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无法从这一侧打开
“弗雷大人,请先站在原地,不要动……”
泽琳的话语从黑暗中浮现,然后迅速沉没。弗雷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声,瓶瓶罐罐在她的挎包里来回碰撞。
不知为何,在弗雷的脑海里同步出现了个蓝色圆胖子机器人的形象……
瓶塞拔开让空气涌入的“啵”声过后,凝滞的空气里响起了第三个声音。
带翅虫子快速振翅所引发的“嗡嗡”鸣响。
一点猩红的微光慢慢亮起,随后缓缓膨胀,像是透过手掌发光的小功率灯泡。光源不安地上下翻飞,最终落在泽琳的手指上。
“好了。”泽琳像接蜻蜓那样,横伸着食指走过来。
停在她手指上的是一只有足足两个拳头并在一起大的蚊子。腹部鼓胀,像萤火虫那样向外释放着不稳定的红光。
“叮得可真疼啊……”她摸着自己被刺入采血的部位。“啊,这是灯蚊。一般都是把它饿到昏厥,再塞进瓶子里保存。要用的时候就会出来主动吸血了。”
“它不会乱飞吗?”
“吸饱了,它就飞不动了。”泽琳把蚊子举到弗雷面前,“其实还是很温顺的。您看,这样晃它都晃不掉。”
借助这着不比小油灯强多少的光亮,弗雷对着石门进行了包括暴力破解在内的启动尝试。
结论很明白了:无法从这一侧打开。
对这扇厚重石门的打击力会被分散,这样的建筑特性,弗雷已经在入口的石壁那里见过了。
门的表面也很光滑,没法将手指探进去,将门扒拉开。
唯一的破局方式,就是瞬时出力超过分散的极限,例如使用炼金炸药。
“对不起……我不该碰那把匕首。没想到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安全,就它有问题……”泽琳心虚地自我反省,并给出了个建议:“我们可以试着再一次把门炸开?”
“这地方空间这么小,你想把自己炸死吗?”弗雷否定了她这一想法。“门被关上是因为触发了匕首上的机关。你就再去看看匕首,别把信息看漏了。”
泽琳再度拉下匕首,刃身和把手是一体的,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决心”。
意思是不完成献祭,就没法离开这个房间吗?
“弗雷大人,匕首上的意思是决心。”泽琳松开匕首,让它被头发吊回原位。“不完成献祭,我们恐怕走不出这个房间了。既然是因为我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才至于此,那就把我当作祭品——”
“你确定它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这样?”
“我……不确定。”泽琳用手指头再碰了碰匕首上的文字,“很奇怪,它没有给我情感上的回馈,只是冰冷地记录下了文字的意思。这和平常的指译不一样。”
“我来试试?”弗雷拉下匕首,将指头按在古代符文上。
和泽琳说得相反,尽管弗雷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辨别符文,但仍旧有感情传递了上来:
火山玻璃是你的表亲,也是曾经的你。直到在万相熔炉的循环被打破,有人从黑暗中将你挖掘了出来。
弗雷抬起手指,这不像是人类的情感记忆,更像是……
匕首本身。
分裂之痛摧垮不了你。那人用火烧你,用石头砸你,让你变得能咬破黑暗。你坚忍地挺住了一切,苦苦地熬着,在尖楔的凿打下一声不吭。
这些文字以极高超的水平篆刻在了你的身上,让你从无我中脱离,成了单独的器件。
他们用你刺入自己体内。你第一次品尝到了生命的咸与甜,你无喜无悲,任凭滚滚的暖流淌过身躯,熟视无睹。直到你挖出了他们体内尘世的重担,却没有让他们失去生命。
你忽然间被染指了,渴望着再多有些这样的体验、触碰那些埋藏在他们体内的泥浆。你被第二次改变了,不再是一把刺进肉体、分离血肉的刀,而是一把工具,仪式的一环。
上一次被物体传达感情的体验,还是在他「拔剑」之时。
“弗雷大人?”泽琳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这匕首献祭的不是生命。”弗雷说,“而是用来挖出另一种东西。”
“这下面的石板上也说,只是献出‘不必要之物’。”泽琳补充道,“既然不会死,那就让我来承受这份痛苦?”
“不,我亲自来试,反正一点刺伤对我无所谓。”弗雷脱下上衣交给泽琳,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刚刚的壁画有些重叠。
……可要是为了反抗壁画的预言、故意对着干,那也太小孩子气了。
“这里是止痛药水和镇痛外敷药泥。”泽琳把该准备的东西都掰出来,“要是您没能成功,请让我与您同甘共苦。”
出于指译的副作用,弗雷能感到匕首上有遗留的情绪传来。它从不催促,可它本身却期待着推入皮肤的那一瞬间。
冰冷的刀尖对准了胸膛,弗雷深吸了一口气。
“唔!”
让自己来动手不一定是个好主意。虽说不会致死,可疼痛仍是实在的。
匕首仿佛刺入了另一个世界,仅有痛觉神经与之相连。它在弗雷的体内游走探求,却没法触及任何一片隔膜、任何一道器官。
怪异的景象从弗雷眼前瞬闪而过,记忆经由匕首注入了他的体内。
他看见了更多同样的匕首,分散在世界各地;那些使用过匕首之人的碎片剪影,以及——
一道沉没在海底的棺椁。
“呃啊!”
不经他本人用力,匕首就像弹簧那样从他的体内弹了出来。锋锐的刀尖还沾染着些许浓稠的黑暗物质。
伤口没有愈合,也没有流血,只是空洞地开在那里。
“这是什么啊……?”弗雷把这些黏答如泥团的东西凑近了看,只见它们还试图向着自己回归,如盼母抱子,殷切地伸出无数触须。
在这团物质得逞之前,它们掉了下来,落在刻满符文的石桌上。
祭坛对它们的到来有了反应,抽出无数枚刚锐的尖刺、如同蚰蜒的曲足,轻易贯穿了黑暗物质,将其撕裂开来。
从死去的黑暗物质残骸中,飘散出了金色的虚幻粉末,弗雷一眼就认出这是壁画上类似金云母的那种东西。
它们向着弗雷的伤口归集,将创伤填补。
那一瞬间,诸天万世的力量潮涌上弗雷心头。尽管只是大浪拍岸般短暂澎湃,却也在心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馈赠。
“弗雷大人?”泽琳担心地问,“您还好吗?”
“我看到了。”弗雷向四周观望,“一些飘散在空中的金云母轨迹。它们指向了别的地方。”
“有、有吗?”泽琳也有样学样地转头查看,却没有见到任何东西。“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仪祭带来的结果。”有了壁画的指引,弗雷大概能猜到仪式显露轨迹的险恶之意:
夺取所有的金云母,登上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