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天堂小镇》171-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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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字塔下面的事情对于小镇的毁灭显然至关重要,可你提到了路老师,提到了基路,还有琼以及……以及附身在他身上的……”他像是鼓足了勇气,“附身在他身上的……我的……灵魂,唯独没有提到太多关于端木,但是在小镇最终毁灭之际,在你身边的人当中,却有这个人,这足以说明此人非同小可!”
“在我二十几岁之后,准确的说是在进入金字塔那年,她确实已经很反常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只是利用那个男病号,而这个男人曾在小镇‘运转不下去’的时候起了很大作用,你说过小镇是用‘票子’的,这说明男人的钱在小镇是不流通的,很显然——这些钱用在了‘世界尽头’的研究经费中。”
居然与我的判断如出一辙。
“那其次呢,你是不是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了,羽飞?”
“会不会跟我爸登上‘海文号’吗?我会。”
“明知道前面是死亡?”
“对!我知道我爸开赌场多年,他算不得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这些年他们靠赌场的机关也算计过不少有钱人,不过,他们从来不会算计那些寻常赌徒,反而是眼看着即将倾家荡产的人明明没有钱了就是借高利贷也要赌,我爸的赌场都会把他们列入黑名单,永远不准踏进赌场半步。”
“我在小镇读到过关于赌场这一类的小说,像你爸这样的赌场还是第一次听说,可是,如果你爸的赌场有机关,不会被那些有钱人识破吗?”
“我爸用这种算不得光明正大的手段,弄了不少钱,这些年他的赌场开遍世界各地,累计也有十几家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爸把用不正当手段弄来的钱都干嘛了?”
“要知道那些有钱人也不都是发的不义之财呀!”
“不,我爸算计的,都是不义之财,他把弄来的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于扩大经营,一部分用于接济那些倾家荡产的赌徒,但条件是终生不得踏进赌场半步。”
“可是那些人嗜赌如命,你爸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重蹈覆辙?”
“当然不敢百分百肯定,可他的朋友都是开赌场的,他们虽然没有胆量算计那些发了不义之财的人,但是对我爸的这种‘黑名单’行为,都是暗地里支持的,所以只要那些没钱的赌徒再敢踏进赌场半步,就会真的被识破,就像在一个行当上了黑名单一样,去哪里都会碰壁。”
“你们这次从澳门出来,是不是躲避什么……对不起我越界了,你可以不说,羽飞,我只是真的很好奇。”
“确实在躲避追杀,我爸失手枪杀了一个有钱人的兄弟,就像你猜想的,他也会栽跟头。我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可他说劫富济贫有很多种方式,他能做的就是这一种。我家的钱的确多到我从小就没有钱的概念,可像这次从澳门逃出来的事情,我已经经历第三次了。”
“会不会恨你爸,让你的生活这么不安定?你不是说自己马上就要参加篮球联赛了?”
“不会啊,我理解他,我爸是我的英雄!现在我也开始明白,最终他被小镇选中,很可能也跟他的金钱有关。”
“你可以劝说他啊!这样你们父子就都不会死在小镇了!我没有机会阻止老葛那样的人,也没有机会和切小姐说千万不要踏上小镇的土地,可你……你就站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我不能……”
我哽咽了。
“我爸已经……已经患了癌症,根本没法治疗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记忆中的羽飞是很少这样叹气的,他阳光帅气,无论眼前多么苟且,也会向死而生。很难想象如果当初不是他附身在琼的身体内,我到底能不能顺利从小镇逃脱。
看起来我爸深知他的女儿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才选择了让他来陪伴我在小镇最后一段难捱的时光。
这也许就是身为人父的自私之处吧,我爸知道最不能继续留在小镇了,所以一定要给女儿以一定的保障。
“他希望自己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能倾其所有带你去一个人间天堂,羽飞。这也是一位父亲对儿子最后的关爱吧!”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如果说当初是义无反顾相信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才踏上了“海文号”,那么如今——本来有机会可以推翻那些残酷的不堪,他却仍然选择和最爱的爸爸一起乘坐“海文号”,羽飞对父亲的爱,是何其深沉!
“除非有一种可能,就是我爸得癌症这件事可以抹去!否则,只要他为我选择的,就是前路布满荆棘,我也会去!能和我爸死在一个地方,我心安了。”
他的眼睛泛着光。
我知道——那是泪,是忍住不流下来的泪。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爸认为去了小镇就可以治好自己的病?”
“当然有,我爸是我的英雄,可是他不是神,他也想能活得久一点,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光多一点。其实我的命……如果不是我爸,早就交给上帝了。小时候有一次在街边走,我差点被倒下来的广告牌子砸死,是我爸拼劲全力推开了我!为此他的一条腿砸断!这些年一直戴着假肢……我的两次生命,都是我爸给的!”
