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唐叶，我希望你能拿着这笔钱，离开阿英……”
……
“阿姨，您觉得同性恋丢脸吗？”
唐叶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她想起司徒国英在病房里问的这句话，突然觉得，或许这句话，一直以来她想要问的人，应该是苏韵妤。
苏韵妤默不作声，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唐叶。
“您觉得，司徒老师的性取向，让您，和您的家族丢脸了是吗？”
或许是由于身体虚弱，又或许是心中没了底气，唐叶说话，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把那一百万原路返还了回去：“您当年，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对叶凌的吗？”
这件事对于唐叶来说极其重要，所以她双眼一直盯着苏韵妤，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只觉得苏韵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以极不显眼的方式，微微颤了一下，答案，就好像被风吹过尘埃，记忆里的文字就显而易见。
苏韵妤似在回忆，又好像在为自己开脱，原本清澈坚毅的眼神中，便混入了不可名状的内容。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有，那天晚上，她单独去找了叶凌。她跪倒在叶凌面前，苦苦哀求她离开司徒国英……
事情的后续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女孩子一直都沉默着，就像眼前的唐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最后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苏韵妤怎么也没想到，叶凌所说的知道了，会是以死亡的方式兑现。而眼前的唐叶，与叶凌何其相似！两者同样地弱小，又同样地坚毅。望着唐叶，苏韵妤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是叶凌又回来了……
“我知道了……”唐叶推开椅子，起身就走。可刚没走出几步，就被苏韵妤喊住了：“叶凌……”
唐叶诧异地回头，只见苏韵妤自己也有些茫然。苏韵妤，竟然叫唐叶为——叶凌！
唐叶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地方，室外的寒意才让她有了些许清醒。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怎么跑回了公寓。一进公寓门，她就倒在地上，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眼泪才急不可耐地流了出来。
今天好冷，唐叶跑了一个多小时，还是觉得冷。原本被深埋的那个问题，破土而出，以极其壮大的力量在心里迅猛地生长。它不会开花，更不会结果，只会越长越高、越长越大。
这时，手机电话响了，是司徒国英。唐叶望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很久，一直到对方挂断，手机屏幕上显示为未接来电。她开始同情司徒国英，同情那个，名叫叶凌的女孩子。
她起身，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喂，唐叶，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我……刚才没听到……”
“哦，你在家吗？能不能帮我去房间抽屉里拿个黑色的U盘，里面有些资料我急着用，你到书房电脑上发给我。”
“好……”
唐叶刚想挂电话，司徒国英就察觉出了异样：“唐叶，你怎么了？”
“没事，老师，就是……就是有点想你了……”
司徒国英愣了愣，而后笑了：“小傻瓜，我晚上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唐叶去司徒国英房间，在抽屉里找到了那个U盘，转身之际，床头的《海子诗集》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本封面有些老旧的书，显然，是经常翻阅的结果。唐叶拿起书，随意地翻了翻，却翻到了一张本不属于这本书的纸。这是一封信，落款人，是叶凌。看到这个名字，唐叶的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忍不住往下看。
阿英：
我走了。
临走前还想跟你说点什么，提起笔，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写不出我爱你的万分之一。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讨人厌的人，亲生父母都有各自的家庭，而我只能漂洋过海一个人在这里，直到遇见你，我才觉得，生命好像终于完整了。
你知道吗？我从不奢望婚礼，对我来说，有你就足够了。
而如今，对不起，我欠了你一个婚礼，也欠了你一生……
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怪你自己，这段时光，本就是我们偷来的。我要的不多，只要你记得我们曾经拥有过的时光，就够了……
阿英，我走了，你好好活着……
爱你的
叶凌
唐叶颤抖着把信夹回到那一页，那一页诗的名字，叫《我请求：雨》。其中有一句：我请求，在夜里死去……
简短的几个字，触目惊心。
唐叶坐在地上，靠着床，望着窗外的一景一物，还有远处马路上往来的车辆。今天天气很好，微风不躁，刚好能把窗帘微微扬起。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每天都有人降生。可无论是少了谁，多了谁，地球依旧转，世界依旧运作。唐叶突然想起高中时哲学课上的一句话：事物发展总是呈波浪式前进和螺旋式上升……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喂，唐叶，找到了吗？”
“嗯？找……找到了……”
“嗯，那赶紧发给我，我急着用。”
“好……”
唐叶这才站起身，走到书房，把资料发了过去。司徒国英回了一句：乖，在家等我回来……
唐叶在对话框输入：嗯……
可很快又把它删了，就这样输了删，删了输，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对方又发来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唐叶一愣，敲下了一句：没什么，我等你回来……
而司徒国英，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驱使她快点完成手头的工作，无论好事坏事，她都觉得，今天应该早点回去。
忙完手头上的事走出办公室，天已经微微有些泛灰了。这里的冬天，天，总是黑得特别早。
司徒国英上了她的路虎，冲着白日里唐叶说的想她和等她那几句话，一路狂奔回了公寓。
一进公寓，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唐叶？”
唐叶端着一盘菜，刚好从厨房里出来。
“老师，你回来啦！刚好，可以吃饭了……”
唐叶脸上，有着司徒国英从未见过的温柔，可司徒国英觉得，这种温柔里，又夹杂着一些异样的情感。
“你，没事吧？”司徒国英突然开口。
唐叶吃着饭的动作无意识地顿了顿，可立马又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司徒国英握住了她的手：“到底怎么了？”
她的眼中有着不容逃避的坚定，唐叶知道，这种眼神，只有在她志在必得的时候才会出现。
唐叶鼓起勇气，站起身，往司徒国英走去。司徒国英还没反应过来，唐叶一口亲吻在了她的唇上。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如触电，如狂风暴雨，令司徒国英有些把持不住，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唐叶很努力的想要迎合，可心里那种真实的感觉骗不了人，她的本能，是抗拒的……
司徒国英看出了唐叶的抗拒，松开了她。
“对，对不起……”唐叶窘迫地道歉，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