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钟晚课不多,作业倒是很多。趁着奶茶店空闲的时候,她就捧着一本厚厚的资料坐在柜台里背。
“丁零零……”
挂在门上的小铃铛响了。
钟晚顺手把书放在一边,道:“您好,需要点……”
话说到一半,钟晚愣了一下。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学生,头发随意披散着,脖子上围着一个红围脖。
扎眼地好看。
是傅瑶。
“两杯热可可。”傅瑶没注意到钟晚的不对劲,她掏出手机扫了码付账。
“好。”
钟晚回过神,低头忙碌起来。
傅瑶看到柜台上的资料,笑了,问道:“你是法学院的吗?”
她说话声音又轻又细,就像电影里的富家小姐一般。
“嗯。”钟晚点点头,把饮品递给她,“两杯热可可好了。”
傅瑶只接过了其中一杯。
“剩下的这杯麻烦你帮我送到对面修理铺,一个叫秦盛的。”傅瑶双手合十,小声地说道,“拜托啦。”
钟晚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傅瑶的手上,白嫩纤长,指甲留得长了些,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下意识地,钟晚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打小干农活,钟晚的手比其他女孩子的手要粗糙很多,和傅瑶的更没法比。
没等到钟晚的回复,傅瑶以为她不乐意,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钱来,道:“就当是外卖费……”
“不用。”钟晚把钱推回去,“我这就去帮你送。”
傅瑶笑了,点头说:“谢谢。”
等傅瑶走后,钟晚拿着那杯热可可去了修理铺。这个时间点似乎有些忙,秦盛正在修车,半个身子都钻进车底下,露出半截腰和修长的双腿。
钟晚没叫他,捧着热可可乖乖地在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秦盛才从车底下钻出来,他抬眼看了一旁的钟晚一眼,问:“怎么在这儿等着?”
钟晚把热可可递给他,道:“傅瑶给你的。”
秦盛皱了皱眉,道:“我不要,你拿回去。”
“她已经付过钱了。”钟晚把热可可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秦盛拧着眉头,走过去把热可可直接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钟晚静静地看着,没吭声。
秦盛这么生气,是该多喜欢傅瑶啊。不过想想也对,傅瑶生得好看,家世又好,说话温声细语的,没人会不喜欢。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和秦盛在一起。
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脚下泥。
莫名地,钟晚心底滋生出了那么一点卑劣不堪的心思,那她呢?她也是在泥水里摸爬滚打的人。
她和秦盛应该算是一类人了吧。
圣诞节那天,钟晚买了许多彩纸和苹果,打包好,搬着箱子去学校门口卖。她大一的时候就搞过一次,这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这两天越来越冷了,钟晚只有一件有些薄的棉服,她里面套了两件毛衣,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毛球。生意还算不错,钟晚坐在小马扎上,两条腿冻得快没有知觉了,东西总算都卖了出去。
正要收拾东西回寝室,钟晚突然目光一顿,不远处的街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秦盛。
她的眼睛噌地亮了,把东西胡乱堆在了一起,麻烦一旁的小摊阿姨帮忙看着,自己则快步朝着秦盛走过去。
“秦盛。”钟晚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两只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呀?”
“于哥让我帮他去买东西。”秦盛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怎么没去奶茶店?”