“羽飞,我能懂你的心情!可咱们能不能放下个人英雄主义,能不能理智一点,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小镇根本无法让你爸痊愈,更可恶的是他们看重的就是你爸的钱财,所以你们父子俩的‘海文号’车票,真的是……很贵很贵,真的是你爸毕生财富外加你们两条命的啊!”
“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爸!我爸不是个人英雄主义!我能懂得他怎么想的!”他激动得太阳穴处青筋暴露,“反正也无药可医,我愿意陪着他飞蛾扑火!即使他给我安排的未来,是人间地狱!是没有回头路!”
我不敢再做声,羽飞对他爸执拗的跟随和坚持,是我这样一个从小缺失家庭之爱的人根本无权评说的。
他的家境殷实,倘若有药可医,他爸就不一定选择用倾家荡产的方式给唯一的骨肉安排好未来了。
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从“世界尽头”出来之后第几次彻骨的失望和无力了。面对老葛对事业执着的飞蛾扑火,面对我妈廖晓晓为了对丈夫和女儿的爱不惜卧薪尝胆十几年之后的义无反顾,面对切小姐直到现在在我脑海中仍然谜团一样不知是奢靡和高贵在招手的欲望在作祟还是……
这一刻我忽然隐隐约约觉得,切小姐既然和她分别多年的父亲——汤先生已经见过面,很可能已经知道父亲经历痛苦的抉择之后并不想要带她去往天堂小镇,那么,我妈廖晓晓再高明的“易容术”,难保不被她识破,她不戳破这个伪装,执意要跟随前往,又在那么多年与父亲忍住不相认的缘故,难道也是因为……这一切,到底是出于虚荣,还是出于对父亲深沉的爱使然?!
人心真是个复杂的东西,从相识第一天直至小镇毁灭,我们已经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可当我位于时空腾挪后的今天,在我明明有机会见到他们去小镇之前的样子,见到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却还是无力阻止。
不管是出于欲望,还是出于爱!
“那,你还会答应在生命结束之后,把魂魄……把魂魄……”我又一次哽咽。
“我会!再重来一次机会,我还会答应你爸爸,护你左右!”
“为什么呢?你已经知道了少年时代我们相识的时候,你是迪子的男朋友!你不是我的什么人,一直都不是!”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简!我当时选择答应你爸爸,肯定有答应他的理由,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已!况且你已经给我讲了小镇最后阶段我们的并肩作战,我是你的什么人?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一下子语塞。
羽飞在激动质问我之后,陷入了沉默。
我不能去打扰一个深深陷在痛苦与矛盾中的人。
仅仅是在端木这一件事上,他就开始相信了我的故事,我想,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个国家找到了一些“吻合”而已。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来由的信任,总是有些东西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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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飞提出“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之后,我便动身独自去寻找关于端木的蛛丝马迹。
哲喷国的夜晚很私密。
说“私密”——是因为我看到了马路上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是躲在角落里的一个个小酒馆却在独自绽放光芒。
酒馆里的男人占大多数,他们似乎是放下了一天的伪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放松全身心做回自己的地方,一壶壶烧酒端上了,喝下肚,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成了莫逆之交。
酒似乎是个好东西,可以突然有勇气和智慧解决很多棘手的事情,可以让陌生的人迅速谙熟。
我望着那些渐渐醉眼迷离的人们,想起从金字塔逃出来的时候就对自己发过誓——绝不再沾一滴酒。
端木为了能重回小镇,显然是做了一番功课之后才离开的。她似乎嗅到了小镇得以运转的秘密,并且知道了这种运转在那个时候遇到了瓶颈的事实。
于是,“出走去弗兰斯寻求对于身体出现BUG的帮助”就与“为小镇的生存谋求出路”这两件事——双管齐下了。果然,回去之后,慢慢地,她身份巨变……
这个女人的心机向来不可小觑。
从医院见到她为商医生做助手起,我就看出来了。
原来的助手干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生了场大病被送往了城堡,没有多久病入膏肓快要咽气,又被送出了小镇。整个过程里端木忙碌得就像亲姐妹,体贴到我们都觉得她天生就悲天悯人……给商医生做助手的时候,更是眼见她的伶利远远超出了前任,深得商医生赏识,后来我受商医生所托为她和迪子爸的美好姻缘送去贺礼,目光所及,看到的都是一个处处精明的女人。
一直到在卫生间不小心听到了她和迪子爸激烈的争吵,我才开始对她有了几分戒备。
从女医生的话里听出,端木很可能从小就是父亲的“耻辱”,因为不断出现令人难以启齿的画面,而自己由于事物繁忙,不得不铤而走险选择让自己的女儿——不,应该说儿子,做哲喷国第一台变性手术。
端木术后,这个有名的大作家忍着丧妻之痛,带着她远走高飞。
在小镇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到底怎样,我无从知道。但是从小镇毁灭那一刻她父亲巨大的悲伤中,似乎可以窥见一斑。
在她父亲的眼里,面子大过天。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端木是悲哀的。
忽然觉得从小孤单成长的我,似乎比端木还幸运了几分。
“玲美小姐,这是您要的书,东野先生的《祈祷落幕时》。”
“哎呦,实在太感谢您了!洗桥活动明天就开始了,能赶在今晚拿到这本书,实在是太幸运了!听说每一次洗桥之前这本书都会脱销,能拿到它,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接过书的女人爱惜地把书抱在胸前,连连对另外一位鞠躬。
“新干线”太平稳了,两个人互相鞠躬,就像在平地上一般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改变。
假如每次的“时空腾挪”都能如此平稳,我会不会好过一点
“那么说,您明天也会去参加洗桥了?”
