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兵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这破婚都破到贾家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换作一般人,贾母早就直接将人轰出去了。
可这是吏部侍郎的母亲,一旦开了这个口,那几乎是将常家得罪死了。
常家如果报复起来,自己的次子贾政第一个遭殃,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在吏部侍郎面前什么都不是。
贾母沉吟了一下后,试探着问道:“妹妹,那两位老神仙,真有你说的,能算那么准?”
郑母认真的道:“老姐姐,咱们这个岁数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岂能轻易被人蒙蔽?对那两位老神仙的神通,即便是我家晓明,也是叹为观止,不然也不会今天来走这一遭了。”
“再说了,这种事情,即便不能完全算得准,咱们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贾母瞬间无话可说,因为这件事情如果发生在宝玉身上,她相信自己也会如此想、如此做。
可毕竟这不是自家的事,如果让堂堂贾府吃这种亏,确实有些难以下咽。
“老姐姐的次子在工部员外郎任上已有多年,为官清廉,却一直不得晋升,应是缺少举荐之人。”
“我家晓明正管着吏部的差事,若是有他举荐,往上升一升,或是外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贾母心中一热,哪个做母亲的不想看到自己儿子飞黄腾达。
可若是以损害东府为前提来为西府换取利益,却是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只得道:“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们东府的事,我也做不了他们的主啊。”
郑母连忙道:“这好说,派人将贾族长请来便是。”
贾母很想让郑母直接到东府去谈,但想到对方首先来找自己,恐怕是不会去东府的。
于是,只得派人去请贾珍。
十三年前,因牵扯到废太子之事,其父贾敬让他袭了爵位,降为三品威烈将军,然后匆匆躲进城外玄真观修道,通过这种自残的方式,避免了宁国府的灭顶之灾。
贾珍随之成为宁国府之主和贾族族长,从此再不理官场之事,一味放纵享乐。
在周瑞家的来请他时,他正在会芳园丛绿堂中和一群妻妾饮酒作乐。
“常家?哪个常家?”如今的贾珍还不到四十,但因纵情于声色犬马,比隔壁年长他十多岁的贾政还显老,闻言疑惑的问道。
周瑞家的连忙回道:“珍老爷,是兴隆街吏部侍郎常大人家。”
“哎呦……”贾珍不由一惊而起,这可是朝廷三品大员,而且还是吏部,更加的位高权重。
如果是贾家最显赫时,自然不用太放在心上,但如今的贾家早已经昔非今比,江河日下了,对这样的权臣自然要郑重对待。
“可知是什么事?”贾珍问道。
周瑞家的摇摇头道:“应该是要紧的事,把我们都清了出来,只留下老太太和郑老夫人两人在里面。”
贾珍立即放下酒杯道:“走。”
很快,他便跟随周瑞家的来到了荣庆堂,周瑞家的迅速退了出去,堂中也只剩下三人。
“晚生贾珍见过郑老夫人。”贾珍先向贾母请安后,又迅速向郑母见礼。
贾母点了点头。
郑母颔首道:“贾族长不必客气。”
然后又轻笑一声:“这大清早的,贾族长好兴致啊。”
贾珍微微一怔,知道说的是自己身上的酒气,连忙道:“晚生习练弓马之后,有饮酒的习惯,这样能驱除身上的疲累。”
“哦……原来如此,看来贾族长是有心继承祖上的遗风了。”
贾母在心中暗自摇头,因为她哪里不知道,这也只能骗骗不了解内情的外人。
不过,她自己也管不了,也不方便去管,毕竟这是东府的事,何况她自己的大儿子贾赦也不遑多让。
郑母也不再废话,直接道:“贾族长,请你来,是有一件事情与你相商。”
“哦?不知是何事?晚生必将尽力而为。”
于是,郑母又将其中原由再说了一遍。
贾珍听罢,呆愣当场,竟是让自己解除蓉儿与秦家的婚约。
“唉,我也不是骄纵蛮横之人,若非迫不得已,又岂会开这种口?”
“这天底下好女孩多得是,凭贾家的家世,没有秦家女,再找一个更好的也不难。”
“可我们没得选,威儿是我常家的命根子,若不能保他平安,我常家岂不是要绝后?我相信你们能理解我的苦衷,还望成全。”
如果是换一个女孩,贾珍会毫不犹豫的成全,因为牺牲宁国府的一些脸面换取常家的一个人情,完全值得。
再者,贾蓉虽然是他的独子,但与杂种无异,根本不把他当人看。
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让下人当面去羞辱他,比如啐他一脸,就是直接往贾蓉脸上吐口水。
重则下手没个轻重,真往死里打,就连赖嬷嬷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在李纨和王熙凤面前吐槽过。
可是,秦家这个儿媳是他亲眼相中的。
今年正月燕九节,无意中在白云观瞥见一眼,顿时惊为天人,当即就动了心思。
随后派人打听得知,此女乃工部营缮郎秦大人的千金。
想到自己已年近四十,又妻妾成群,恐怕很难让在职官员的千金给自己作妾,于是便退而求其次,想到儿子贾蓉还未成亲,正好可以迎娶进门。
只要进了宁国府的人,谁也逃不脱手掌心。
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想破了这门婚事。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只有我贾珍抢别人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抢到我头上了?
于是,微一沉吟之后,便道:“老夫人,如果是别的事情,我自会义不容辞。可两个江湖骗子的话,就要让宁国府和蓉儿舍下这等脸面,确实让人为难啊。”
“老夫人应该也知道,我也就这一个儿子,若这种事情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郑母认真的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贾珍一咬牙:“恕难从命,还望老夫人谅解。”
郑母嗤笑一声:“谅解?不给我孙儿活路,我能谅解?”
“老夫人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这怎么是我不给您孙儿活路?这整件事情与我们贾家何干?不能因你一句话,就要让我们做出毁婚的事吧。”
郑母冷笑:“是吗?这件事情与贾家无关,但有件事却与我常家有关,我听闻有人强占良民妻女,因其女不从,凌逼致死。不知贾族长可有耳闻?”
贾珍顿时瞳孔一缩,有些慌乱的道:“竟有这事?从未……听闻,从未听闻。”
虽然他很快镇定下来,但岂能瞒过郑母的眼睛?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发生了。
于是,冷声道:“也不知哪里的畜生,竟然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我既然知道,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这就回去,让我家晓明上禀陛下,再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京兆府一起彻查此事,一定要将那畜生揪出来。”
说罢,直接起身,向贾母告罪一声,就要往外走。
贾珍神情大骇,急切的道:“老夫人且慢。”
贾母两眼一闭,真是孽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