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水——逍遥
“这寒冬腊月,休沐应该蒙头大睡,也就少史们不怕冷,早早起来。”洛瑾依旧敲着那把折扇,靠在松树下。
李慎、洛珏、辛谣都停住脚步。
“伯卿,何事?”
“等你们一起吃饭呀!”他走到逢君面前,“妹妹,这披风可是娘手做的,绣了你最喜欢的海棠,特意用了鸭绒。可还暖和?”
“嗯。兄长,母亲也给你做了,半月前一起送来的。你何时穿?”
“我是男子,这区区冬日,能奈我何?”
“兄长的身体底子自然比我好,但这北方冬日寒冷,等第一场雪下了后,还是要穿。要是真着了寒,又又她……”
“打住!”
他转身搭上李慎的肩膀,“浥尘,走走走,吃饭去。”
四人快到半亩方塘边,洛珏抬头张望,未见那约定好的身影,栏杆边围着公孙韵几人,铁兰匆匆呼救,“不好了!李小妹落水了!”
洛珏抬脚就跑,边跑边解下披风,随它落在地上,其余人紧随其后,辛谣快速捡起披风。
来到半亩方塘边,洛珏的手搭上栏杆,欲跳。
一只手抓住她的右胳膊,带着她往后一甩,一道人影跳入湖中。
洛珏的背撞到李慎胸膛,二人一起往后退了几步才站好,李慎方才情急之下,双手扶住她的胳膊,此时,赶紧放开,“洛姑娘小心。”
洛珏似乎没有听见,立即奔到栏杆前,只见洛瑾已将李小妹揽住,游到另一边。
半亩方塘依着地势而建,一半设有栏杆,另外一半没有栏杆,从堤岸到水面,修砌十几级台阶。
众人跑到台阶那边,洛珏、铁兰拉李小妹,李慎拉洛瑾。二人上岸后,李小妹已经不省人事。
辛谣递过披风,洛珏立即接过盖在李小妹身上。“小妹,快醒醒!”洛珏按压她的心口,却毫无反应。
洛瑾喘着粗气道:“她在水里时就晕了,赶紧送到百草堂。”说着就要去抱李小妹。李慎抢先抱起她,但是只用小臂拖着她的背和膝盖窝,手掌未曾触碰她。其余人跟随。
众人来到百草堂,一只高傲的大白鹅在门前走来走去,见有人来,高声叫唤,众人停下。
铁兰道:“啊?这?鹅将军守着门?逍遥医不在?怎么进去?”
洛瑾快步跑到那鹅面前,拦住它:“鹅兄,人命关天,闭嘴住脚行不行?”那鹅便乖乖立住,也不叫了。其余人进入百草堂。“乖!”洛瑾俯身摸摸他的头也跟着进去。
李慎将李小妹放在榻上,洛珏拉起被子又给她盖了一层。
洛瑾进来,“青果,放信号,召又又回来。”名叫青果的医师对着窗外放了信号。
“我这不刚好回来,还浪费我一个信号!”一阵清朗女声从众人背后传来,众人转身让出一条路,逍遥医背着竹篓,手上拿着一把短药锄。“来这么多人,是有什么大病?”她边说边放下竹篓。
李慎道:“张姑娘,这李姑娘是掉进半亩方塘,头似乎撞到了东西,一直昏迷,水也吐不出来。”
逍遥医点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舍友,把她的湿衣服换下来。”洛珏立刻放下帘子,隔住众人的目光。
“青果,去烧热水,准备药浴。”“半夏帮青果的忙。”两位男医师自去做事。
“苏木,去熬两份驱除风寒的药。”“茜草,把我的银针拿来。”两位女医师也各自去准备。
她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准备洗手。
公孙韵道:“你还不快去看病人。”
“话多!”逍遥医轻轻说了一声。
李慎解释道:“张姑娘刚刚采药,接触奇虫异草、泥水土沙,不先净手,不能触碰病人。”
洛瑾抱着双臂,“公孙姑娘,又又与众不同。再说,逍遥医风尘仆仆,别说洗个手,她就是先沐浴都行。”
逍遥医拿毛巾擦擦手,“公子,劳烦你把洛大带回去,换身衣服,再拎回来喝药。”
李慎点头,拉着洛瑾就走。
洛瑾大喊:“诶诶诶,逍遥医!你的一视同仁呢?明明都是洛都双公子,你怎么只叫他公子?”