“会的呀!”
说话的是两位小巧精致的哲喷国女人,其中一位从另一位的手里接过一本书。
我偷瞄了一眼。
按照羽飞的手机查询,我坐上了哲喷国的“地铁新干线”。临出门羽飞教会我用手机里一种叫做“APP”的东西,可以把要说的话即时翻译出哲喷国语言。
很方便,可我还是怀念在六号教学楼里那种输入。把语言“刚性”输入给大脑——我曾经对这种方式着迷极了,也因此对路老师产生一种很异样的欢喜之情。
其实在蒙国和弗兰斯都见过这种“地铁”的出入口,只是觉得这种交通工具看上去有点太奇怪了,所以从来没敢乘坐过。
出门的时候,羽飞已经帮忙查询了端木五岁之前被送过“全托”的地方。
——“你必须乘坐地铁,否则太浪费时间了。一个人可以吗?确定?”
——“放心吧,我是金刚不坏之身。”
——“先别吹牛,完好无损回来才是真的。”
快要关上房间门的时候,我看到羽飞在努力克制着自己,那种看上去很让人心疼不已的神情。
他的这种“静一静”必须要避开所有喧嚣,身边一个人都不能有,然后上床蒙上被子将自己置身空灵,才能获得短暂的清醒与解脱。
接受自己和父亲最终死于小镇这样的事实,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信奉占卜这类玄事。可父亲是生意人,他信。假如他知道那个占卜大师可能是你所说,是个阴谋的话……我们可能还有机会改写,但问题就是,你并不知道那个占卜大师是谁。”
“谁?不是他花重金请的?”
“当然不是,那个占卜大师,是我外公。”
“你外公是占卜大师?”
“我外公是澳门一等一的占卜大师,我们哪里做生意起家的很多人都喜欢占卜,几乎所有的豪门都会把他请为座上宾。”
“羽飞,这么看来天堂小镇所选的人或多或少都牵扯着一整条人物关系链!想要破除任何一条关系链,都关乎着一连串的人!可我宁愿从来没有机会认识你,也不愿意你去送死!”
“即使我是迪子的男朋友吗?”
他笑了笑,讳莫如深。
“迪子……迪子走了以后我们才在一起……噢不!不是!我从来也没有和你在一起过,羽飞……”
“是的,我只不过是践行对你爸爸的承诺,用死去后的魂魄陪伴了你。”
我们对望着默不作声,仿佛是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的两个傻子。
“我们……有没有可能找到你外公呢羽飞?你不是说过,你父亲就听你外公的。”
“太晚了,假如在澳门,也许还有机会。”
“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父亲逃出澳门后,那些人就找上了我外公……”
羽飞眉头紧锁。
“快说!你女婿去哪儿了!还有你那个毛头外孙!哼,带着家族继承人外逃,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一个有着“花臂”纹身、面目狰狞的黑脸人一把揪住了羽飞外公的脖领。
“无可奉告!当年你们害死了我女儿,现在又想来祸害我女婿和外孙,休想得逞!”羽飞的外公气愤难当。
“老东西,你个不识趣的!当年要不是你拦着,你女儿早就嫁给我了!这仇,我也算是咽下了十几年!还不是看在你女儿的份儿上!今天要不是金爷找上门来,我才懒得再看到你!
“你这个混账东西!谁给你钱,你就为谁办事!从来不分青红皂白!今天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告诉你!实话跟你说吧,我女婿早就带着我外孙远走高飞了,你们永远不可能找得到!你还想像害死我女儿一样害死我外孙,我不会让你……”
话音未落,羽飞的外公就浑身抽搐起来。
“老东西!不见棺材不落泪!”黑脸人抓着老人脖领的手用力拧紧。
羽飞外公应声倒地。
“老大!老大!松手!怕是……怕是咽气了!”
黑衣人手下慌忙用手去试探羽飞外公的鼻孔处。
“老大!怎么办?”
