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印
那时的我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干
和往常一样，买东西吃，看着追继续做梦，如果她处于一个似乎比较松弛的状态，就和她随便聊聊。追没告诉我她要离开的具体日期，可能是为了让我保持紧张感吧。我也不知道
我的确一直在思考问题。但问题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更模糊的问题，就是关于我面前的这个人，关于追，关于她。我们才认识了几天，我们每天也就是坐在海边的石头椅子上，或者是聊天，或者是各自做各自的白日梦。反正，基本上是浪费时间没错。
“喂，你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
“夏羽追。第二个字，我爸妈给我取的是器宇不凡的宇，我自己更喜欢羽毛的羽。”
“追我跟你说，你吃的这么慢要是在我们学校，你得天天写检讨。我就不一样了，我永远第一个吃完！”
“无论吃得快还是慢……”
“你怎么这个时候又开始念经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啊？”
“我是活跃气氛。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
原谅我现在才明白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我记得好像和她吵了一下午……不对，吵起来的是我，她一直都很淡然自若。
她之所以说是活跃气氛就是因为她知道说什么话能激起我拌嘴的兴趣却又不真的惹怒我。我真的很后悔我在学校里没有好好去交几个知心朋友，否则我也不会看不出来她情商其实很高。
如果我能意识到这一点，我就会更坚定我的想法——夏羽追是一个真实的人。
“夏羽追，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形容词叫舔狗？就是那种电视剧里为了男主角不顾尊严去舔人家的那种，人家说啥就是啥，人家怎么利用她，怎么羞辱她都不生气那种……”
那时的我说这话也没怎么经过大脑，大概就是觉得这个小姑娘一直以来脾气也太好了，人也太善良了，都有点圣母了，就说了这么一句。
“你其实挺好的，也不至于这么说自己。”
“你你你！什么意思！当我没说……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行了吧！”
我记得说完这句话，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我咕咚咕咚地灌了自己整整一听可乐，还特别没形象地哈了一口气。我可能是想借碳酸消愁逃避问题吧。
反正现在，我还是坐在夏羽追的旁边看着她，我没别的事可干，我也不想干别的。反正路都摆在我眼前了，我再怎么挣扎都会被命运的抓娃娃钳子夹回来。
“我看你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我再帮你一次吧。”
追似乎从无尽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像初见那样看着我
“谁要你帮啊？你以为我是谁？”
我刚才看了她那么久，但现在却慌乱地把眼神挪开。我们只是过客中的擦肩而过，相处的时光也跟那些跌宕曲折的小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我们就应该仅此而已。
嗯，我们前几天在干什么，接下来也就干什么就好了。说话，说话，看海，然后一起做点乱七八糟的梦。
比如昨天的梦
“！你已经三天连着没交作业了！你想干嘛！”
我看着老师模糊的脸，没有丝毫怯场地回答：“做这种作业，没意义。”
“没意义是你说的吗？你自己看看你那点破烂成绩，烂泥扶不上墙！你要是给我保证下次考试排名在年级里进步一百名以上，这个月的作业你爱写不写！”
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行，老师，我保证。我要是没进步一百名，差一名我抄课本一百遍。”
我撂下狠话潇洒离去，然后我的梦转场，我看见我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奇怪，我不是很讨厌努力学习的人，觉得这就是在做无用功吗？
更奇怪的是，我自己怎么可能这么有把握付出的努力就一定有回报？
“等一下！班会先别结束！”
我嘭地站起来，扬起我手里的一沓卷子，挑衅意味十足地冲着满脸菜色的班主任嚷嚷：“我进步了二百四十四名，怎么样？这是不是说明某些人布置的作业一点用都没有？”
然后，又是一个转场。可能如果照我的潜意识这么下去，我会和班主任对骂起来，然后我会被处分，这不是个好剧情。所以在这场梦里，我没看见班主任的回复
“现在我们有请这次的进步之星——同学来为我们进行主题演讲——仰望天空！”
接上了。这次的白日梦和上次的梦接上了。
我说我不知道上次我为什么一闭上眼自己就站在台上，原来，我是怀着这种无比讶异的心态走上了台
转场
母亲在台下等着我
她一边揩着眼泪，一边冲上前来，将缓缓走下台的我小心翼翼拥入怀里，她颤抖地重复着一句话
“太好了，太好了，你做到了，我的……”
白日梦戛然而止
尴尬的是，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正好用发酸的眼睛和追四目相对
我连忙拼命眨巴眼睛把表情拧回来。夏羽追问我做了什么白日梦，我姑且告诉她了个大概。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又一垂眼，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
回忆结束，那场梦在眼前不断回放，和夏羽追有些疲惫的脸重叠在一起，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差点东西。
我挪了一步，让自己和追更近了一点。我要听清她接下来说的话。
“追，那个没讲完的故事，能讲完吗？”
夏羽追有点惊讶，但十分欣喜地使劲嗯了一声
她用大海潮鸣一样的声音，让我闭上眼睛。
后来天空在这样的状态下持续了很久
它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但她的记忆不知从何时起，就只剩下了悲伤
“我还要努力多久……”
后来，天空在继续履行自己任务，去包容世间一切的时候，在一片抱怨和诅咒的声音中，听到了少女稚嫩的声音
“不用努力了，已经够了。不用了，不用再去听他们的话了，不用了，我这一次，要好好听自己的。嗯。”
“我理解他们，我认可他们，但我只会听我自己的。这个世界上，本就应该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每个人的想法都值得被爱惜的。”
天空终于停止了哭泣
海洋停止了扩张。
天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之所以一直无法完成任务，就是因为自己的眼泪将大海扩大了一圈又一圈，从而自己把自己的任务越哭越多，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天空明白了。
原来它在包容一切的时候，忘了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啊。
如果连自己都容不下，那又谈何成为所有人的容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