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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黄眉道人
“小子见过观主。”
见道人睁了眼,刘越上前一步恭敬施礼。
房中安静片刻,一老一少对视了数息后,黄眉老道才缓缓开口问道。
“不知……小友是何来历?”
他今日得人传了那几个字,下意识误以为刘越是玉羡山门人,但又有想不明白之处,堂堂仙门弟子怎会沦落到此地被官府下狱这般凄惨地步。
今日见了其人,方才解了心中一惑,原来这少年亦是凡俗人啊。
“禀观主,小子数年前曾遇一神秘道君授法,那道君自称出自玉羡仙山,临去时言若有事可寻景阳观求助……”
刘越微微沉吟,作思忆状,道出了提前编造好的措辞。
“数年前么……却不知,那道君如何称呼,又是何形貌?”
黄眉老道仔细打量刘越,似要从其神色中辨出言辞真假。
“师……道君容貌甚伟,常着一袭赤袍大氅,对了……额间有条指宽月痕,却并未道出名号。”
这是刘越在狱中早已想好的出身来历,他口中之人想必黄眉应是不识,连他都是前世在某处偶然才得见过绘像。
“额间有月痕……”
黄眉心下琢磨了一会,果然并不知晓此人是谁,不过眼前少年言之凿凿,玉羡山上修士又何止数百上千,宗门中有人偷偷来此地择人传法并非不可能之事,一时倒是信了三分。
不过,这城中竟还有遗漏至今的仙苗存在,倒是件稀罕事,黄眉双眼微眯成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说那道君授你仙法,不知是何法?”
他又好奇确认一句,若确是得授宗门仙法,那便算得是半个玉羡门人了。
“据师……道君言,乃是名曰《玉阳炼气术》的仙法,可惜小子资质驽钝,数年都还未曾入门。”
刘越低头回道,这《玉阳炼气术》乃是玉羡山某位先辈以自身为名创出的炼气之法,亦是刘越前世的的主修功法。
老道微微点头,心底疑虑少了几分,他心中暗忖:想必是数年前宗门哪位师兄来此,发现此子身怀灵根……不过其数年都未曾感气入境,那确实称得上资质驽钝,即便有灵根又如何,亦是仙途无望的……
又看这少年面容俊逸不卑不亢,双目神光内敛,倒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不知又想到了何处,黄眉老道顿时面色垮下,颇有些意兴阑珊,连此子之前传话中提及的“雾鬼”之事也懒的多问一句,料想也是哪里的道听途说,其为求道观出手搭救,而故作惊语。
“如今师侄既入了我观中,且先安心住下,外界俗扰无需忧心……”
老道士眼皮子怂拉下来,解了心中疑惑后,好像那股子疲倦又上来了。
“小侄多谢师伯大恩!”
刘越赶紧打蛇随棍上,先抱了眼前这条腿再说,他知黄眉话里指的是外面那县丞之事,以他现在的身份,景阳观能看在“玉羡一脉”的份上出手捞他出狱,已是尽了义务。在他没有展现出更大的价值之前,就不要妄想道观会出面去为他解决私仇之事了。
“唔……”
见少年似乎明白了自己话中之意,黄眉道人微微颔首不再开口,随意扫过一眼便轻挥手道:
“且先下去,让元应安排住处,观中自有药物助你养伤,去罢……”
话未说完,已双目闭合再不看刘越一眼。
他倒不是对初见的少年生了厌,这景阳观虽名义上是为传播天尊信仰,安定地方民心而设,其实暗中乃是修仙宗门玉羡山的俗世外院之一。
其最首要的职责便是在此地凡俗间搜寻身怀灵根的仙苗种子,定期送入宗门培养。
眼下这少年既已被其他师兄先行发现授法,已算的上半个弟子,他便没有了首荐功绩,再加上此人资质有限不堪造就,更是让老道没了攀谈的兴致。
“多谢师伯!小侄先告退。”
此种态度刘越倒是见怪不怪,反而对其救助庇护之举确是心存了感激,道谢后便低头退出。待退出了堂屋后,他忍不住眉头一挑:这黄眉道人好像有问题啊!
黄眉道人的跟脚,他上一世听自己的便宜师父凌道人语焉不详的提过几句:此人在玉羡山做了半辈子杂役,数年前因年纪大了便主动告老来此处外院接任观主,暗中替宗门输送新鲜血液,发挥最后一丝光和热。
听起来,这似乎是个未入炼气之途心气已丧的凡俗老人,但以刘越前世在修仙界数十年的沉浮阅历看来,他方才在屋内见到的黄眉道人,恐怕不只是个凡俗老朽这么简单,其身间萦绕的那股子气息,他一闻……就不似凡人。
原本这世间的仙凡之别决然不是一个凡人能瞧出来的,但刘越重生归来,眼界和感应自然非同常人,黄眉道人也显然不屑在他一个小角色面前匿息伪装,以至于泄露出了一丝气息。他万想不到,眼前这略显拘谨的少年人竟是个意外重生的“老怪”。
刘越眉头微皱,方才的眼见与他上一世在凌道人口中所知的信息不符,现在看来,更可能是凌道人没说实话。或者说,前世的他地位资质都太差,还不够资格让凌道人与他说真话。
这里似乎头一次出现了某种超出他记忆范畴的变动,或者说……未知。
下一刻,他又哂然而笑,如今自己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小角色,竟还担忧到了他人背后有什么天大隐秘,真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了。
景阳观外面看着普普通通,内里实则地盘颇大,其范围甚至笼括了城南的大半座竹林小山。
元应道人将刘越带至竹林边缘处的一个小院中,手指着院内最靠边的一间房舍道:
“刘师弟,这间房子才清扫不久,颇为舒适宽敞,你且在这住下,我等观中弟子也都住在此院左右,你有何事只管喊我。”
此时刘越的身份还未定,之前元应去请示黄眉老道,其也未说个明白,只道暂时作寻常弟子待遇即可。
元应说完,又看了刘越脖颈手腕处露出的伤痕,拍了拍额头歉声道:
“师弟如今伤势未愈,师父已吩咐药房为你配药疗伤,为兄对你这伤势稍有了解,且放宽了心……”
他在狱中见过了刘越满身伤痕的情景,亦知晓他咬牙受刑之事,对这个小师弟印象倒还不错。
“多谢元应师兄!”刘越道谢一番,看着元应身上的半旧残月道袍,他脑子里忽然跳出方才入观时在门口碰见的那个小道童的身影。
那道童虽还年幼,但以刘越的眼力,自然一眼便瞧出了他的跟脚——前世的便宜师兄赵宏文!
此人前世与他算是颇有纠葛,亦是他这次提前来景阳观的目的之一。
前世,他与赵宏文二人同是凌道人座下弟子,却只因赵宏文提前被黄眉道人发现纳入道观,并且先见了凌道人,因此先入为主成了师兄,刘越这个年长几岁的反而屈居其后成了师弟。
即便这个师兄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
论起来,前世两人都是三灵根资质,不同的是赵宏文的三灵根乃是货真价实,而刘越只是个冒牌货。他被凌道人发现之后,在宗门测灵盘中确是显示金土水三灵根,但感应灵气和服食丹药的效率却远远不是那个层次的水平。
入门三年后,赵宏文已晋入炼气三层,他还在一层艰难打转。
后面他特意重金托人查验了自身体质根骨才发现根基早已毁伤,连带着灵根资质亦受损,这创伤虽是后天所致,但长时间未及时根治,那时早已是回天乏术。
那查验之人曾有言,若有那传说中的仙丹,或是元婴大能不惜耗费自身精元修为出手相助,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