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的天堂小镇》（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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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多萝西的“切换系统”由于情绪的失灵终于完全崩溃。
眼睁睁看着它在几分钟之内切换成大男生、又一次次反复切换回小黑狗，不知道怎么才能冲过去保护它。
我拾起不远处地上的弓和箭，试图按照老葛教过的、难度最高的“短距离搭射法”搭弓射箭，却几次由于拿不稳而被多萝西与机器人之间的厮杀撞翻在地。
多萝西好像再也切换不回来了。
这条勇敢的小黑狗用两只前爪死死地抓住机器人的后脖颈，拼命撕咬着那个最最核心的部位。
它怎么那么聪明，知道机器人最致命的部位。
就算是切换成人，多萝西也完全不是这些力大无比的机器人的对手，何况它们的力气足够把无论是人是狗的多萝西完完全全撕碎。
“多萝西，住手！跑！求求你，跑！……”
来不及找早被踢远的弓了，我只好拿着手里的箭愚蠢而毫无章法地想要刺向那些机器人。
场面非常混乱，其余的机器人仿佛根本看穿了多萝西根本不是对手，索性站在一旁起哄。
机器人居然也懂得以大欺小，居然也懂得从起哄弱小中获得快感。
“屠夫”越聚集越多，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互通信号，似乎有着极其强大的“共情防御系统”，一方受难，四面八方支援。
眼看着多萝西越来越没有力气。
我拼了命想要扒开那些浑身肌肉的机器人，却一次次被撞回，仰翻在地。
这些真真正正为人所创造的机器人，好像根本不在乎人类弱小的力量。
终于捉住了多萝西的机器人屠夫用双手分别抓住了它的两只前腿和后腿，嘴里不知道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懂的语言，那根本不是小镇语言，那完完全全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眼看着它就要将多萝西撕裂了！
我指甲里满是泥土、疯了一样连滚带爬抓起不远处的弓——搭箭——站起。
没有丝毫迟疑——
这一箭不偏不倚，射中了一群机器人中间刚好被举起来的多萝西的心脏。
羽飞来晚了。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来晚了。
他冲过去把多萝西抱在怀里的时候，它的心脏正中还扎着那只箭。
我竟然在混乱中一箭射中最致命的要害。
我的技艺在最最不该得到证明的时刻，得到了最完美也最悲哀的证明。
力大无比的野蛮机器人屠夫们哄笑着离开，他们在嘲笑人类的无能。
多萝西就这样离开了我。
我几乎忘记了那一刻之后的所有事情。
我们是怎样抱着多萝西的尸体从一群兴奋吼叫着的机器人中拼命冲了出来，又是怎样在小镇的所有角落不断地流连、衡量、判断，想要找到一个能安葬多萝西的地方。
“带回家吧，羽飞！把它带回家吧！求你！求你好不好！带它回家！”我哭着央求，歇斯底里。
“不行，让麻瓜看到了就前功尽弃了，你知道现在已经到了训练麻瓜最关键的时候！”
“我不要管麻瓜！不要！你怎么这么冷静！你怎么这么无情！”
“你必须管麻瓜！麻瓜是你的亲人！唯一的亲人！”羽飞托着多萝西的尸体，头也不回，他从来没有对我如此冷酷过，也从来没有如此义正词严。
面对羽飞的大声苛责，我无话可说。
是的，麻瓜是我的亲人，而多萝西——甚至连一条小狗都算不上，它就只是人类拿来做实验的一个变异的胎儿而已。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离开屠宰场很远了，还听得见的机器人屠夫们兴奋的喊叫声，那声音久久在耳边响彻着，无论我用什么方式驱赶那些声音，都挥之不去。
多萝西最终被葬在早就废弃了的“海文号”火车站的一角。当羽飞把它小小的身躯放进挖好的坑里、用力拔出了扎在它心口的那只箭时，我的心都碎成了片片。
那一瞬间我哭得撕心裂肺，连多萝西的名字都喊不出了。
这里是蕴含着我、琼、迪子童年梦想的地方，我们曾经多少次梦想着坐上小火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三个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琼的躯壳——那个住着羽飞灵魂的躯壳，此刻正趴在地上在轻轻地抚平多萝西，替它整理着滚上了泥土的小小的身体。
多萝西至死都保持着战斗的姿势，目眦尽裂的样子令我不忍心再多看哪怕一眼。
羽飞帮它合上了眼睛。
把多萝西最终葬在这里，是羽飞的主意。
他跟随避难的爸爸到小镇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了。
有时候我会问他——羽飞，你是怎么通过测试跟随你爸爸来的？
他总是淡淡地一笑：我爸爸有的是钱，多到你无法想象。
“多萝西就留在梦开始的地方吧，简。你想它了，就来这里坐坐。”羽飞跪在地上为埋葬多萝西的坑填上最后一捧土之后，拍拍手，从地上站起。
他走近躲在树下瑟瑟发抖的我。
“我都会永远信赖你，无论你将我放在任何空间里……可是你要我，怎样忘记你，留给我的回忆……”他用双臂轻轻环过我的腰，在我的耳畔唱起这首我们都熟悉的歌。
“不要忘记我爱你，不要忘记我想你，只要永远在……你身边，无论生命多么短暂……”我哽咽着附和。
终于泪如倾盆。
“羽飞，不唱了，我们不唱了好不好……”我转过身，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整个人抖得无法控制。
“羽飞，如果我肯听你的把布鲁克林练好，是不是会好一点……我是不是就可以不这样，亲手射死多萝西！”我从他的兜里掏出老葛生前为我做的布鲁克林专属异域凶器，含泪的双眼望着他的脸庞，如此模糊。
“简，你的射箭本领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大了！”
“我宁愿再愚钝一点！”
“然后呢？多萝西要怎么办？你该知道人生没有后悔，何况我们都明白你射死多萝西才是对它最大的保护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把多萝西活活撕裂！”
“可是我竟然……我竟然……”
“我们永远比自己想象中强大，简，你已经经历了很多，今后可能还会经历更多难以承受之痛，要勇敢，记住，要勇敢啊简！”他用双手托起我的头，替我抹去泪滴。
他的胸前已经被我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羽飞，你相信转世吗？要是东方夫人还在，该有多好。我想多萝西，我真的很想多萝西……”
“你不说，我还忘了告诉你，”他用嘴唇又一次轻触我的额头，“听我说，抬头，平复平复。”
我叹了一口气，抬起含泪的双眼。
“东方夫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