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叶望了望窗外，暮色已经渐渐拢起，想到司徒国英还在等她，就想给她打个电话。可四下里却找不到自己的包：“我的包呢？”
“可能落我那儿了吧……”
“那你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
“要给你那个老师打电话？”
唐叶没有否认。
宋景盘算着有了通话记录就有了司徒国英的电话号码，或许将来用得着。于是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你记得她的号码？”
唐叶只看了他一眼，就开始拨号。从孤儿院等不到人的那天起，她就开始对特定的一些人和事上心。从小到大，其实能让她上心的事并不多，人，更是只有司徒国英一个。所以唐叶背得出她的号码，也了解她喜欢的东西和风格……
不出宋景所料，没过多久司徒国英就来了医院。
“怎么回事？怎么就进医院了？”司徒国英似乎忘记了早上发生的一切，又好像是遵守俩人之间的约定，只关心唐叶的情况。
“我打的！”
唐叶还没来得及掩饰，宋景就自己撞上了枪口。司徒国英和宋景本来就有些水火不容，唐叶本来想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糊弄过去就算了。可眼下，宋景显然把关系搞得更僵了。
司徒国英看了唐叶一眼，唐叶想要开口，却被司徒国英摆手制止了，她转而质问宋景：“那么我就请问了，原先你还警告我，怎么今天自己就动上手了呢？”
“老师，是我……”
唐叶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又被宋景打断了：“你能保证不会伤害她？”
这一刻，唐叶恨不得把宋景狠狠地揍一顿，而且是往死里揍的那种！因为唐叶明白，此刻宋景口中所说的“伤害”指的是什么。她怕宋景继续说下去会戳破司徒国英的尊严，便很强势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一激动，唐叶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动车的轰鸣声又来了，天旋地转的同时胃里也随之翻江倒海。可这一整天，唐叶只吃了早上一顿，胃里早已空空如也，于是翻涌便只能化作一阵阵的干呕。
司徒国英坐在床沿上，一边给唐叶喂水，一边顺着她的背：“有没有好一点儿？”
唐叶点了点头，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胃里更为强烈的一阵翻搅。刚喂进去的水立马就混合着胃酸涌了出来。
宋景没想到自己那一拳的连锁反应会这么大，放下了与司徒国英的争执，立马跑去护士台叫来了医生。
医生检查后说没有大碍：“应该是饿坏了，你们去给她买点吃的。还有，病人需要静养……”
宋景突然就想起了起初医生说的那几个字——长期营养不良，心又隐隐开始揪了起来。原本凌厉的脸上突然就像泄了气：“想吃什么？我去买……”
想吃什么？唐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
“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我可以出院了吗？”多年来的拮据成了唐叶生活的习惯，此刻躺在这病床上，于她而言并不能修身养病，只会使她寝食难安。因为经济上的窘迫，不允许她住院这么奢侈。在这病床上度过的每一分钟，于她而言都是金钱和时间的流逝。
唐叶想从床上起来，却被司徒国英按了回去：“你好好在这躺着，钱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搞定……”
唐叶还想起来：“我真的没事了……”可起到一半，又因为一阵眩晕而倒了回去。
“医生说你血压太低了，得好好休息……”宋景说着，意犹未尽，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宋景离开后，司徒国英才回过头来问唐叶具体情况。唐叶把昨晚和今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只是把争吵的理由忽略了。
司徒国英却是个明白人，追问道：“你和他，吵什么？”
唐叶语塞，但心想这会不会是一个好的契机呢？正纠结着该不该说，司徒国英又问：“是不是跟我有关？”
“老师……”唐叶本能地想要掩饰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苍白，便实话实说：“他说，你是同性恋……”
说出这话之后，唐叶便不敢再看她。司徒国英愣了一秒，看唐叶低垂着目光，便端起她的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他说得没错，我的确是……”
唐叶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司徒国英会承认得如此直接，晃了晃神，又问：“那，那你手机屏保上的照片？”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五年前自杀了……”
司徒国英说得云淡风轻，可唐叶却好像能看见，这样的云淡风轻背后，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和白日里的坚强伪装。
“自杀”两个字让唐叶不敢再问。这两个字，太过刺眼。那段记忆，这对于司徒国英来说，应该是一段锥心刺骨的伤痛吧？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过去，唐叶并不想揭她的伤疤。
“唐叶，我知道现在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也一定会想很多。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对你的好，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唐叶还是沉默，依旧不敢抬眼看司徒国英，于是索性躺回到床上，司徒国英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过了许久，唐叶才开口：“老师，您喜欢我吗？”
说完又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又加了句：“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
司徒国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想骗唐叶。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起身走到窗口，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而后飘渺地望着窗外。病房里没有风，呼出来的烟便慢腾腾地往窗外的世界飘去，带着司徒国英的思绪，渐渐消散。
唐叶从来不知道司徒国英会抽烟，也从没在她身上闻到过烟草的味道，可看她娴熟的样子，又不像是第一次。
“唐叶，你觉得同性恋丢人吗？”
过了许久，司徒国英才这么问了一句。
唐叶无意识地坐了起来，望着司徒国英落寞的背影，没有回答。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司徒国英——她心中的太阳，竟然也是这么寂寞的……
司徒国英见她不答，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好像是为了确认她是否还在，或者是否还醒着。
沉默中，司徒国英抽完了那根烟，最后掐灭在窗台上，回到了唐叶身边。
“我觉得不丢人，我和她，爱得光明正大……”
司徒国英望着唐叶，眼中的那份赤诚仿佛要跳脱出来，跳进唐叶的脑海，写下“真诚”两个字。
唐叶静静地听着。
这些事积压在司徒国英的心里，隔三差五地就会跑出来折磨她一顿。可是司徒国英能怎么办呢？就像唐叶父母抛弃了她，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你跟她很像，像到，有时候我会恍惚，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你刚才问我喜不喜欢你，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喜欢你，唐叶，我很喜欢你……”
听到这个答案，唐叶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可“替代品”这三个字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打碎了刚才的“真诚”。
“可是，我是我，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