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兴汉室从亭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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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程银

盐池周边的盐田怕是有数万亩,他刘珩只有区区五亩,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哪里知晓整体的年产量。

“二十万石。”

杨毅伸出两根手指,然后继续问道:“文瑜知道,历朝历代中,这个数字最高时是多少么?”

不等刘珩回答,他便展开其余三根手指,加重语气,“五十万石!盐铁官营时,盐池的年产量是足足五十万石!”

刘珩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

要知道,盐池附近的盐田数量虽多,但却是有定额的,且全部登记在案。

而官府是怎么收盐税呢?

在市场销售环节征收,并不现实,因为交易场景实在太多了。

因此,只能在生产环节收税。

驻守各个盐场的人也叫盐监,监督盐业生产,确保生产流程合规,防止私制、偷漏。

这种情况下,盐池的年产量会和盐税直接挂钩。

而正常来说,随着制盐技术的更迭进步,太平时节,盐池每年的产盐量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那么,也就意味着,盐池去年产出二十万石盐是极不正常的。

别说二十万石,低于五十万石都不应该。

所以,事情就很明显了,有人私制、偷漏且数额极大!

三十万差额,从各种意义上讲,都是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情。

本朝盐税征收两成。

二十万石盐,盐税是四万石;五十万石盐,盐税则是十万石。

盐价就按一石四百钱算,那么前者征收的盐税是一千六百万钱,后者是四千万钱。

两种产量的盐税差额,是足足两千四百万!

这么多钱是什么概念呢?

河东郡在册人口六十万左右,每年能够征收的人头税,也才五千万!

想到这里,刘珩大致明白了杨毅的打算。

怪不得虽然都是儒士,但杨毅和刘陶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前者更像一个野心勃勃的体制内官僚。当然,也有可能是刘陶隐藏的比较深。

不过,这并非是在贬低杨毅,相反,刘珩其实比较欣赏这种勇于任事的官僚,即便他的根本目的,大概是为了追寻更高的位子。

他脑子一边快速运转,一边还分出些许精力应付杨毅:

“杨君,我家可一直都是足额缴纳盐税的,从来没有干触犯律法的事情。”

“哈哈,文瑜多想了。”

杨毅笑道:“我可不是来上门问罪的,再说了,五亩盐田每年产出五十石盐,是再合理不过的数字了。”

“杨君明鉴。”

刘珩状似松了口气,好像不经意般问道:“说来我虽然在盐池边长大,却还不清楚谁家盐田比较多呢。”

杨毅目光一闪,笑容不改:“基本都是附近豪族,比如安邑县卫氏、谢县屈氏、猗氏县封氏。对了,还有猗氏县最近几年刚冒出来的程氏!”

程氏。

刘珩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却想不出来河东郡有什么姓程的名人。

与盐有关话题,聊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双方极有默契地将其完全忽视掉,转而聊起了其他琐事。

又过了一会儿,杨毅提出告辞。

刘珩站在道路一旁,目送车架远去,脸上阴晴不定。

杨毅出现在河东,应该和他有很大关系。

因为他杀了赵谦,所以引来了刘陶和廷尉的人。

后者来到安邑县,惩处了许多官吏,包括上一任的盐官令,所以杨毅才有机会拿到这个空缺。

又因为刘陶和杨赐的关系、和他刘珩的关系,所以杨毅怀着某种目的找到了他。

刘珩此时方才意识到,因为他的到来,这个时空的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

这种改变不仅仅局限于蚩尤里、安邑县,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对河东郡产生了影响。

杨毅藏了很多事情,但基本也表达了此行的真实来意——功绩。

此人显然对仕途有更高追求,但是,即便他出身弘农杨氏,想要往上爬也需要实打实的政绩。

而政绩从哪儿来?

当然是从盐池年产量的差额上来。

如果他能追回无故缺失的那三十万石盐,那每年就能替国库增加两千四百万的税收!

有了这种量级的功劳傍身,别说县令,即便是两千石郡守,他都有一定把握爬上去。

不过,刘珩粗略一想就意识到,想要做成这件事难度极高。

道理很简单,从五十万石盐到二十万石,其中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大,没有靠山谁敢做?

说不定,里面就有董卓董太守的一部分。

而且三十万石的差额,肯定不是某一家能做成的,绝大部分应该都在做。

拥有盐田的人有很多,但是通过历代的兼并,大部分盐田还是掌握在一小撮人手里。

这些人定然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相互串联到一起。

再加上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从外面破局......除非一力降十会,否则基本不可能。

杨毅显然没有这样的力量,所以他试图从内部瓦解。

选择的方法也很简单,杀鸡儆猴。

猴子自然是那一小撮掌握大量盐田的人,鸡则是那个所谓的刚冒出来的程氏。

想明白这些后,刘珩脑海中又产生了许多新的疑问。

比如说,杨毅的计划究竟是怎么样的?

又比如说,他刘珩在杨毅的计划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或者换一种说法,杨毅究竟想让他做什么?

只有搞清楚这些,他才能知道,如果参与其中,会存在哪些风险,又会有哪些好处和弊端。

不过刘珩并不着急,他知道杨毅还会再来,带着答案来。

他的当务之急,反而是先搞清楚这个程氏究竟是何方神圣。

......

夜晚,刘朗家中灯火通明。

一间静室内,只有刘珩与刘朗两人相对而坐。

“猗氏县程氏的情况?文瑜怎么突然关心起他家来了。”刘朗表情诧异。

“听说他家之前还不显眼,十几年前势力突然开始膨胀,所以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还能怎么做,无非心狠手辣、强势兼并而已。”刘朗并不相信刘珩给出的理由,但他也不在乎,想了想,便慢条斯理讲述起知晓的内情。

所谓的内情,其实就是一般豪强的发家史——趁着各种天灾人祸,囤积居奇,然后兼并土地、收纳流民。

只是程家兼并的,大多是盐田,而且手段相当凶残。

但话又说回来了,哪个豪强兼并时手段不凶残?

“不过,还有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知真假。”

刘朗有些犹豫,但发现刘珩很感兴趣,还是说了出来:“有传闻说,程氏跟匈奴人有很深的牵扯,不仅向匈奴兜售私盐,还做过人口买卖,以换取匈奴人的骏马。尤其自从程银接手程家后,这种传闻更是愈演愈烈。”

“人口买卖?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一些汉人流民卖到匈奴部落。”

刘珩豁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