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城公主“埋下”的大雷
方闲在木雅寨这段时间吃喝是从不会出问题的，这是他与老巫女当初达成的约定，什么都能短少他的，唯有在吃喝一事上绝不能短少。
否则这小子就会发很大的脾气，冲着木雅寨喷吐一堆他们听不懂的话……
肉干，青稞，一直没断过，如果宰杀牦牛，他还能分得一大块新鲜的牦牛肉，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鲜美的羊肉，至于牦牛奶，羊奶他也是向来是不缺的。
唯一可惜的是方闲手头所能用的调料寥寥无几，除去自己通过结晶得到的细盐外，就只剩下还未成熟的辣椒。
之所以有如此丰富的食材，其根本原因在于他的价值，老巫女清楚的知道方闲的价值远超木雅寨所给予他的这些东西。
同样，她也想打探出方闲的身份，就凭他这个少年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木雅贡嘎的雪域走出来，方闲自己说他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隐世师门，这一点老巫女深信不疑。
唯一让她疑惑的是，从未听说过木雅贡嘎的雪域中居然隐藏着一个汉家隐世师门的存在！
但老巫女却不敢下定论，木雅贡嘎太过神秘，那里是木雅人的禁区，从他所带出来的一切不难看出其背后必定有一个强大的所在，否则那些极为精致的器物从何而来？
她曾去过大唐，却没告诉过方闲她去过那让她位置仰望，不知该用何等赞美之词形容的长安城，可就算如此，那繁花似锦的盛唐器物也不曾有他所携一半精致！
这点她可以咬碎牙齿，向天神立誓！
衣服上的精美绣样，不知是何材质的内衬，就连帽兜上的长长的兽毛也不知出自何处。
为了她的巫女的尊严，溏吉次珍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可方闲浑身上下每一件器物都让她大为惊叹精工之美。
于是乎老巫女更加想要对方闲的身份一探究竟，同样也希望从他的身上获得对木雅有所帮助的智慧。
老巫女无疑是聪明的，她知道方闲身上的东西自己不能拿，一旦拿了，这狡猾又毒辣的小子便能“有意无意”的把此事透露出去，让小小的木雅寨成为众矢之的，招致灭顶之灾。
相反，从他身上获得对木雅有帮助的智慧则是没人会在意的，唐人有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比如治麻之术，当方闲带着苏达治麻的时候她便一直躲在隐秘的角落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措雅带来的麻布很结实，但不如她亲自观看的过程，对木雅如此重要的技术，她自不可能安心的交给措雅，就算她是自己的亲孙女也不行。
老巫女当然能看得出措雅对方闲的好感，但措雅注定要嫁进贡布家，他家一直是噶达的小论，联姻才能让木雅获得最大的利益。
至于一个唐家子，身为木雅贵族的措雅怎么可能嫁给他？
别看木雅属雅州治下，可很多时候反而要与噶达打交道，贡布家相比雅州官府对顿吉家来说重要的多。
…………
方闲所在的位置永远是木雅寨的焦点，不是因为他唐家子的长相，而是因为他做的饭食永远都是香气四溢，风一吹，连寨子里的狗都跟着流口水……
老巫女惊讶的发现，方闲总能够找到气味独特的东西作为香料加入他的饭食之中。
寻常的羔羊肉熬汤，扔进去一小节树枝便能让羊汤变得更为鲜美，无需其他调料，简单的再撒点盐便能让羊汤有滋有味。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能把粗盐变细盐！
粗盐虽也能吃，但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细盐虽好，可价格惊人，从雅州严道城而来的唐人商队别的不卖，只带着一口袋的细盐便能从木雅换取大量的牛羊。
粗盐来自吐蕃的玛儿敢，价格比之细盐不知便宜了多少，可就这样木雅每年都要继续买唐人的细盐，没办法，粗盐吃多了人就会生病！
老巫女很想让方闲把粗盐变细盐的方法告诉她，可又担心陷入被动之中，在她眼中方闲这个唐家子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贪婪的豺狗，卑鄙的狗彘……
自从那日威胁了他之后，这小子全然没有了当初被措雅所救时的感激，眼里，嘴里满是算计！
于是乎，在方闲送来青稞烙饼时，老巫女的眼里本能的充满警惕：“方小哥何故对老身如此殷勤？”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是不是该帮我扩建木屋了？顺便多砍伐一些木料回来，我送给金城公主的礼物中有一些是相当精美的家具哦。”
方闲虽然笑得殷勤，但在老巫女眼中却完全不是求人的态度，更像是在威胁自己。
哑口无言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老巫女最终感叹道：“唐家子果然聪明，也不知你的师门拥有怎样的大智慧才能教出你这般的弟子。”
