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幻境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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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厌生躺在石砖上，发呆看着湛蓝的天空。青山周围很安静，安静地没有一点儿风声。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感觉很是漫长。
煎熬的事物和记忆往往都是这样。
好在他挺了过来。
梵净天的血海景象已经从眼前消失，他此刻又恢复了从前的心如止水，不禁开始重复想着‘要怎么忘记修为’这个问题。故而丝毫未注意到身边景象的变化。
群玉台上以及周围紫衣少女的尸体化作风沙消散，连半点儿血迹都没有残留。
没过多久。
孙厌生又一次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次他没有动，他还是躺在石砖上，看着十多位穿着紫色衣裙的少女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个又冲到了干净如初的群玉台。围成两圈，和第一次一样面对面站立。
她们掏出了弯弯的匕首。
准备厮杀。
“是幻境吗？”神清目明的孙厌生看着那些少女掏出匕首，喃喃自语。他竟然一语道破了天机，“原来是南北宗的手段。”
在清明天这座天下，除了西岭诸山这个一座天下当之无愧的山上魁首之外，还有不少顶尖山上势力。
上虞王朝非宗门性质，不算在内。
例如有以剑修居多的星宗洛川、西洲、剑墟等地。例如有着神国之称的奉神洲，例如魔国桑榆，风刀镇青萍之末，青箫白马盟，胜地天下潮，术字门等地。还有长生天、梵净天、才气天三座天下在清明天的入世宗门，鸿都紫府、佛子岭、白鹿书院三处。都是至少拥有一位十三境证道境强者甚至十四境坐镇的势力。
而南北宗也是其中之一。
南北宗的修行者皆以画入道，与术字门一样，修行天下清浊二气之中的神秀气，取自造化钟神秀的意思。
神秀气一途，以修为境界划分，十二境叫做烟雨境，十三境叫做点睛境，十四境叫做造化境。
其中迈入烟雨境的南北宗画师，能够具备一种手段，那就是画作可困人神识，使观画者陷于画中幻境，心境不稳者会逐渐迷失，以至于最后空剩一副躯壳，行尸走肉。
孙厌生现在想来，河神府邸的洞穴内十九幅神女飞天壁画，应该都是南北宗烟雨境的画师所作。
想到这里，他突然皱了皱眉。
十九幅神女飞天壁画？与这十九位紫衣少女有什么关系？
孙厌生坐起了身，望着群玉台上。十九位紫衣少女开始了分别以一对二的厮杀，已识出身处幻境的孙厌生没有再去阻止，而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群玉台上的厮杀很快有了结果。
此刻以局外人的眼光去看，那些紫衣少女虽然修为并不高，但下起手来干脆凌厉，用的都是真正杀人的手法，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最终九活八死。
活下来的九个人看起来似乎也并不开心，她们背着那些被杀死的同伴，沉默离开了群玉台，最终消失在孙厌生的眼中。
……
……
苏寒山进入幻境之后，看到的景象和孙厌生大有不同。
他没有瞧见大师兄的身影。
入眼是一片雪白。
他站在积着厚厚白雪的青山之上，站在山顶那座玲珑雕檐的玉殿之前。
夜空下，无数流星雨划过头顶。
他看到玉殿门前那座邀月台之上，有十九道少女身影站成一排。她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色衣袄，身形极为相似，从背后观去，几乎难分彼此。
十九位少女望着冰冷夜空里成阵划过的流星雨，纷纷虔诚跪下，闭上双眸，双手许愿。许过愿后，她们在邀月台上嬉闹，玩耍，滚雪球，打雪仗。
她们开心极了。
像是打出生时就生活在一起的姊妹一样，彼此没有隔阂，没有仇恨，没有亲疏，谁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苏寒山初来乍到，不敢轻易招惹这群小丫头。虽说看起来都是一重山或二重山境的修为，可毕竟连大师兄都陷在了其中，保不齐有一些诡异的危险是他不曾察觉到的，所以从头到尾只安静地当做一名看客，不敢打扰，静静观察。
而那些少女，也似没有发现苏寒山一样，旁若无人。
……
……
孙厌生还坐在石砖上，盯着空荡荡的群玉台。
他不知自己苦等了多久，只知看见了青山枯谢，见过了白雪皑皑，见过泉池解冻，又见青山妩媚如初，如此往复。
像是过了许多年。
好在他终于又看到了那九位存活下来的少女。
她们已经亭亭玉立，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她们的修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平均都在七重山境，已经达到了山下世俗口中的‘宗师’境界。
九个人穿着同样的紫衣从不同的方向走来，登上了群玉台。她们依旧很沉默，站成了两圈，内五外四，面对着面，错开站立。
她们手里的匕首已经变成了弯刀，没有任何的铺垫和言语，她们便开始了第二轮的杀戮与淘汰。
多年以后修为大增的这九人出手更为狠辣，更为决绝，就像是无情的杀手，又像是杀戮的机器。没有任何情份可言。
五活四死。
活下来的五个人，背起被杀死的同伴，再一次沉默离开了群玉台。
……
……
苏寒山喜动不喜静。
他实在静不下来。
因为他数不清已进入幻境多久，他担心大师兄的安危，更担心南姜半座国土里水深火热的百姓。故而他在不停寻找。殿内殿外，山上山下，瀑布里，泉池中，不停寻找。
他在找那十九位少女的踪迹，也在找大师兄的下落。
可直到他满脸胡须，始终都一无所获。
空虚和失落的情绪渐渐填充着心境，让他开始有些烦躁。
直到某天夜里，还是同样的雪夜，他回到了山顶玉殿前，终于又看到了活人。
九位身材高挑的少女，穿着一样的紫袄，坐在邀月台的边缘，荡着双腿，看着天上的清冷月光。
她们有说有笑。
和第一次一样，这九位女子似乎还是没有发现苏寒山的存在，竟彼此分享起了悄悄话，像是在说这些年里的所见所闻，和自身经历。喜悦或哀愁，高兴或沮丧。
苏寒山将一切看在眼里。
少女们愈发对他熟视无睹，他则愈发烦躁不安。
强压着内心杀人的冲动……
……
……
孙厌生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
但他并不在意，他清楚自己身处幻境之中，这种表面的衰老只是假象。他只要找出十九幅壁画和十九位少女之间的关系，然后破境走出幻境即可。
于是多年以后的某日，他看到第二次杀戮而存活下来的五个人重返群玉台。
五人早已非少女，岁月的沉淀和历练让她们更加沉稳成熟，更加冷静清美，就连修为也更高了。她们全都迈入了四景之境。
她们熟练的站成两圈。
最终三活二死。
……
……
有了先前的教训和经验，苏寒山索性也懒得再动。
事实上，在那九位女子消失之后，他上上下下又找遍了青山。
最终不得不认命，选择靠在玉殿门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一个白雪皑皑的夜晚。
其实他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除了样貌的苍老，他觉得自己的修为境界也开始流失，就连心境都蒙上了一层灰尘，没有最初那般坚定。此刻的他，预料自己恐怕已发挥不出五重山境的实力。
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因为他不知道大师兄现在的状况，更找不到破境而出的出路。
于是他打算破罐子破摔。
当五名依稀有着往年痕迹和模样的女子出现在邀月台上时，他握住了腰间的捉斜刀，扶着门墙站起了身。
谁知五名女子竟然在此刻齐齐转过头朝他望来，带着浓郁的杀机。
苏寒山心中一紧。
‘天子望气术’看到这五名紫袄女子竟然平均都是四景之境的实力，顿时绝望陡生，这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