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庙门悬尸
许县后山，城隍庙。
夜色浓重如墨，冷风穿堂，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声响。
庙内一片荒凉破败，蛛网密布，柱子上的雕纹早已被岁月磨平，篝火在空地上微微跳动，映得许夺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他席地而坐，目光不时扫向庙外。
黑暗中，模糊的影影绰绰在游荡，低低的啸声断断续续，像猛兽在窥伺猎物。
“啧，自从有了这人骨笛，它们就没安分过。”
许夺低声嘀咕，伸手从百宝囊中取出笛子，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如同攥住了一块冻铁。
他试探着用手轻触笛身。
下一刻，一阵尖锐的轻鸣响起，高到几乎不可闻，却如刀刃划过神经般刺耳。
庙外的啸声骤然停下，那些模糊的黑影僵住了，动作如石雕般凝固。
片刻后，它们像受到某种牵引，在破败的墙壁上徘徊，却始终不敢踏入庙内。
“在城隍庙内，我看你们谁敢进来。”许夺冷笑，语气中透着几分嘲弄，“门没锁，进来坐。”
他想起上一次被人骨笛召来的邪祟追杀时的异样情景。
那时出现的武将尸，不仅实力不弱，还开了心智。而眼下这些邪祟，却明显只是靠本能行动，神智尚未开启。
换句话说，这笛子能召唤的邪祟种类繁多，强弱不一，简直像开盲盒。
正因如此，许夺才让裴县令寻找桃木。
他计划利用桃木的辟邪特性，将笛子封存，隔绝它可能带来的弊端。
而笛子的能力和用途，他只能小心试探，但绝不会让刘婉凝接触。毕竟，这笛子是无目童子的本命法器，而刘婉凝正是脱胎于无目童子。
谁能预料，接触了人骨笛的刘婉凝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许夺缓缓站起，目光落在庙内正中的城隍像上，嘴角微扬：“香火虽败，但城隍老爷的威慑力还在。”
大景朝廷为镇压邪祟，常为生前德高望重之人立庙供奉，使其享受香火，护佑一方平安。
随着岁月流转，这些人物被奉为城隍爷，不仅镇压邪祟，护佑百姓，还执掌山神、土地等神职，成为一地之主。
“生前享盛名，死后享香火，这机制和天将观的运作有些类似。”许夺走到香案前，手捧起一把香灰，目光微凝，“如果我设法截断香火，会发生什么？”
他托腮沉思，思路渐渐清晰，又喃喃自语：“换一种方法，如果我把一件物品放在这里，让它接受香火供奉呢？”
想到这里，他将人骨笛收回百宝囊，双目微凝，天将观的大门随即浮现。
然而，庙外的邪祟并未因为笛子的收回而离去，依旧在黑暗中徘徊游荡。
“你唤我？”朱门轻启，刘婉凝款步而出，声音如寒潭微波，透着几分凉意。
“有些想法想和你探讨。”许夺直接开口，将刚才的推测和设想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然而，刘婉凝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眉头微蹙，目光缓缓扫过城隍庙内的一切，最终停留在正中的城隍像上。
她移步至雕像前，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轻触那布满裂纹的石面，像在触碰一件极为脆弱的器物。
指尖稍稍用力，微微闭上双眼，仿佛沉入某种记忆中。
她从来都是无悲无喜，现在的她很奇怪.......许夺眉头轻蹙，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有什么事吗？”
刘婉凝的声音轻柔而平静，像是自言自语：“我好像来过这里。”
许夺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这是许县，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怎么会——”
话音未落，他猛然反应过来，语气一沉：“你是说，三小姐曾经来过这？”
“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苍云郡的城隍庙进香。”刘婉凝的目光越过雕像，仿佛穿透了现实，注视着某个遥远的记忆，“本月初一时，她刚踏入庙内，白昼便骤然化为黑夜。”
“像梦境一样。”
“梦里，一根绳子绕上了她的脖子，将她吊上了横梁。”刘婉凝声音平静，话语间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她的身体被吊起，双肾被隔空取走...”
为什么一定是双肾，爆炒腰花？......许夺的目光沉了几分，冷声问道：“她看到凶手了吗？”
刘婉凝缓缓开口：“记忆很模糊，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动手之人身穿红袍，头戴红色斗笠。”
“红袍，红斗笠...”许夺低语，心头的阴霾越发浓重，“他的境界呢？”
“超越甲等。”
短短四个字，却让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超越甲等...”许夺喃喃重复，眉间攒起一抹深重的阴影。
张岚是甲等下位，许夺凭借功法克制、天将观的力量，再加上刘婉凝的炁铠，拼尽全力，耗尽炁海才勉强取胜。
然而，幕后之人的境界已超越甲等，这种层次在许夺继承的记忆中甚至毫无概念。
许夺将两人之间的差距化作四个字：蚍蜉撼树。
简单直接，却无比刺痛人心。
然而，换个角度思考，他发现这份差距也可以用另一个四字成语形容：水滴石穿。
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只要有足够的窗口期，未必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突破之路。
恰在此时，围绕城隍庙外的邪祟开始莫名躁动，低低的啸声变得急促不安，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威胁。
刘婉凝却毫不在意，只是眉头皱得更深，目光牢牢盯着城隍像。
“它要醒了。”她声音幽幽，冷冷说道。
许夺一怔，语气低沉：“谁？”
话音未落，原本庄严肃穆的雕像眉间浮现一丝暗红，紧接着，“滴答、滴答”的液体声响起，犹如雨水落地，却带着浓浓的腥臭味。
许夺转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城隍像的头缓缓转动，动作僵硬如锈蚀的齿轮发出“咔咔”声。
那尊慈眉善目的城隍像逐渐扭曲，嘴角裂开到耳根，锋利的獠牙从裂缝中露出，赤红的双眼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鬼苏醒。
与此同时，庙外的邪祟如潮水般溃散，阴冷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它们还未完全逃离，就被城隍像发出一声低吼，仿佛掀起一股无形的漩涡，强行吸纳入腹。
庙堂为之震颤，瓦片接连坠落。城隍像的身形随之暴涨，周身缠绕着漆黑的雾气，浓重如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原来，邪祟的聚集是因为人骨笛，而它们不敢踏入庙内的原因，则是这已化为邪祟的城隍像会将它们吞噬殆尽。
许夺眯起眼，双手飞快掐诀，气海翻涌，烈焰顿时腾起，随即成喇叭状从指尖喷涌而出，直击城隍像！
“轰！”
火焰咆哮着撞上黑雾，红光与漆黑交织，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座庙堂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热浪席卷，四周的灰尘和碎瓦被吹得四散纷飞。
烈焰吞噬了城隍像，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它的身躯崩裂成无数碎片，漫天飞灰飘散，庙堂归于寂静。
阴气如潮水般涌向刘婉凝，她的身影被浓浓的黑雾笼罩，双眸中隐约闪过赤红的光芒。
与此同时，百道流光悄然升起，带着温热的炁意，汇入许夺体内。
“好强的阴气。”刘婉凝低语，感受着涌入体内的力量，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异样，“这股气息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许夺闻言，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熟悉的感觉？”
刘婉凝转过身，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那一张平日平静如霜的脸，首次有了情绪波动。
她的眼神如寒潭微漾，却掺杂一丝深沉的忧虑：“他来了。”
“谁？”
“杀害三小姐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