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们去哪
自由？公平？家庭？
是吗？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如果金悦追求自由，那她为什么不直接离开澄潭。
如果金悦追求公平，那她为什么要勾结害死自己爸爸的那群人。
如果金悦追求家庭，那她为什么不和她仅有的母亲处好关系。
那到底是什么。
陆羽发觉自己不可避免地受到一种影响，那就是成年后的金悦当了小三，还逼死了原配。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一点，所以心理上对金悦始终抱有一股轻贱的意味。
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可仔细想想，这种事在生活中很少见吗？
被家暴的女人低三下气的求丈夫复合；被不断索取的年轻人直到死前也给女友转账。
在一段关系中小心翼翼地讨好对方却得不到回报，哪怕如此，也要坚持下去，因为认为那个美好的未来一定会到来。
对了。
没人爱金悦，所以她只能创造爱自己的人，可她却又不爱任何人。
金悦的父亲是一个追求正义声讨不公的警察，他会向金悦言传身教什么是正确的事情，什么是法律，但他一定不会有太多时间陪伴金悦。
金悦的母亲是一个利益熏心的女人，年轻时她渴望伴侣的容貌，年老时她渴望伴侣的财富，女儿对她来讲，是只需要教会其基本生存能力的存在。
昌风华这小富二代亲口说金悦不在意他，所以他贪婪地索取金悦，跟自己保证全世界只有他能罩她，但这些都是他面对质问乃至胁迫时说出来。
或许只有那个和金悦是陌生人的新华书店店长，真正为她考虑过。因为当初陆羽去打探金悦消息时，他直接被赶了出来。
或许司机老金也曾在角落里注视金悦，但他们的关系并不明朗，金悦不一定知道对方的存在。
如果只是作为普通人长大，或许金悦不会走到这步，她还会缺爱，但不会被执念遮蔽双眸，或许，她能有更多时间思考这一切。
但12岁的金悦就接触到了她不该接触的东西。
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是要付出代价，且永远无法退回的。
在拥有能够实现欲望的能力后，她毫不犹豫地走上这条路，不会回头，不希望回头。
哪怕她的爸爸早就面目全非，哪怕她创造了那么多怪物，哪怕她变成了一个15岁就能对别人开枪的人，变成17岁不在意廉洁的人，变成22岁不在意名声的人。
所以……
居然是这种庸俗的答案吗？
她，缺爱。
……
再一次，陆羽来到金悦身前，被她用枪指着。
“他们说你是来帮我的。”
“但我需要知道你怎么帮我。”
“不知为何，看着你……”
陆羽打断了这听过的台词：“停。”
“跟我走吧。”
“什么？”金悦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在说什么。
“在澄潭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跟我走，我带你去可以得到幸福，得到爱的地方。”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金悦笑了，这种字眼她听到都觉得荒谬，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说真的。”陆羽认真地说道。
“他们说你来自未来。”
金悦看向这个男人的后脑勺，以及自己抵在他头上的枪：“你和我差了有几十年，你怎么带我走？”
“世上无难事。”
“时间无法逆流，你在骗我。”金悦眯起眼，微微扣动扳机。
陆羽嘴角微微抽动。
听到这话，他有点想吐槽，但还是算了。
“真的，我潜力很大。”陆羽努力让这句话听上去显得硬气，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活着，不知道哪一天会真正死去。
可能自己是一个死的不干不净的人。
“几十年后，我比你大。”金悦冷冷说道：“我接受不了你。”
“你在想什么呢？”
陆羽嘴角又抽了抽，他可没正儿八经考虑过以身入局啊。
“总之，这就是我帮你的方式。你放下一切，跟我走，就完事了。”
说完这句话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陆羽缓缓转过身来。
金悦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扳机上的手指不知如何无法按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她。
直到这个人真正转过来，看着自己。
大手缓缓抓着那柄枪，一点点往下移，移到他的心脏位置。
“你要是不相信我，你现在就可以开枪，我说真的。”
金悦看着他。
某一瞬间，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不是那些抛弃她的人。
“你不是这种人。”金悦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这柄枪变得有点重，她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极其理性的人。”
“你这么说，是有什么目的，对吧？”
陆羽看着这女孩。
他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事一定要有目的呢？”
金悦也笑了笑。
她很想说，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做的事情是什么，回溯啊回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回溯工作，难道听不出来这些话很有针对性吗？
你不会已经经历过这种对话，想好办法怎么哄我了吧？
可她没这么说。
“好啊。”
金悦最终还是放下了那柄枪。
“这就是你帮我的方式，对吗？”
没等陆羽说话，她再度把枪举了起来，对准他。
就这样，金悦凝视着他，被枪指着，这男人也是一点也没敢说话。
良久。
金悦微微努起嘴：“砰~”
她微微一笑，露出她这个年纪原本应该有的笑容。
“这一枪就当你还我了，我总觉得脸上痛痛的。”
“好啦。”金悦拉上保险，把枪收了回去，越过陆羽，走到冷库外。
站在那里，她冲陆羽看不见的人挥了挥手。
“再见。”
她说道。
陆羽没听到另外三个人的告别，或许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他们早已告别过。
那三个他看不清容貌的少年少女，究竟是谁呢？
算了。
陆羽松了口气，扭头看向走廊。
仓库铁门半掩着，清晨的风悄然溜进，她静静站在那里，长发随风轻扬，衣袂飘飘。
不知是哪朵云飘走，一束光顺着门缝打了进来，落在她身上，好像这个世界在小心翼翼地拥抱她。
她扭过头来，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们走了。”
女孩哽咽着：
“我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