野麦正穿透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