“请假了,我出来卖圣诞果。”钟晚拍了拍衣兜,“生意还不错呢,走吧,我请你吃饭,感谢你那天送我回寝室。”
她笑着,两只眼睛弯得像月牙。秦盛眸光微暗,勾起嘴角笑了。
“行啊。”
临街的一家拉面店生意红火,屋里屋外都是客人。
钟晚拽着秦盛的袖子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进去,眼疾手快地占了屋里唯一一张空桌。
“老板,两碗牛肉面。”钟晚扬声喊了一句。
秦盛坐在钟晚对面,没吭声,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带你去大饭店?”钟晚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我可请不起。”
“没有,这儿挺好。”秦盛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瞧着钟晚拿着纸巾和热水把碗筷重新洗了一遍。
上一个和他面对面吃饭的女孩儿还是傅瑶。
不过两个女孩儿截然不同。傅瑶很安静,斯文地坐在那儿很少说话,常常是秦盛挑起的话题。
偏偏秦盛也是一个懒得多说话的人,久而久之,两人的会面常以沉默收尾。
老板很快端了两碗牛肉面过来。
“快吃,很香。”钟晚把筷子递给秦盛。
面条筋道,面汤浓郁,浓香扑鼻,上面撒了一把翠绿的香菜末和几片卤好的牛肉,再加上辣椒的点缀,叫人食指大动。
秦盛不怎么饿,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钟晚,微微挑眉。
以前他每次和傅瑶吃饭,傅瑶都不怎么吃,安安静静地托腮坐在对面。
钟晚却不一样,她闷着头吃,看着动作不快,然而一碗面不一会儿就见了底。似乎是感觉到秦盛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空了的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真的有点饿了。”
忙活了一天没吃上饭,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知道是不是辣椒放多了,她吃得鼻尖通红,看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秦盛往椅子上靠了下,下意识地要去掏烟,兜里却空荡荡的,烟被他落在修理铺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去隔壁超市买一盒,就见钟晚从包里掏出一盒烟递给他。
钟晚脸颊有些发红,她咬了咬唇,有些局促地开口:“我第一次买,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惯这个。”
秦盛沉默了一瞬,把烟盒拿了过来,道:“谢了。”
钟晚笑了,眼底亮晶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地就买了一盒烟,本来只是去超市买泡面,结账的时候看到柜台前摆的烟,脑子一热就买了一盒。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秦盛吧。
吃完饭,钟晚觉得有点撑,正巧不远处是公园,便想去溜达一圈消消食。
她侧头询问秦盛的意见。
“随便。”秦盛嘴里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开口。
因为是圣诞节,公园里四处都挂上了彩灯,人也比平时多,两侧都是摆摊的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钟晚很少来公园,她把空余的时间都用来打工了,根本没有空仔细欣赏这座城市。
她几乎在每一个摊位前都要驻足看一会儿,却没买什么,直到看到拐角处一个搞怪照相的。
“照相吗?五块钱一次。”
小摊位上摆着许多道具,有猫耳朵发卡、兔耳朵发卡,还有许多彩色的贴纸。
钟晚有些心动,她拽了拽秦盛的袖子。
秦盛皱着眉,嫌弃道:“幼稚死了。”
钟晚失落地耷拉着脑袋,不死心地小声开口:“就照一张。”
秦盛拒绝的话到嗓子眼又咽了下去。
对着钟晚亮晶晶的眼睛,他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侧过头,一脸不耐烦地开口:“要照就快一点。”
钟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猫耳朵发卡戴上,扯了扯秦盛,示意他低一点。
秦盛拧着眉,侧头看了钟晚一眼。
照相大叔抓拍技术不错,飞快地按下快门。
照片很快打印出来,照片里,钟晚头上的猫耳朵发卡有点歪,看着有些滑稽。一旁的秦盛皱着眉头看她,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钟晚不是很满意,可秦盛肯定不会同意重新照的,没办法。她小心地把照片放进口袋里,还不忘抬头对秦盛说:“这个是我的。”
秦盛嗤笑道:“谁稀罕。”
两人回去的时候看见零星几个卖圣诞果的,秦盛在一个摊位处顿住脚步。
他掏钱随手买了一个,转头就把这个圣诞果递给了钟晚。
“给……给我的?”钟晚有些受宠若惊,“可我就是卖这个的呀。”
“你卖是你卖,我给是我给。”秦盛“啧”了一声,“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钟晚忙把圣诞果收下。
“不早了,回去吧。”秦盛冲着不远处的校门口扬了扬下巴。
钟晚低头看着脚尖,有些不舍,却又不知道还能再开口说什么,最后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转头回学校了。
室友都知道钟晚是去卖圣诞果了,看她回来时还捧着一个,问了一句:“没卖完?还剩一个?”
“不是。”钟晚摇摇头,道,“这个是别人给我的。”
说完,她又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其实也不是别人,是秦盛。
钟晚又失眠了。
早上在眼下扑了厚厚一层粉,她又踩着点到的律所。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她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杯美式咖啡。
“是乔丽姐早上送过来的。”门口钻进来一个小姑娘,她冲着钟晚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钟姐,早。”
钟晚没有指正她那个略显俗气的称呼,她低头拆开包装袋,头也不抬地开口:“上周的案子跟进了吗?”
