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元神
方源依照诀窍行功，默默存想着双眼与眉心的三个点。
最开始总不能成功，精神或者忘了存想，或者就拘滞在某一个点上，又或者眼皮不自觉地闭合，使得外光不能入内，精神一阵昏沉。
他心中不骄不躁，知道这都是最初行功时常有的状况。
每遇到这些情况，只是提一提精神，重新进入行功状态，过了盏茶工夫，他这才进入一片宁静沉寂之中。
这时候他意识底层的残渣开始泛起，各种念头开始袭击他的心神，企图使他从这种沉寂状态中出来。
好在他身体已经痊愈，没有了那种浑身各处剧痛的感受，因此还能够自持。
方源确信了，自己可以修炼功法，心中不由得一喜。
喜意方生，他的心神立即摇动起来，吓得他连忙收敛，可这种惊吓感反而使他的心神动荡得更加厉害。
心神一乱，外界的所有声光嗅味全都袭来，把他拉扯出心灵的沉寂。
方源不由得苦笑，他还是大意了。
前世本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可当初修道只为好玩，并不怎么在意，无意中反而切合了自然无为的道理，如今却事关生死，他不自觉就动了心，一旦动心，修道的心境就难以保持了。
方源并不气馁，略微修整片刻，等到心思重新平静下来，他继续盘膝坐下，按照诀窍行功，很快他又到了意识中残渣泛起的地步。
这次他有了经验，心中不忧不喜，仿佛一双冷眼，旁观着各种念头在心中骚动，他自己却不再念上生念。
很快诸多念头渐渐沉淀下去。
方源进入一种冥冥漠漠，却又灵灵昭昭的境界中。
眼中神光与外缘断绝，不断地内视补神。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喀喇喇几声巨响。
方源一个激灵，从冥漠状态中惊醒过来，可是他又没彻底醒转。
他感觉自己仿佛有两颗心在运转，一颗心在感知着外界的一切，还能思索筹划，另一颗心却冷冷寂寂，旁观着前心的活动，不起丝毫感情。
方源知道，前者就是自己的识神，后者却是元神的作用。
他虽然还没到识神退却，元神现前的境界，却意外地展现出元神的作用。
方源走出房间，立即见到方海带着那个名叫福生的小厮闯进院子。
方海见到方源，伸出手来，指指点点，喋喋不休地在说着什么。
方源还没习惯这种识神与元神分立的情况，一时间不能领会方海在说什么。
忽然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仿佛看到了方海身体的某些部位紧张起来。
方源下意识地就想到，他接下来腰胯会向左拧转，上身却要右转，右腿提起，扫向自己面门方向。
这么想着，方源不自觉向后撤了两步。
方海进了院子，见方源正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怒气勃发，止不住就是一顿痛骂，却发现方源呆呆地看着他，对他的谩骂全不关心，似乎连他这个人都没放在眼里。
方海哪受得了这种轻视，更不用说心中还积攒着妻子受人侮辱后自杀的愤怒，他猛地提起右腿，向方源横扫过去，却发现自己动作刚有微动，方源就鬼使神差地撤了两步，
他愤怒之下，出腿十分劲猛，此时再想收回已是不及。
哗啦一声。
方源身边一株碗口粗细的大树被拦腰扫断。
方源吃了一惊，顿时从元神状态中跌落下来。
“方海，你发什么疯？”
方源道。
“发疯？”
方海怒道：“我不仅发疯，我还要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说着提拳又向方源打过来，方源此时已经脱离元神状态，不能保持冷寂的心境，这才真切地感受到方海的威势。
方海只七尺之躯，此时一拳打来，竟然爆发出猛虎般的气概，让方源呼吸都不由得一窒。
方海拳打到一半，蓦地感觉胳臂一紧。
他愤怒转身，见是方洋扯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肩膀一抖，把方洋甩到一边，喝道：“你来做什么？”
方洋知道，自己绝拦不住兄长，若他硬要动手，方源恐怕有死无生，只有另想办法劝阻。
方洋道：“大兄，老太太有明令，不能为难方源，你连老太太的话也不听了吗？”
方海气势为之一顿。
他还真不知道老太太有这话。
福生奉方昭的命令去给方海传话，本就希望方海气愤之下三拳两脚把方源打死，哪会把老太太的话也说给他听。
到时候老太太就算怪罪下来，也有方海顶着。
方海作为唯一的嫡孙，老太太最看重他，到时候木已成舟，老太太也不会太责怪他。
见方海有些犹豫，方洋趁热打铁道：“大兄若是不信，何不去向老爷请示。”
方海心道等请示了老爷，若老太太没有说话，我再回来把你们两个一起打死也不迟。
“小畜生，就让你再多活一阵！”
方海道。
说完他怒气冲冲，去找方昭问明情况。
方昭见到自己儿子气冲冲地闯进来，心中不禁纳闷，这小子不去找方源算账，来这里做什么。
等方海把方洋所说的话转述一遍，方昭也心中发起火来。
就知道这小兔崽子整日和方源那小畜生鬼混没个好，现在竟然帮着外人对付起自己人了。
“老爷，老太太真这么说了？”
方海问道。
方昭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老太太对那小畜生，向来放纵。”
这是承认了。
他也没法不承认，若不然，等方源出了什么事，他可摆脱不了干系。
方海愤慨道：“难道思怡就白死了？”
方昭道：“你不要着急，老太太就算偏袒那小畜生，总也要有个度，若是小畜生以后再干出什么丑事，老太太也不好替他说话，到时候为父就赶他出府，没有方家庇护，还不是想怎么拿捏他，就怎么拿捏他？”
没办法，方海只好接受父亲的说法，郁郁寡欢地走了出去。
方昭看着方海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动。
海儿年龄还小，总不成以后再不续弦，还是尽早再给他结一门亲事为好。
方昭低头沉思起来，努力地回想着，交好的世家中有没有合适的美貌女子。
要好好安排一下才是。
方昭心中嘿嘿直笑。
方海愤然走出房间，迎面走过来一个面容老实沉稳的中年仆人，这仆人身上衣着不俗，显然在府中颇有地位。
仆人见方海面色不豫，问道：“海哥儿有什么心事？”
方海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把这项丑事说出来。
仆人见到他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问道：“可是为少奶奶的事。”
方海点了点头，说道：“周管事也听说了？”
“老太太护着那小畜生，我心中气得要死，却没奈何！”
管事周练笑道：“要想教训那人，却也未必需要海哥儿自己动手。”
方海心中一动，笑道：“连我也不能动手，方家其他人自然更不行，老太太难道会容许下人去欺侮他？”
“自然也不是其他方家人。”
周练道。
方海见他面色笃定，顿时来了精神，问道：“周管事可有主意？”
“若周管事能替我做成这件事，以后必有重赏。”
周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