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的天堂小镇》(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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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切小姐话音未落就被东方打断。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调制两杯咖啡,看来这咖啡的手艺是非同一般了。
“二位女士,这是我最近跟大姜刚刚学会的,尝尝?”他端来两杯飘着香气的咖啡。
“跟大姜?!”我差点惊掉下巴。
东方,居然跟当年他眼中最最粗鄙不堪的大姜,学起了烹饪!
“对啊大姜!看起来不止是咖啡,我还需要拜他为师学习一些烹饪,好给丹尼做最最好吃的美食。”这个男人看上去满眼的父爱。
丹尼始终都没有出现,我抬头望了望楼梯处,当年那个拿着小喇叭、脸色阴森的小男孩仿佛还坐在那里,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东方先生,您的丹尼呢?”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丹尼不喜欢下楼,切茜娅,你要不要一起来?”
切小姐抛给我一个难以形容的眼神,跟着东方上楼去了。
看起来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轻车熟路,而今日跟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解决她一直在努力却一直解决不了的事情。
望着他们上楼的背影,我的内心复杂极了。
切茜娅还在念着与这个男人的一点旧情,甚至当年曾为了保存他的名分而堕胎——可是这个男人不管当初有没有动情,现在、将来,永远都不会再拥有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了。
爱情这东西,真是搞不懂。
丹尼不喜欢下楼?!
从前的丹尼,不是最喜欢在家门口拿着小喇叭玩耍的吗?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小孩子基本上都会耳朵滴着血,而他最喜欢享受这种可怕的“战果”了。
从性情上看,他的确不像东方的温和。
“禁欲系”的东方夫人,到底是怎么生下这个奇怪的孩子的?!
趁他们上楼的功夫,我悄悄仔细打量起这所房子。
屋内的一切摆设似乎都没有变化,甚至是家具的格局——等等!不对!
书房还是有变化,东方的那些书,不见了。
我悄悄走进书房,打量着书架上那些新书——除了之前看到过的夫妇二人读过的书,东方写过的所有小说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应该是东方的新书了,因为每一本都有他的署名。
足足有五十几本。虽然不知道东方是什么时候被送回了镇上,他的多产,仍然令我刮目。
我拿起一本翻了翻。
一种我完全不熟悉的格调。一种与之前的犀利笔触完全不搭的格调。
可能因为自己比较喜爱写作的缘故,镇上的几位名作家总是能引起我的兴趣,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所以对于他们之前各自的写作风格,我是完全熟悉的。
“我不相信有天堂!因为我被困在这个地狱的时间太长了!”——端木父亲不断重复着的低声怒吼,犹在耳畔。
他已经老得基本失聪了,虽然活了这么多年,对过去甚至是自己的女儿都完全不记得了,却仍记得写过的诗。
而如今的东方还能记得些什么?!他的脑子里恐怕都是被“植入”的东西在主导着一切行为包括写书吧?
所以东方应该是“金字塔”派来的最能洗脑的“工具”了!人们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洗脑,心安理得地接受小镇关于“族群”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淘汰制度,包括接受莫名其妙“分配”的“适合自己的小孩”,接受“不应该有记忆”、“不应该有情感”这样的事实?!
可是丹尼呢——丹尼要怎么解释?那是我妈亲手给禁欲系的东方夫人接生的遗腹子啊!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东方和切小姐有过自己的骨肉,而禁欲系的夫人却怀了孕。
不管是谁在缔造这个“王国”,其心之险恶,都令人不寒而栗。
书架最靠里的位置竟然摆放了好几本厚厚的数独书。
从来没有听说过东方夫人和丹尼喜欢这东西——我想起阁楼那扇木门的密码,那个当年琼用“杀手数独”破解的密码。
“切茜娅,你们在楼上看到丹尼时,他在做什么?”离开东方的家之后,我迫不及待地问切小姐。
因为不好冒然上楼去,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丹尼。
“还能做什么,做数独呗!这么多年,他总是躲在楼上做数独!我就奇怪了简,人的年龄停止在一个数字上的时候,大脑呢?成熟度呢?难道不会随着阅历的加深而加深吗?可是这个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从很早很早以前就不长个子了吧?那年……”
“你的记忆保存得很多嘛!难不成是脑袋里的脑瘤又长大了?”
“不要拿我开玩笑!你知道我宁可当初商医生全部切除干净了的!”她的脸上是一种嗔怒,这让我想起了当初做闺蜜时候我们的相互逗趣。
时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那好,”我重又严肃,“那年我二十五岁,丹尼七八岁的样子,可是只有三岁小孩那么高,对吧?现在他还是这样吗?”
“不曾变化分毫!根本不敢掐算年龄,掐算起来的话,不就成了侏儒!不,比侏儒还可怕!”
我想起金字塔下面那些移动着的“侏儒”——那些完全由“胎儿”制作出来的所谓“娃娃”,难道不是更加可怕。
“还不如路老师,虽然我也纳闷他怎么就能一直不变老,但终归是一个儒雅的绅士啊,不老不是更好……”
说起男人,切小姐又开始了她的一整套“成熟理论”。
我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丹尼会不会压根不是——人?!
我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与切小姐暂别的时候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一如当年,又如此这番地嘱咐了我一下必须要坚持不懈查出真相,并声泪俱下地说真的希望自己有机会能做妈妈。
我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我嘴上连连应承着,内心里却在考虑着当初迪子爸的死到底是怎么跟丹尼扯上关系的。
推开院门的时候看到麻瓜早已经在院子里耍得筋疲力尽,满脑门汗地坐在那个多萝西从前的小木车里。
小木车经过琼的修缮已经基本复原,各种颜色的小彩球铺满了一层又一次,麻瓜就坐在那些彩球里,脸上流淌着那种只属于孩童的汗滴。
我又一次恍惚,以为那个穿着黑色睡衣的麻瓜变成了多萝西。
琼正背朝着院门,用一块白毛巾为麻瓜擦汗——他可真是细心又体贴。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琼的体内能一直有两个灵魂,篮球明星性格开朗又是行动派,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弥补了琼以前的愚钝和内向……可是用杀手数独破解密码,又千真万确是琼的功劳啊。
要是他们的灵魂能永远“合二为一”该有多好。
“有……有收获吗?”
琼居然结巴了。
他只字不提我和切小姐离开之前谈到的他的身世,就像切小姐只字不问这一百多年我到底去了哪里。
与聪明人共事,永远都会少去很多繁文缛节。
我猜那个久违的“发小”琼一定是又切换回来了,事实上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判断,不论那个灵魂,都是智商在我之上的灵魂。
很庆幸,切小姐也是。
我挺直了脊梁走了进去,对于今后可能遭遇的各种艰辛,做好了勇敢应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