小姑娘叫苏雅,是应届毕业生,律师证还没考下来,被分配到钟晚这里做一个小助理。
苏雅点点头,把一个文件夹递给钟晚,道:“上周的案子已经结了,这是老大让我给你的。”
钟晚皱了皱眉,问:“这周轮到我了?”
中和律所承接法律援助工作,以排班形式分配。这种一般对接的是死刑犯,大多是穷凶极恶的主,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钟晚随手翻了翻,微微皱眉。
“钟姐,安排去看守所吗?”
“嗯。”钟晚看着卷宗,道,“去联系一下吧。”
看守所里的空气似乎总比外面的要浑浊几分。审讯室里的白炽灯不知道是多少瓦的,总觉得太刺眼。
坐在钟晚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或许也不应该称之为中年,她比旁人看起来都老一些,眼角皱纹很多,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觉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她很少抬头,一直低着头看自己手腕上泛着银光的手铐。
“我是来帮你的。”钟晚不知道第几次说这句话。
她不是第一次做法律援助,却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对面的人似乎对判决毫不在意,她一直垂着头,拒绝和钟晚沟通。
“你叫陈丽是吗?”钟晚冲着她笑了笑,“我看了你的案子,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是……”
“你不理解我!”陈丽突然抬头打断了钟晚的话,恶狠狠地瞪了钟晚一眼,“没有人理解我!”
她的样子有些阴森可怖,似乎这时候才能把她同“杀人犯”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在更多时候,她其实是一个贤妻良母,照顾丈夫、儿女和公婆,甚至还要忍受丈夫醉酒后的拳打脚踢。
压抑了太久,总要找一个方式释放。
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陈丽拿着菜刀砍下了丈夫的头颅。
“你总要想想你的女儿吧。”钟晚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没有人愿意领养她,她现在在一家福利院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代你去看看她,再拍两张照片给你。”
陈丽僵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地开口,声音隐隐发颤:“我对不起我女儿。”
钟晚起身,看了看手机,道:“我会再来的,带着你女儿的照片,希望那时候你能愿意和我沟通。”
陈丽哽咽了一声。
钟晚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刺眼,和看守所好比两个世界。
苏雅在门口等她,看见钟晚出来忙凑过去,手里还捧着一杯奶茶,问道:“怎么样?”
钟晚皱了皱眉,道:“有些麻烦,我得去一趟福利院,你不用跟着我了,先回律所吧,跟老大打一声招呼。”
苏雅点点头。
福利院在郊区,钟晚特意拐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才过去。
接待她的院长姓张,张院长一边叹着气,一边领着钟晚进去,道:“那孩子叫小雨,自打来了以后就不说话,饭也吃得少,本想着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可福利院的情况……”
钟晚点点头,道:“你们也不容易。”
见到了小雨后,钟晚着实震惊了,那么瘦小的一个孩子,就缩在角落里,不吃饭,也不和别人玩。
“我见过你妈妈了。”钟晚开门见山地说。
小雨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圈红了。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钟晚心口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气都觉得困难。
本想着再去找一下张院长,谁知道刚到院长办公室,她就看见张院长正和一个男子殷切地交谈着。
张院长看到她,忙介绍道:“秦总,这是钟律师。”
钟晚的身子有些僵硬,她甚至有些不想抬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最近这是怎么了,走到哪儿都能碰到秦盛。
秦盛像是丝毫不意外似的,勾起嘴角笑道:“我认识钟律师。”
“那真是太巧了。”张院长热情地说,“钟律师你不知道,秦总是来捐赠的,我刚刚和他提了一下小雨的事,他立刻就答应帮忙请心理医生了。”
钟晚勉强扯出一丝笑,道:“那真是有劳秦总了。”
“不麻烦,我这个人热心肠。”秦盛嘴角噙着笑,偏头看了钟晚一眼,“我正好要回去,需要我捎钟小姐一程吗?”
“您太客气了。”钟晚微笑,语气疏离而客套,“我自己回去就好。那张院长,我先告辞了。”
“欸,好好好,钟律师慢走。”
看着钟晚快步离开的背影,秦盛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淡去。他微微屈指叩了叩桌面,漫不经心地开口:“钟律师的电话,你这儿有吧?”