方闲将烙饼递了过去想了想才道：“算不得大智慧，但对于你们来说却是无上的智慧。”
听上去矛盾又不客气的话语，却让老巫女却非常认同，实话总是难听的，她在大唐没少听过比这更难听的实话。
“你的师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能为老身一解心头之惑吗？”到现在她也不曾窥探到关于方闲师门的一丝消息，悄悄派往雪域的猎人回来之后皆言不曾看到那神秘宗门的半点残影。
就算方闲口中师门如何厉害，绝不可能不同外界有半点交流，否则吃穿用度如何而来？
方闲却十分淡定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我不可能告诉你内里详细，你也该知晓此乃吾之禁忌，绝不可说。”
老巫女皱眉思索了半天，最终带着极大的好奇看向方闲道：“你在给金城公主的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不等老巫女说完，方向便抬手打断，笑眯眯的盯着她道：“你确定想知道吗？有些事不该问也不该听，问了就有了牵扯，有了牵扯或许就有了麻烦，你难道忘记为何要割苏达的舌头？”
瞧见他玩味的态度，老巫女一时悚然。
人都是有好奇的心的，如果说好奇心能害死猫，那人一定是被好奇心所掌控。
至今溏吉次珍也不曾窥得方闲师门半点消息，不死心的她甚至又私下派了猎人去往大雪山，为的是想在冰雪融化后搜寻关于那神秘宗门的蛛丝马迹。
可惜这些木雅寨中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们，居然没从木雅贡嘎找到一丝神秘宗门存在的痕迹。
但他们仍旧得出同三年前一样的结论，那场推山雪气势骇人，从山顶倾泻而下，一路将北坡所有阻碍尽数吞没，地上的泥土碎石随着推山雪滑落，就算有个隐世宗门，恐怕也被夷为平地。
溏吉次珍不禁喃喃自语：“神女之威，就算那神秘宗门也不曾逃脱，可方闲那小子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嘎吱，嘎吱，没人回应老巫女的话，反倒是不远处的少年人从一大早便忙活到现在。
治麻的手艺苏达已经掌握的很好，每天起来她便乐此不疲的开工，随着麻线不断被纺织成布，这丫头的眼睛居然闪闪发光。
方闲第一次发现原来，“眼中有光”这句话是真的！！
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他人，或是怜悯，或是胁迫，或是为了利益，方闲救下苏达也仅仅是出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心理负担。
金城公主愿意在噶达城见自己的原因也很简单，又对自己在信中所提之事的好奇，毕竟不是谁都知晓九曲之地的阴谋，当然也是顺带手的事。
九曲之地其实就是当初文成公主入藏时埋下的一个大雷，连她自己都知道纸包不住火，所以方闲才在信中表明，若她见自己，则必会将她身上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于是便有了回信。
至于自己所说隐世宗门之事，大抵这位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公主是不会相信的。
也幸亏这位高贵的公主回信，给了自己保命的本钱，否则他在被措雅救下后就有可能成为顿吉家石屋最底层的奴隶！
方向无数次在黑夜之中暗自感叹，“扯虎皮拉大旗”的手段果然好用啊！
现在的他必须给予老巫女所希望得到的东西，如何把粗盐变成细盐！
盐在这个时代无疑是金贵的，甚至能在吐蕃当做硬通货来交换牛羊、皮毛、药材等商品。
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木雅寨中回荡，老巫女不禁转头，她知道方闲又在摆弄那些精巧到让木雅人无法言语的工具了。
说来可笑，那些器物就算方闲一开始就给木雅人也没用，每一样都需他手把手的教他们才能发挥作用。
“桑措大叔，你拿反了！倒过把刨子往上推才能推出刨花来！”
“亚吉，你也错了，你要按照榫卯的图样来凿才行，俩个榫头如何能拼接在一起？算了，还是我来吧！”
老巫女看着方闲活脱的背影忙前忙后，不由得再次叹息：“差的就这么多吗？”
现在就算学会了又如何，木雅人还是没办法自己制作那些工具，只能眼馋方闲在那里摆弄，偶尔也能瞧见他走进那间木屋后的神秘石屋，那里是整个木雅寨的禁地，就连她都不能进入。
顿吉桑措倒是想要强闯，但结果便是他那身手矫健的儿子在石屋外摔伤了胯骨，半个多月难以下床。
方闲和老巫女都知道，所谓“为措雅出气”不过是顿吉桑措边造出的“拙劣”借口而已……但只要不点破，双方就还没撕破脸。
木雅人的活做的很糙，或者说他们几乎没接触过手工业，倒是对宰杀牛羊这种事熟能生巧，连措雅手中的那条皮鞭还是方闲亲自给她编制的。
也是在他献上那条皮鞭后，老巫女便有了让他成为顿吉家奴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