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嫁祸
威国公府,福清堂。
方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老祖宗是最慈善的一个人,但每个人在她跟前都谨小慎微,不敢出丝毫差错。
方母坐在矮炕上,斜倚着一只靠枕,和屋里的小辈们说话。
能到她面前的都是威国公一脉关系比较亲近的女眷,大家昨天给刘氏发完丧,当晚也就在国公府住下来了。
按照此世的风俗,刚发完丧,身上带着晦气,不该立即见老人,于是大家伙今天才正式过来拜见。
说话中不免谈起刚过世的刘氏,想到她往日里与众人相处融洽,关系亲密,女眷们不免都有些伤感。
方母抹抹眼角上的泪,叹息道:“我的这个孙子媳妇,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儿呢,模样出挑,性子又和顺,怎么就走了呢,这也是老天爷不公道,该把我这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婆子带走才是啊。”
说着眼眶里又淌出泪来。
方母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不敢再继续伤感下去了。
于是众小媳妇,老婆子们都笑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你老人家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星,还要继续照着咱们国公府一千年呢。”
方母笑道:“活一千年,那不成老王八了吗,好了,你们接连忙了一个月,也都累了,就不用陪着我老婆子了,都自个歇着去吧。”
众人见方母脸上有些倦意,于是全都告辞离开,正往外走,一个约摸四十一二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相貌颇不俗的男子走了过来,
正是威国公方昭。
与众人打过招呼,方昭走进屋里,问道:“母亲唤孩儿来,有什么事吩咐?”
方母道:“前阵子你忙忙碌碌的,心情也不自在,我就没问,听说你下重手打了方源那孩子,你说你一个做舅舅的,干什么给孩子置气?”
方昭道:“母亲只说我打了他,怎不问我为什么打他?”
方母道:“小孩子淘气些是有的,不管为了什么,总不能下这么重的手,以你的修为,万一用力过头,害了他性命,岂不是悔之晚矣?”
方昭冷笑一声,说道:“母亲有所不知,你要是知道那小畜生都做了什么,可就不会这么说了。”
方母奇道:“他到底做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
方昭道:“母亲可知思怡那孩子为何自缢?”
“难道和方源有关?”
方母惊道。
方昭恨声道:“不是他还能是谁,这小畜生非礼思怡被我发现,思怡不堪受辱,这才自缢了,难道我还打不得他?”
方母满脸不可思议,说道:“方源那孩子不像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方昭道:“他和他那下贱的娘亲都是一般人,叫我说,还是尽早赶他出府的好。”
方母绰过旁边的手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两下,怒道:“什么下贱娘亲,那是你妹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方昭说道:“我可不敢认这么个妹妹,方家五代公门,名声都让她丢尽了,威国公府的娇女,居然和不知道哪个野男人鬼混,还诞下野种,若依着我的性子,早就毙了这小畜生。”
方母听他说起这段秘辛,心里也有些伤感。
她沉吟良久,这才说道:“我为什么把方源留在府中,其中缘由你该清楚。”
方昭道:“母亲还以为方源是当今的私生子?”
方母点头道:“那段时间,丫头和他走得最近,时常同出同入,不是他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方昭不屑道:“我看是母亲想多了,当今做皇子的时候生性风流,喜欢沾花惹草,可登基以后,他就把自己流落在外的私生皇子皇女都接了回来,对这点他从没避讳过,若小畜生真是他的私生子,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来寻他。”
方母心中也有些纠结,她知道方昭说得有理,可总放不下这个念头。
过了半晌,她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国公府也不少这口饭,养着他吧,过几年看看情况再说。”
“记着,你不可再对他出手!”
老太太说着,把手杖在地下用力顿一顿,表示这是自己的命令,让他不要再多说什么。
方昭脸上闪过一丝阴翳,说道:“就依母亲,只是,如果这小畜生再做出什么丑事来,母亲可别怪孩儿违拗您的意思。”
说着他躬身向老太太行了礼,转头离开福清堂。
方昭一边走,一边心中烦闷。
他没想到,小畜生受了他那一掌,竟然能活下来,眼下母亲明令禁止他再对小畜生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方母的命令,国公府里没有人敢违抗,这不仅因为她辈分最高,更因为她曾经奶过当今,因此与皇帝有一段香火情,为此每年老太太生辰,皇帝总会派人奉上丰厚寿礼。
可以说,老太太是国公府富贵的基石,尤其在当年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方母既然说不能杀那小畜生,那就不能杀,至少不能明着来。
方源撞见他**刘氏的事,方昭倒不放在心上,先不说方源敢不敢说出去,就算他说出去,别人也未必会信,未必敢信。
最让他心头火起的是,他花了好大力气,终于快把思怡拿下,眼见就要得手,偏偏被小畜生撞见,思怡羞愧难当,就这么死了。
想起思怡曼妙的身姿,再想想两个人的身份,方昭心中还是一阵火热,可惜这些都被小畜生给搅黄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把小畜生除掉,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方昭心中一动,转身对贴身小厮福生耳语几句。
福生连连点头,一溜烟跑出福清堂。
出了福清堂,福生向后面走去,穿过几道走廊,他走进一个院子。
刚走进院子,迎面过来一个俏丽的姑娘,姑娘边走边整理衣装,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潮红。
福生假装什么没看出来,迎上去笑道:“好久不见,红姐更标致了。”
一边说着,伸手向女人屁股上摸过去。
红姐闪身让到一边,笑骂道:“你这个猴崽子,还这么不尊重。”
福生不屑道:“果然是攀上了少爷,红姐倒是越发知道尊重了。”
红姐不理他胡说,转身离开了小院。
福生瞧着红姐一扭一扭地消失在过道里,转身走进正房。
屋子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袒露着胸脯,正躺在椅子里呆笑。
“福生,你这小猴子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年轻公子正是方昭的长子,方海。
福生道:“公子爷,我刚听老爷和老太太说话,听来了一个秘密。”
方海奇道:“什么秘密?”
福生于是把方昭栽赃方源的一套说辞,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方海听得胸口沸腾了一般,一股热气直往上钻,最后顶到头盖骨,让他头皮发麻,满脸赤红,像被火烧着一样。
嘭!
方海把身边的梨花木茶几拍得粉碎,他跳起身来,往外面冲去,一边吼道:“我宰了这个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