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8章 南八
十几条艋舟快速的追赶着前面的大船,乐山不明就里,看着船工问道:“这是何故?”
“恐怕是遇上盗匪了。”船老大紧锁眉头,冲着两个船工打了一个呼哨,二人不再管船是否摇晃,走入船舱,不一会拿着三把铁桨走了出来,一把递给了带头的。
“这渭河上还有盗匪?”韦雪有些惊讶,按理说此处虽然离了长安地界,但也不算太远,如今太平盛世,如何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
“姑娘恐是养在长安深闺,不知如今这世道已不是不同以前了。上面的开销日增,百姓的税赋日重,此处是渭南和风陵渡之间的三不管地界,盗匪自是有的。”
“过去看看!”韦雪和乐山异口同声,不由得互视了一眼。
“二位客官倒是有趣,若是换了别的客人,唯恐避之不及,您二位却是要铤而走险,恕小人不敢从命。”船老大断然拒绝,只有身边的秋獒龇牙咧嘴、跃跃欲试。
“好,那你就在此等候。”船老大说的也对,谁会愿意冒死去做着不相干的事情呢。韦雪和乐山心领神会,飞身跳上了一艘正从身边经过的艋舟,把船工们看的目瞪口呆。
更加吃惊的是艋舟上的黑衣人,原本自己是去打劫的,却似乎被人打劫了。
“跟着前面的船,别出声!”还没等这几个黑衣人反应过来,乐山和韦雪的宝剑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大船虽然全速行驶,无奈船体太大,毕竟没有轻舟快艇来的轻便,不到一株香的时间,十几条小船已经赶了上来。
先到的艋舟已经贴上了大船,贼人们抛上钩锁纷纷登船,韦雪和乐山见势不妙,施展轻功,从几条艋舟的顶上掠过,但来到甲板上的时候,也已经晚了一步。
大船的甲板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喊杀声、尖叫声一片,有人逃窜,有人抵抗,有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乐山和韦雪拔剑和黑衣人们厮杀在了一起,无奈场面混乱,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黑衣匪徒们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了陈咬金,本以为很容易得手的买卖居然遇到了硬点子,便逐渐围拢过来,想要先拿下乐山和韦雪。
就在二人逐渐被包围,腹背受敌的时候,包围圈突然被撕开了一个缺口,几个黑衣人被临空抛起,撞在桅杆上,跌落甲板。乐山借着火光,定睛一看,竟是自己那条船上的船老大,身旁还跟着那只黄色大狗,一人一獒杀了过来。
乐山本没有把这些贼人放在眼里,但也没想到会有人帮忙,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刚刚还贪生怕死的船老大。与此人在船上已经相处了几日,除了觉得他体格强健之外,并没有留下更多的印象,此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只见这人虎背熊腰,眼大如铜铃,一手持桨抵挡刀剑,一手直接拎起贼人往空中扔去,力气之大让人咂舌。身旁的秋獒也一改温顺的模样,浑身金毛倒竖,龇牙咧嘴、眼神如刀,低声咆哮着撕咬敌人,如下山猛虎般霸气凛然。
众人与匪徒战在一起,虽不吃亏,但还要顾及船上的无辜百姓,不免束手束脚。匪徒的小船越聚越多,逐渐把大船包围,更多的人加入了战团。就在焦灼之时,突然之间远处战鼓声响起,众人抬眼观瞧,居然有几条战船从黑夜中行驶过来。船上是的大红灯笼掩映着大唐的军旗,是官军。
“是官军!快跑!”匪徒们见势不妙,纷纷想要跳上艋舟逃跑。
谁想到那几艘战船却来的飞速,很快将包围住大船的那些小艋舟冲的七零八落,很多贼匪都被撞入了水中。
“哥舒将军在此,尔等毛贼还不是束手就擒!”四艘战船将艋舟和大船困在了中间,战船上的灯笼火把将战场照的灯火通明,唐军士兵们剑拔弩张,大声命令着所有人弃械投降。
劫匪们知道厉害,不敢负隅顽抗,纷纷丢下武器,跪在船板上双手抱头。
乐山等人自是不跪,看着战船上伸出一块木板搭上大船的甲板,一个武将打扮的人在手下的簇拥下威风凌凌的走了过来。
“你等是何人,胆敢负隅顽抗!”看到乐山和韦晴依然手持宝剑站在甲板上,唐军偏将厉声道,“给我拿下!”
