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再见姑姑
“噗!”
滚烫的鲜血如倾盆大雨般洒落刑场,溢散的血腥气点燃了围观百姓的激情,他们吼着,叫着,除了一些看不得血腥画面的妇人孩子先行离开,剩下的汉子们,面上尽是一副兴奋至极的表情。
短暂的冷冰冰过后,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从下半身涌了上来,饶是杨森这样一个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住如此痛苦,但他还是死死咬着牙,口中溢满了来自唇齿与内脏中返上来的鲜血。
他奋力用手撑地,在地上爬着,爬着……
沈立筠却被这一幕深深的震撼到了,相信任何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家看到这一幕,没有一个不会因此而震撼。
只见杨森爬到一半,胳膊一软,终是泄了气,“啪塌”一声扑在血泊中。
他艰难地扭动脖子,抬眼看着身后正坐在监斩之位上的沈立筠。
沈立筠也正好与他对上了眼,在杨森痛苦的眸子深处,沈立筠好像看到了一抹笑意。
这便是在自己的印象中,大恶人杨森最后的画面。
……
“大人,大人,瞧那些刁民,若不是他们堵着路,大人也不至于一个时辰才赶回衙门啊!”
听着身边二虎子的埋怨,沈立筠的思绪似乎还停在午时那震撼人心的一刻,不禁皱了皱眉,轻喝道:“既然一切事由已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二虎子摸头讪笑道:“嘿嘿,大人,您看,这案子也彻底办完了,杨森呢,也斩了,大人您贵人多忘事,咱们衙门可还缺着个总捕头儿呢。”
看着二虎子期待的表情,沈立筠眼见衙门无人可用,为免这夯货总在眼跟前心烦自己,只好无奈道:“本官只是暂代应天知府一职,因而也只能命你为暂代总捕头,可有异议?”
都说官字两张口,但这些府衙之中地位最低的小吏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上官是一副面孔,对待下民又是一副面孔。
但这并不是判断一个小吏能不能用的理由,正因为他们这副外厉内荏的模样,才能更好的管理百姓,让百姓对他们产生畏惧感,百姓嘛,就吃这一套。
二虎子稍稍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沈立筠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赶忙搓搓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道:“没有!没有!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小人哪敢违逆大人的意思,小人还要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对小人的信任,大人您放心,小人定……”
眼见着二虎子这夯货又开始絮絮叨叨个不停,沈立筠也懒得听他念经,加快步伐,大步朝府衙走去,府衙里,可还有一大摞公文等着自己呢!
没想到刚迈进府衙大门,就瞧见府衙大堂正直直跪着一个女子,沈立筠一眼瞧去,便觉得这个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正当沈立筠开口之时,守在府衙大堂的胥吏连忙拥了上来,拱手道:“小人拜见知府大人。”
施完礼,他撅起一撇小胡子,凑到沈立筠耳边,低声说道:“大人,这是圣上临行前给您送来的,您看……”
看着眼前的胥吏一副暧昧的表情,沈立筠心里大骂老不羞,径直走到那女子面前,沉声道:“你是何人?”
话音落下,只见那女子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当瞧见那女子容貌的那一刻,沈立筠平静的面色当即大惊,倒吸一口气,惊声道:
“姑……姑姑?”
也在此刻,沈立筠再一想到刚刚胥吏所说的话,便一下子就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要说赵匡胤对自己的看重还真是明显,姑姑沈巧姬想必是在攻陷淮南后,被禁军所拿下的李重进家眷,在验明正身后,知道她是沈家人,圣上便将她交给了自己。
看着眼前的姑姑,仅仅是短短数月,原本还瞧着咋咋呼呼的姑姑,到此刻却尽显憔悴,双颊凹陷,发丝凌乱,想来是在圣上拜师途中遭了不少罪。
沈巧姬深深低下了头,这个曾经自己冷嘲热讽的侄儿,如今已经是应天府的父母官,一州之长,而自己呢,竟沦落到了一介阶下囚,是生是死,都要看自己这个侄儿的脸色。
二虎子倒是心里活络,知道沈立筠不方便动手,一听沈立筠喊着“姑姑”,他赶忙绕到沈巧姬身后,为她解开了身上的绳子,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这位女子便是沈大人的姑姑,呵呵,既然是沈大人的姑姑,那便是我的姑奶奶,快快请起。”
二虎子虽是用力拉着沈巧姬,她却是极为倔强,硬是不肯起身。
“大人,这……”
二虎子没辙,只好抬眼看着沈立筠。
沈立筠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姑姑这又是何苦呢?你我终是一家人,圣上既然将你交给了我,那我便也有资格做主。”
“回家吧,姑姑,太公很想你。”
说起太公,沈巧姬原本紧绷的脸再也控制不住了,两行热泪簌簌落下,嚎啕大哭道:“巧姬对不起沈家,巧姬对不起爹啊!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不肯听爹的话,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得,又是一个喜欢絮叨的。
沈立筠无奈的看了一眼二虎子,示意让二虎子解决吧,府衙之后堆积的公文都快成山了,哪里有闲心在这儿安慰她?
二虎子指了指自己,面上露出一副苦相。
要说在窑子对付红姐儿自己倒是得心应手,但眼前的主儿可不是一般人,这可是大人的姑姑,还是沈家老太爷沈德之的女儿,这……这让自己如何劝?
沈立筠也不管二人,淡淡说道:“不管怎样,如今你已经恢复了自由,我会让人送姑姑回家,除此之外,不可在此喧闹。”
说罢,沈立筠便大步离开,扬长而去。
看着远去的侄儿背影,沈巧姬溢满泪珠的眸中一窒,面上也止住了哭泣。
直到这一刻,沈巧姬才发觉,不管自己是曾经的那个沈家小姐,还是如今的罪臣家眷,自己于这个侄子之间,早就已经生起了厚厚的壁垒,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