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终章：小马过河
所有的长辈教诲，所有的网络文章，所有的前人经验，过的都是另一条河。
任何道理，都只是某一群人的正确——但未必是你的。
是的，也包括这本书提到的每一个道理。
为什么听过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1
去年有个女孩儿来应聘，从北京回来的。
我问她为啥不留在北京，女孩儿说：因为一直没有交心的朋友。
大城市的公司很年轻，同事也大多是同龄人，上班笑笑闹闹，下班一起吃饭唱歌，看起来和孤独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夜深人静时却找不到合适的人说点心里话。
纠结了半天，最后打电话给家乡的高中同学，说这城市有两千万人，却连一个陪她看电影、压马路的人都找不到。
高中同学也叹口气，说那你回来呗。
结论：大城市的热闹是假的，孤独是真的。
2
几年前有个文青朋友，在小城市待得很憋屈。
找了大半年工作，没有一份自己喜欢的，也没有认识一个新朋友。
有些人估计要说“遇事多反思自己”之类的话了。找不到工作，是不是挑三拣四、眼高手低呀？没有朋友，是不是自己性格不合群呀？
后来她去了上海。你猜这个半年找不到工作的人，在上海找到喜欢的工作用了多久？
四天。
第四天的上午，她很高兴地拍了新公司的照片给我看，说老板人好，同事也和气，而且都是搞创作的，能聊到一起。
再后来她的朋友圈就全是一群人开心的笑脸了，事业也风生水起，状态和之前的死气沉沉判若两人。
结论：小城市找不到同类，大城市才可以温暖彼此。
3
知乎上关于体制内的工作好不好，一直有很多争论。
有个答主花了八年时间，混到给厅长写材料的政务秘书。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辞职了，原因是“太累”和“赚钱太少”。
“感觉太累，完全没有自己时间，而且24小时待命，过年也一样。二是赚钱太少，每个月只有我媳妇五分之一的工资。”
后来他辞职了，现在在企业里工作得非常开心，挣得还比之前多得多。
结论：体制内极度忙碌，需要24小时待命，比“996”还要夸张。
收入和劳动不成正比，不值得。
这一点我能证实。我见过好几个公务员忙得脚不沾地，父辈的、同龄的都有。
4
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很多人说刚毕业时不想考公务员，想到大企业做一点看起来高大上的事情，有面子，挣钱也多。
结果发现私企的“996”之下根本没有个人时间，几年下来身体累出一堆毛病。
回头看看考公上岸的同龄人，每天按时上下班，周末还有做饭、郊游、看电影的闲情。更气人的是，好像自己的收入并没有比公务员高出很多。
于是恍然悔悟，一个个开始考公务员。真香。
结论：体制内劳动强度低，闲暇较多，而且收入并不少。
这一点我也能证实。身边也有每天按时上下班的公务员，家里有事只要请假说一声就好，日子过得美滋滋。
5
现实里很多人说教，网络上很多人讲道理。
其实万千道理，都是小马过河。
小马要过河，老牛说河水浅得很，松鼠说河水深得要命。
假如小马还认识大象、长颈鹿和蚂蚁，它会得到更多截然不同的答案。
没有人说假话，都是事实。没有人想害人，都是好心。
但小马要过河，那些经验全都无用。
每个人都是故事里的小马。
每个人的处境都是独一无二的，很难套用前人的经验和道理，哪怕它们全都真实且正确。
6
我们身处的这个社会，变量是无穷无尽的。如果把人生的难题写成一个方程式来求解，你会发现把所有英文字母和希腊字母都算上，都不够指代未知数。
这种方程是不可能有唯一解的。
而讲道理的人是怎么做的呢？
比如讨论人要不要结婚，说话的人会举出一个或好或坏的婚姻的例子，让听众和读者参照和代入，最终得出人要结婚或者不要结婚的结论。
可是这个结论要成立，首先得假设你和你的伴侣两个人的性格、家境、知识结构、价值取向、工作能力、发展机遇、收入水平、婚外相遇的人……都和例子中的人相距不远。
因为只有前置变量相同，事情的结果才会一样，道理才有参考价值。
但很多读者和听众却常常忽略了自己和事例中的主人公的性格、处境、价值观全都不同，而只记住了最后的结论。
譬如，只记住“人要结婚”或者“结婚没好处”，然后简单粗暴地执行。
这就是听过再多道理，也过不好这一生的原因。
记住别人的道理没有什么用。
7
再说说争论。
网络上经常有骂战，一有不同的观点，就咬牙切齿数落对方的不是。
就比如上面举的四个结论相反的例子，都能写成一篇观点鲜明的文章。
而只要文章传播开来，也就必然会招来反对的声浪。然后双方各举出一百个针锋相对的案例，唾沫横飞骂作一团。
何必呢。
如果你不喜欢一个观点，说明持这个观点的人和你不是同类，这个观点也不是为你准备的。
各自用各自的道理，找各自的同类，过各自的人生就好了，吵啥呀。
8
这个世界，是个混沌的、随机的、混乱的系统。
小河在流动。小马在长大。
所有的长辈教诲，所有的网络文章，所有的前人经验，过的都是另一条河。
任何道理，都只是某一群人的正确。
但未必是你的。
是的，也包括这本书里的每一个道理。
所以我把这篇《小马过河》放在寓言部分的最后，希望大家合上书本之后，下一次站在岔路口，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而不要只看那些别人留下的路牌。
人生的道路是个迷宫，路牌只代表着对于刻路牌的人来说，这条路通向哪里。
而对于你来说，这条路通向哪里，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当然，会有坎坷，会有错过，会有很多代价。抱歉，几篇文章没有办法帮大家完全避开这些。对于这颗星球上的任何物种来说，生存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人生是不存在“正确道路”的。
人生只有“道路”。
很多时候，哪怕过尽千帆回首望，我们还是很难判断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因为我们无法知道另一个选择的结果。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做喜欢的事，努力爱身边的人，努力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人生不是客观题。人生是一道主观题，如果你去翻命运的参考答案，会发现那上面写着“言之成理即可”。而批改试卷的，正是我们自己。
如果很多年后，你愿意在自己的答案上打钩，那么这些自己写上的答案，就可以被称为正确答案了——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正确答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