“你敢!”韦晴的气不打一处来,秋獒也一声狂吠,作势向前,幸好被船老大一把按住。
“将军,将军,是他们几位义士救了我们!”大船的船东和船上一些无辜的乘客赶紧解围道。
“就算不是贼人,也是身份不明,见了本将军为何不弃械下跪?”
“你又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给你下跪?”
“我乃昭武校尉哥舒晃!”哥舒晃没想到几人态度强硬,又见手里都拿着兵刃,心中有些犯嘀咕,但嘴上是不肯松的。
“哥舒晃。”韦晴心里咯噔了一下,阿爷要将自己嫁与之人不是也姓哥舒嘛,不知道这哥舒晃跟他是何关系,于是被接茬问道,“不知道西平郡王公哥舒翰与你是什么关系?”
“阿爷名讳,岂是你一介草莽可以直呼的?”哥舒晃心里也嘀咕了一下,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子竟然直呼阿爷其名,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果然……”韦晴心中抗拒阿爷安排的婚姻才逃离了长安的家,虽不知道阿爷想把自己许配给他们兄弟中的哪一个,在这里遇上了其中之一,心里不知道是一番什么滋味,不由得低下了头去。
“来人啊,全部押解到县衙去一并处置!”哥舒晃一声令下,所有人被押上了战船。
大队人马来到临近的渭南县已是第二日的凌晨,早有人提前通报了渭南县令,此时渭南县衙门户洞开,正在等待众人到来。
“哥舒将军,下官渭南县令路嗣恭,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海涵!”县令将哥舒晃迎进县衙,又命衙役们接管了贼匪。
此时渭南县衙门前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是人头攒动。史天赐和蒋灵儿也尾随着众人赶到,身边跟着秋獒,此刻正混在人群中观望。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路剑客啊,久仰久仰!”哥舒晃大摇大摆的跟着路嗣恭走入县衙,但也不忘客套两句。
“区区县令,何足挂齿!”
“政绩考核天下第一,得到圣人赐名,说你堪比汉代良吏鲁恭,谁人不知啊!”哥舒晃朝天拱了拱手,接着说道,“看来我这渭南县是来对了。”
“圣人英明,下官不久前向上面通报了这渭南和华阴之间的水路时常有匪盗出没,将军便领兵前来剿灭,实乃百姓之福!”
“两京之间,怎容盗匪横行,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将军请上座!”二人走到了县衙的大堂,路嗣恭想将主位让与哥舒晃。
“哎,这是路大人的衙门,我怎敢喧宾夺主。”哥舒晃推辞不就,转身坐在了次座。
路嗣恭也不纠缠,向哥舒晃行李之后坐在县令的位置上开堂审案。
“这几个是什么人?”路嗣恭拿起惊堂木正准备拍下去,却看到乐山几人并未下跪,身边还坐着一只大狗,以为是哥舒晃的人,便扭头询问。
“绿林中人,商船上的人说他们与盗匪不是一处,大人正好一道审审。”路嗣恭虚与委蛇的回答道。
“既不是一处的,你们且先站到一边。”路嗣恭惊堂木一拍,对着为首的贼人呵斥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劫掠过往商船,从实招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何志强,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来这许多废话!”
“作奸犯科,还敢如此猖狂,来呀,拉下去重责四十!”衙役们得令,立刻将何志强拖到了一边,劈里啪啦的一顿杀威棒下去。何志强最初还骂骂咧咧,没一会就变成了哭爹喊娘,再一会便没了声音,晕死过去。
看见主犯晕死过去,路嗣恭冷笑一声,对着下面的几个从犯说道:“按大唐律令,拦路抢劫是死罪,在两京之间作奸犯科,形同谋反,主犯当处凌迟处死。你们几个,如若从实招来,我可上书刑部,或可免除尔等极刑。”
跪着的几个从犯看着何志强被打的皮开肉绽,又听说要被处以凌迟,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
“我招,我招!小人任树方,本是个田户。”他又指着旁边跪着的人说道,“他是陶雄,本是少华山的猎户;他是郭老三,本是渭河的渔夫;那个是袁老四,跟小人一样也是田户。只因连年秋涝,实在是没钱交赋,我们这才动了劫取不义之财的念头。”
“呸!”路嗣恭啐了一口,道,“胆敢要把脏水泼向朝廷,来人那!”
