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谁装鬼吓人?
2016年1月20日。陶班长,今天是你昏迷的第102天,牛兰装鬼吓白依依,这丫头平时看着挺胆大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吓得直往我这跑,说明她把我当成最信赖的人了。还有,牛兰也够可怜的,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我要帮她。
白依依如愿转为了正式护士,心里美啊,乐啊。值完夜班,凌晨回家的路上,她还不忘戴上耳机,随着音乐的旋律一起摇摆。
农历小年已过,霓虹灯下的石市处处弥漫着春节的味道,以往这个点只有夏天才开的夜市,这时仍旧人头攒动。拂不去的寒冷,夹着细刀般的风,送来了烧烤的飘香,白依依耸耸肩,脖子下意识地往衣领里缩了缩,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突然,迎面跑过来一个全身穿着白衣,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女鬼”,跑过来大喊:“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吓得白依依拔掉耳机拔腿就跑,连忙折回了医院,径直跑去了护士长家。
唐军生也是刚从科室回来,看到惊魂未定的白依依,忙问:“出了什么事?”白依依尽量稳定情绪,将刚才的事描述了一番。
好多事就像雨天打着的伞,你冲进房间就狼狈仓促地把它收起来扔在了一角,那褶皱里仍夹着这夜的雨水。过了很久再撑开,一股发潮的气息扑鼻而来,即使是个晴天,也会令你想起那场遥远的雨。唐军生仔细回味着,想起当初告状妇女“不让你好过”的那话:“不错,就是她,应该是牛兰。”
白依依这才安定了下来,连夜和唐军生商议好了对策,只待“女鬼”现身,非抓她个现行不可。
第二天值完夜班,白依依在前面走,唐军生远远地跟着。流淌的夜色,一如既往地深沉、阴冷,白依依无意渲染这份恐怖,却又不自主地手拿鸡蛋走滑路——提心吊胆地警惕着、等待着,像初恋的少女等情人,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当“女鬼”再次出现时,唐军生也快速赶到了跟前:“大妹子,把面具摘了吧,这么折腾一个小姑娘不道德吧?”
“女鬼”一听露馅了,摘掉面具,拿掉假牙,理了理头发,果然是牛兰。牛兰抹了一把泪说:“孩子没有了,丈夫也不要我了,工作也没有,你说我还有什么指望啊?”
唐军生觉得牛兰可怜,就拉着她去医院:“走,大妹子,有什么话咱到院里说,这天挺冷的。”牛兰点点头,和唐军生并排走着。
刚到医院门口,牛兰突然挣脱唐军生的手,疯狂向对面路口跑去,哪知一辆小车正好疾驶而来,牛兰倒在了血泊中。更糟的是,小车根本没停车,飞奔而去。
唐军生立即拨打了医院的急救中心电话和报警电话,并冲到牛兰身边,和白依依做些护理工作,细心的唐军生赶紧让白依依拍照,以备后面案件处理用。
和平医院的急救车都是随时待命的,不到2分钟就赶了过来,赶紧把牛兰送到了抢救室。
不一会儿,黎尤尤跑出来报告说:“护士长,病人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春节期间病号多,血液用量大,医院血库所剩血液不多,可能需要组织人献血。”一听要献血,白依依一拍脑袋:“护士长,我晕,我晕了。”
唐军生接过化验单一看,笑着说:“放心,她是O型血,与你的熊猫血配不上。”
部队医院效率就是高,唐军生把要献血的事在医院护理群里一发,十多名当晚值班的O型血护士就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急救中心,而唐军生第一个献了血。
抢救牛兰前后持续了8个多小时,按医生的推断应该醒了,可牛兰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唐军生做护理工作20多年,什么样的病人没有见过?牛兰这点小把戏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牛兰这是有心结,不是有句话吗,“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那个装睡的人自己决定醒来”,睡睡也好,等心结解开了,也就醒了。
这几天,唐军生细心地照顾着牛兰,给陶大妈熬的汤,也都端来一些,耐心地喂她。牛兰这时好时坏的,有时,唐军生分明看见牛兰眼有泪痕,却始终不见人醒。
晚饭后,唐军生把一个保温桶递给白依依说:“这是今天我特意为牛兰炖的黑鱼汤,对病人的伤口恢复有好处,一会儿医院还要开个会,你去喂一下牛兰,小心有刺,别卡着她啊。”
白依依不情愿地来到牛兰这。她先在门口停了一下,隔着玻璃城隍老爷剃脑壳似的——鬼头鬼脑地往病房里探了探,牛兰似乎翻身动了一下,却又很快睡去。
白依依推门进去,麻利地将鱼汤倒在碗里,将病床摇了起来,端起汤到牛兰面前说:“护士长今天开会去了,我来喂你,吃饱了,有劲了好来扮鬼吓我啊。”说着,她将一勺汤喂到牛兰嘴中。
牛兰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嘴角抽动了一下,汤洒了出来,像是一块红炭扔到热油锅里。白依依顿时火冒三丈高:“护士长这么忙,还专门给你做了鱼汤,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装睡?别不知好歹,赶紧起来吃。”
“依依,别这么说。”不知何时,唐军生站在了白依依的身后。
“护士长,你怎么来了?”