张院长有些为难,道:“进来时登记过,可是……”
秦盛轻笑了一声,道:“我这次亲自过来,其实也是想再多加几成的捐赠。”
张院长脸上立刻堆了笑容,把一旁的登记本拿出来递给秦盛。
秦盛翻开登记本,第一行就是钟晚的登记信息。
看着熟悉的字迹,秦盛勾起嘴角,掏出手机记下了号码。
走出福利院的时候,钟晚还没离开,她靠在自己车门旁,一看见秦盛,气不打一处来。
“我车的轮胎是你扎的?”
秦盛脚步一顿,摊了摊手,装作无辜地道:“钟律师在法庭上也这样吗?没有证据,胡乱冤枉好人?”
钟晚咬了咬牙,道:“我告诉你,这周围都有摄像头。”
秦盛赞同地点点头,道:“那就请钟小姐看完监控后拿着证据再来找我。”
“秦盛,你知不知道你这是……”
“破坏公私财物。”秦盛淡淡地笑了下,“知道钟律师不好惹,我特意提前查了,还好这罪名不重,我还能承受得起。”
钟晚心底的火一股股地往上冒,工作这几年,她自以为已经能处变不惊地面对所有事,可一对上秦盛,她所有的冷静自持都化作乌有。
在秦盛面前,她永远无法保持理智。
“早说了,我是个热心肠,不如我载钟小姐一程?”秦盛侧头看着她,“这地方不好打车,不过如果钟小姐想走着回去,我也不拦你,算算时间,四五个小时怎么也能到。”
钟晚深吸一口气,死死地压着心底的火气。她咬了咬牙,走到副驾驶开了门,道:“那就多谢秦总了。”
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客气了。”秦盛微笑。
车里播放着不知名的舒缓音乐,外面落日余晖掠过,可钟晚却没有一点放松。她低头盯着手机里的文档,密密麻麻的黑字看得人头晕目眩,十多分钟了,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直接拿走了她的手机,锁屏,扔到后座,一气呵成。
“你做什么?!”钟晚瞪着他。
“坐车玩手机会晕车。”秦盛瞥了她一眼,“你忘了以前在大巴车上吐得东倒西歪的经历了?”
钟晚动作一顿,有些不自然地把脸侧过去。
那时候她刚刚和秦盛在一起,非拽着他去爬山,为了省钱选择坐大巴车,一路颠簸,她差点吐死在半路上。
现在想想,真是好笑,她满心想着替秦盛省钱,哪里知道人家竟是金尊玉贵的身份。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修理工,如果知道你是秦家太子爷,当初我也不会不自量力地爬上你的床。”钟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似乎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秦盛的脸瞬间沉下来,他脚一顿,猛地踩了刹车。
“这就是你一声不响一走就是两年的理由?”
他眉宇间带着愠怒,甚至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钟晚不辞而别让他心底一直憋了一股火。
“我和你说过了,是你没当回事。你以为我在和你吵架,你以为我又是独自生两天闷气就会乖乖地回来。其实你一直看不起我吧?你觉得我太卑微了,认定我没了你就活不了,你以为你把我吃得死死的。”钟晚的语气很平静。
“我没有。”秦盛冷着脸。
“有或没有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都过去了。”钟晚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秦总快开车吧,夜路不好走。”
秦盛心里很烦躁,他侧头看着一旁的钟晚,神色暗淡,有那么一瞬他想直接亲过去,可他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冲动。
不能操之过急,他默默地告诉自己。
深吸一口气,秦盛重新启动车子,驶向市区。
到市区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钟晚不必再回律所了,不过她并不想让秦盛知道她住在哪儿,只让他将车停在一个商场门口,就准备自行下车。
秦盛一只手撑着下巴,瞟了钟晚一眼,似乎是看出了钟晚心中所想,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道:“我又不会去你家门口堵你。”
钟晚没吭声,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那冷情冷意的模样,秦盛看得心塞。
圣诞节过后就快期末考试了。钟晚辞了奶茶店的工作,整日泡在图书馆,算一算也有好几日没见到秦盛了。
她心里有些痒痒的。
考完试的当天下午,她正在寝室收拾东西,几个室友在屋里聊着八卦。
她对这些一向是没什么兴趣的,可骤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她还是身体一僵,停下了动作。
“傅瑶出国了。”
“好像就是今天吧?我刚刚看到有人接她走了。”
“白富美就是好,出国像回家一样简单。”
钟晚咬了一下唇,突然扔下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急匆匆地推开门跑出去。
钟晚一路跑到了修理铺,进门的时候扫视了一圈,没看到秦盛的身影。她喘着粗气,拽住了于东:“于哥,秦盛呢?”