“不敢!不敢!都是那何志强,他说自己是太行无极门的,会功夫,能带着我们赚钱。我们都是被他蛊惑,小人们一时糊涂啊,还望大人饶命!”任树方磕头如捣蒜,只求县令能够饶过他的性命,真是连狗都不如。
任树方一听说要动刑,立刻瘫软在地,连连求饶道,“小人愿将功折罪,带大人去我们的巢穴,那里还有不少这一年半载截获的钱粮。”
“我再来问你,你们与站着的这三人可有瓜葛?”路嗣恭指了指乐山、韦雪和船老大。
“不曾,不曾。”任树方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秋獒正狠狠的瞪着他,吓得又连忙趴下跪好。
“我们在这渭河上做了一年多这买卖,第一次遇到冤家坏我们的事。”
“既然与劫案无关,你们几个可以自行离去。”路嗣恭冲着乐山等人挥了挥手。
“且慢!”谁知哥舒晃却突然出言制止道,“路大人,这几人虽和劫匪无关,却身怀兵器、来历不明,不可就这么轻易放了!”
韦雪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便发作,自己从家里逃出来,不便让人知道身份,换做平时哪里忍的了。
“哥舒将军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请几位去镇上的福耀客栈暂住,待本县查明正身,没有本县签署的路条,不得离开。”路嗣恭没有强行留下几人,但给出的方法又让哥舒晃不便再多说什么。
韦雪狠狠的瞪了一眼哥舒晃,几人分开围观的人群,离开了县衙。秋獒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下犬式伸了个懒腰,跟着三人身后。
“我们真要去住那福耀客栈?”走出县衙,乐山、韦雪、南八和天赐、蒋灵儿碰上了头。
“舟车劳顿,去住上一晚休整一下也无妨。”乐山看出了韦雪的不耐烦,遂安慰道。
“县令命咱们去住客栈,是官府出钱,还是咱们自己掏钱啊?”南八在一旁打趣道,身边的秋獒放松的抖着毛。
“南八兄弟莫愁,若是官府不掏钱,我们请你住便是。本以为你是个怯懦的船夫,没想到竟也是仗义豪侠之辈,有幸相识,今天晚上定当喝个痛快。”乐山拍着南八的肩膀说道。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福耀客栈,客栈掌柜不管官府是否付钱,看了定银才有房间,天赐便丢出一锭,要了三件上房。
安顿好之后,众人稍作休息,傍晚时分乐山和天赐邀上南八一起来到楼下的大厅饮酒用膳,韦雪和蒋灵儿不愿与外人一道,便叫了几个小菜在房中享用。
“没想到南兄的身手这么好!”乐山一边向天赐描述着昨晚南八的神勇,一边向南八竖起了大拇指。
“勇气更是可嘉!”天赐频频点头,自己在小船上保护蒋灵儿,没有得到机会出手,颇觉得可惜。
“哪里,哪里,这位仁兄才是武功了得,我有的不过就是一把力气。您几位是我的客人,客人都出手了,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快点拿酒来!”天赐吆喝着店家,不一会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袍的窈窕女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三四个凉菜,一壶美酒。
“客官们请慢用。”女子将凉菜和酒放在桌上,不经意从袖口裸露出的雪白手臂不由得让男人们心中一荡。
几人抬眼看这女子,只见她挽着发髻,半露着酥胸。纤细的腰间束着一条紫色的腰带,腰带两端系着穗子,一直垂到脚踝。脚踝上有一圈小巧的红绳,在雪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好看。
“其他菜一会就上,酒不够了尽管说!”女子望向几个男人,闪亮的大眼睛里透出勾人却又腼腆的神色。
“没想到这客栈里还有这么好看的婢女。”南八给乐山和天赐倒上酒,酒还没入口,先舔了舔舌头。
“感谢南八兄弟出手相助!”乐山岔开了话题,举起酒杯。
“还未请教二位客官姓名!”南八一饮而尽。
“别再叫我们客官了,咱们兄弟相称吧。”乐山和天赐报上姓名,也请教起南八的来历。
“我本名南霁云,魏州顿丘人,在家里排行老八,人人都叫我南八,叫着叫着连本名都忘记了。”南八一边说着,一边撕下一块鸡腿,丢给身旁趴着的秋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