逍遥医不理会他的聒噪,对其余人道:“治病救人,有百草堂。诸位学子若身体无恙,可以离开。还有,落水之事,莫忘报与枫、林二位先生。”
辛谣道:“小妹拜托逍遥医,我去告诉二位先生。”
逍遥医点点头,她转身进入帘幕后,众人散去。
洛珏已经将李小妹的湿衣服褪下,仍旧把被子给她盖着。
逍遥医掀帘而入,直接搭上李小妹的脉搏,“原来,小妹说的舍友,就是你呀。你也真是,多久没来百草堂了,无事不能来找我聊聊吗?”洛珏语气焦急,“又又,她到底……”
“宗主,银针拿来了!”茜草的声音传来。
洛珏手伸到帘子外,接过一只小药箱,递给逍遥医。
她打开药箱,拿出一个卷起来的布帛,打开,里面是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接着,她点起火,拿出一根银针,放火上烤烤,接着在李小妹手背上扎了一针,李小妹咳几声,吐出清水,人却未醒。逍遥医试探着摸索她的头,在她左侧额发处停住,“幸好,没有磕到后脑和额头,只是这里撞了一个包,用些消肿的药材即可。”
“那她为何还是不醒?”
“冬日水寒,冻晕了。但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不差,昨日在花林溪,赤脚下水抓螃蟹,都没有染上风寒。今日不会如此严重。”她又往李小妹头上扎了两根针,“那么,她落水之前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情绪激动,气血喷张。如此,内热外冷,冰火冲撞,所以晕了。”
“宗主,药浴已经准备好。”青果的声音传来。
“知道。”逍遥医拔下银针,“逢君来帮忙,扶她去泡药浴。”
洛珏将自己的披风裹住李小妹,二人一起扶着她去泡药浴。
李小妹依旧昏迷,洛珏往浴桶中加热水。逍遥医往其中加药材,“这药浴主要祛风寒,再加几味平心静气的药。”
百草堂外,辛谣、铁兰一同走路。
辛谣问道:“老铁,这逍遥医是何人?”
“谣谣,你刚来洛都,怕是不知。医官张家第二十九代家主幺女,名更,字又又。家学渊绝,医绝圣手。自幼走遍天下,悬壶济世,人送雅号逍遥医。两年前,她从明山院结业,行了及笄礼,张太医便把家主之位传给了她。”
“真的是年少有为!她刚刚才说了几句话,可那份气韵倒称得上是女中豪杰!”
“逍遥医胆子确实大!我怕跟你说,前年,我爹的双手让铁水烫伤了,跟煮熟的猪肉一样。别的大夫都说治不好,手废了。我爹就靠一双手养家糊口,他不甘心,求到张家。逍遥医说可以治,但法子痛苦,她也是第一次用。我爹二话没说应了。她当时拿刀像切猪肉一样,挖去我爹手上的腐肉……”
“听着就吓人!”
“但之后,用药调养,我爹的手慢慢长好了。后来呢,我爹登门付诊金,逍遥医说不用,说是除了像我爹这样大胆的人,其他人不敢试这法子。”
“估计逍遥医觉得令尊给了她机会用新法子,对她日后行医有帮助。”
“或许吧。我爹不肯欠着这份恩情,他当了了二十多年的铁匠,就打了一套铁器送给逍遥医了。刚刚逍遥医手上拿的那把药锄,便是出自我爹的手笔。”二人谈得入神,没注脚下,只听见鹅狂叫。
辛谣一愣,铁兰拉着她,“快跑!”
二人跑到芭蕉林停下,气喘吁吁。辛谣捂着心口,“这鹅将军的脾性怎么有点像逍遥医。”
铁兰扶着树干:“可不是。鹅将军是百草堂的护院。”
身后一身叫唤,辛谣吓得躲开。铁兰道:“别怕,是白鹤。”
辛谣看看白鹤扑腾翅膀,“一朝被蛇吓,十年怕井绳。”
铁兰上前看着白鹤,“这白鹤比鹅将军大多了,但没它那么凶,真叫人头疼。”
辛谣拉着她继续走,“老铁,我们一起去见林先生吧。估计她也要头疼了。”
铁兰小声道:“谣谣,我今日看得真切,当时的半亩方塘,李小妹落水,旁边只有公孙韵和她几个跟班,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你看见啦,你正好和林先生说说。”
“谣谣,你不明白?她们之间不对付,我们去掺和什么。公孙家世代的御史大夫,李小妹是猎户之女,你我更是平头百姓。你刚刚怎么还当着公孙韵的面……”
“老铁呀。”辛谣截住她的话,“你想太多了。这件事情,二位先生肯定要过问。我们都在场,与其等到时把我们叫去问话,不如主动说了。咱也不是好欺负的!”
“辛谣呀辛谣,你平时就像一只傻不愣登的兔子,这个时候到机灵了。”
“因为这是明山院,我相信二位先生!”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蕙芷园。
日光轩,珍室。洛瑾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李慎站在内室门口,“你既然不愿意去,我就把药端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