“秦盛?他今天请假了。”于东挠了挠头,问,“你找他有事?”
心尖一点点冷了下来,钟晚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她垂着头“嗯”了一声。
“你去他家找找他吧,西工胡同223号。”
钟晚紧紧咬着唇,点点头,道:“谢谢于哥。”
钟晚心里着急,难得奢侈地打车过去,师傅把车停在胡同外面,指了指不远处,道:“姑娘,这里面太窄了,我不好掉头,少收你一块钱,就停在这儿吧。”
钟晚脑子里乱糟糟的,压根儿没听师傅说的什么,直接付钱下车了。
胡同逼仄,两侧大多是低矮的平房,也有歪歪扭扭的筒子楼。有人家在自家门口搭了竿子晾衣服,走两步就要低一下头。
钟晚默念着223号,一路找过去,最终在一处有些破旧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她内心忐忑不安,她怕屋子里空荡荡,怕秦盛跟着傅瑶一起出国了,怕再也见不到秦盛。
她试探着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她轻轻推了下门,没想到门没关,打开了一条小缝。
钟晚直接推门进去了,屋里有些昏暗,明明是白天,屋子里的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味。
“秦盛?”钟晚小声叫着。
屋子里死一般沉寂,好一会儿,才有人摇摇晃晃地从卧室走出来。
“你怎么来了?”秦盛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钟晚看到秦盛的时候,骤然松了一口气。
“我听于哥说你今天没去,以为你病了。”钟晚低头踢了一下地上的易拉罐,“怎么喝这么多?”
秦盛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道:“你回去吧,我没事。”
钟晚放心不下。她弯下身子把易拉罐一个个捡起来,道:“我帮你收拾屋子吧。”
秦盛喝了酒,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偏头看着一旁忙碌的女孩儿,钟晚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白皙修长的一段脖颈,大概是出来得急,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她弯腰的时候露出一小段腰线,白得刺眼。
秦盛莫名地心里有一股火气,一只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开口:“钟晚,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钟晚身子一僵,手里的易拉罐没拿住,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一直滚到了秦盛的脚边。
“嘎吱——”
秦盛一脚踩上去,懒懒地勾了下嘴角,道:“看来我猜对了啊。”
他缓缓地走近钟晚,凑到她耳边,轻声开口:“想和我一起睡吗?”
钟晚的耳尖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她僵硬着身子没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响着刚刚秦盛凑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不行算了。”秦盛等不来回应,没了耐心,皱着眉,“不用收拾了,你回去吧。”
就在他要转身的那一刻,衣摆被人拽住了。
秦盛挑了下眉,回过头。
钟晚眼圈发红,身子颤抖得厉害,她慢慢地、一颗颗地解开衬衣的扣子。
她想,她应该是真的很爱秦盛。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阴得厉害,秦盛还在睡,钟晚小心翼翼地起身,想下床去拿自己的衣服,突然胳膊被人往后一拉,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到秦盛的怀里。
“干吗去?”秦盛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饿了吗?我去煮点粥。”
秦盛低低地笑了一声:“看来你还不累。”
话音刚落,他又欺身压了过去。钟晚吓了一跳,忙往后躲,道:“疼,我有点疼。”
秦盛皱着眉,道:“疼?我看看。”
说着,他把手往钟晚的腰间探过去。
钟晚脸颊通红,按住秦盛的手,带着几分哭腔道:“别,别动。”
秦盛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收回手,道:“稀罕。”
钟晚裹着被子,弯下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件穿好。她起身去厨房搜寻了一番,基本上没什么食材,最后她只能煮了白粥。
两个人坐在有些歪歪斜斜的木头桌子边,一人一碗白粥,热气氤氲,钟晚迟疑着开口:“傅瑶走了,你也别太难过。”
秦盛愣了一下,问:“她走了?”
钟晚眨了眨眼,道:“你不知道?”
秦盛喝下一口粥,皱着眉头,反问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心尖处摇摇摆摆开出了小花,钟晚咬了咬唇,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今天这么消沉是因为傅瑶。”
“和她没有关系。”秦盛语气淡淡的,“是因为我家里的事。”
钟晚微微垂眸,低着头,小声开口:“那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秦盛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明天中午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