“会开完了,我就来了,我就是不放心你才来看看的。”唐军生接过汤碗,舀了一勺,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小心地喂入牛兰口中。
牛兰咂巴咂巴嘴,真的睁开了眼:“护士长,白护士说得对,我就是不识好歹,我该死。”
唐军生先是问候了几句,又说:“大妹子,先别说话,咱先把汤喝完。”
牛兰摆摆手说:“护士长,我心里好难过,我对不起你们。”
唐军生微笑着说:“难过的时候就吃东西,因为胃啊和心的距离很近,当你吃饱了的时候,暖暖的胃会温暖到心脏,这样心里就不会觉得那么冷清,那么空落落了。”
白依依还是第一次听吃有这么个理由,说得人心里暖暖的,又冠冕堂皇,寻思着下次心里不痛快时就多吃点。牛兰或许真的有点饿了,也没再拒绝。唐军生细心喂完牛兰,又拉着牛兰的手说:“大妹子,有什么事咱可以商量解决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牛兰轻声说:“护士长,我也不是想寻短见,我看见那个人影像我男人,就冲了过去。我想问问他当初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白依依因这事蒙受了多少不白之冤,现在特想弄明白咋回事,插话道:“什么?你不是说孩子是我杀的吗?怎么又是你男人不想要的了。”
唐军生瞥了白依依一眼:“依依,别打岔,听听大妹子怎么说。”唐军生虽然也很想马上知道结果,但是既然牛兰开口了,唐军生相信她就一定会给出答案。
“我和我男人在外面租房子住,他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家里又没有什么钱,喝醉了稍不顺心就拿我出气。后来我怀孕了,他感觉养不起,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天检查完,我让他对孩子负责,就是想让他收收心,没想到白护士那一句无心的话,他就说我不检点,对我又打又骂的。”牛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着,“我知道他嫌我没有工作,不会挣钱,他在外面有了狐狸精,想把我甩了,才不想要那个孩子的。”
站在一旁的白依依脱口而问:“那你怎么到医院告我状啊?”
“我男人说了,只要你们赔偿我们50万元,他就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对不起你们啊,护士长,白护士,我对不起你们啊。”牛兰沉默了一会儿,吸进去的勇气,吐出来的依旧是叹息,“唉,我知道那又是骗我的,真有了50万,说不定,他早和狐狸精跑了。”
“人生没有绝路,有的只是该转弯了。”唐军生安慰道,“大妹子,你想开点就好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好起来的。”
“我和你们非亲非故的,告你们状,你们还救我,给我垫医疗费,给我献血,还照顾我,你们真是大好人啊!”牛兰的思绪还是比较清晰的,看样子真的是早就醒了,护士们在病房里议论的事,她都一清二楚。
“亏你还记得,只要不扮鬼吓唬我就行了。”白依依想想牛兰的所作所为就来气,看着眼前牛兰也够可怜的,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唐军生依旧和蔼地说:“大妹子,我们是部队医院,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救你是理所当然的啊。”随后又安慰道,“你先安心养病,这不马上就是春节了吗?科室里还有些事,我们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他和白依依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