“还不快走!留下来难道等警局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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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喷国地铁站。
“羽飞!实在太累了!我们这么找,到底是不是个办法?”手捧着东野圭吾的《祈祷落幕时》,我一屁股坐在了地铁口。
“那位玲美小姐不是说过了吗,端木来过!既然来过,按照她的说法,端木是来参加洗桥活动的,换句话说,她是通过洗桥活动想要见到一个人。”
“你说那位玲美小姐不会骗咱们的吧?”
“不会,玲美的丈夫去世后,她一个家庭妇女想要养活两个儿子是很艰难的。我给她的钱,足够她养大两个儿子并用剩下的钱养老了。”
“金钱的作用为什么这么大?”
“因为赚钱需要靠能力和运气,有的人缺一样,有的人两样都缺。不能靠自己,又想要不劳而获,或者想过自己能力之外的生活,当然就会入套。”
“羽飞,为什么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噢不,准确地说,现在的你比我其实还要小上几岁,你怎么会这么……”
其实我没说出来的是——何止几岁。
“世俗?”
“不,成熟。你怎么会如此谙熟人性?”
“见闻。你知道每天在赌场里什么人都会见到,那里是个大染缸,可以看到人性的最最掩人耳目的地方。我们说回玲美小姐,按理说她已经嫁做人妇,应该是很少有人这么称呼她“玲美小姐”了,再加上她出身也不好,嫁人后就像被娘家抛弃了一样,所以,初次见面一个很特别的称呼,就足以令对方放下一半戒心。”
“真服你察言观色的能力!看起来我们有这样一个机会在逆转回来的时空中相遇在小镇之前……我能不能说自己很幸运?其实……我已经很克制了,真的!很克制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想起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便哽咽不已。
“好啦!傻姑娘!”他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以你现在的年龄,应该算我的奶奶辈儿啦,还哭鼻子?好意思?”
“我不要做你的奶奶辈儿!我讨厌这种乱七八糟交错的时空!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再次遇见你是不是该开心,我想要你留下来,我……真的,想要你留下来……”
我语无伦次,一直死死撑着的所谓“尊严”——忽然崩盘。
如果说之前还在庆幸有机会随着时空隧道回到“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现在——我整个人只有一种对时空的无力感。
“简,听我说,先做好眼前的事,好吗?不是说好了要顺藤摸瓜从端木这里突破吗?至于我,你就是再问一万次,我也还是会随着父亲去小镇的,可是,如果我们能令小镇在我去之前就捣毁,一切不就简单了吗?”
“不!不能捣毁!”两行泪顺着我的面颊流下。
“你是因为怕失败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去之前,我在小镇是一个快乐的少年,我不能捣毁那里,因为很怀念自己的少年时代!还有,我确实怕失败,承受不起失败!一旦我们找不到端木,就等于‘放虎归山’!再去世界各地找别的什么人,就变得毫无意义!而且,如果不能阻止你,我也不打算……”
“别轻易放弃,简!每一条生命都无论贵贱!除了老葛,切小姐和我,你还有很多可能阻止的人!”
“羽飞,我也是寻常人,我也只会在乎那些爱我的人!我连你们都不能阻止,才不要在乎别的什么人!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们现在,不就是那个‘初见’!还有,此刻没有迪子,你们还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你就不能……”
“简!虽然没有迪子,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可是你还有父亲,你不能说服父亲不去,更不能让父亲一个人去,可我是顺着时空隧道过来的,我自己内心里清楚对你的感受!我不想像在小镇一样压抑着对你的感觉,那时候我面对的是你的魂魄,现在面对的是你,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简!”羽飞把我拽到怀里,用手按住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口。
我不能判断出来他这个动作的情感初衷。
短短几日的相处,羽飞不太可能对我产生一种男女情愫,也不太可能产生一种完完全全“并肩作战”的信任感。
我猜他是信了我讲的故事,信了我们在小镇毁灭之前那段时间里共处过的时光。
飞机在哲喷一落地,只要不是走访什么人,但凡在一起的时光,我就忍不住要给羽飞讲述那些曾一起经历过的日子。我想让他知道更多的事实,想让他知道我和他——绝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我压抑着不要哭出声。
地铁口的人们行色匆匆,人们像是疲惫了一天的困兽,急急火火想要赶回家放松下来。
尽管是各自压抑着内心里最最真实的情感不要爆发,我们依然警惕地搜索着人群,想要找到端木的蛛丝马迹。
前不久我才在商倩给的变色小包中发现一个奇怪的功能,那就是“情景再现”,就像我爸给我再现的“婚房”中发生过的一切一样,我把部分在小镇中经历的最最难忘的片段再现给了羽飞。
只不过我爸是按照比例的完全还原,而我选择了缩小了的影像,投放给羽飞看。
他在看到金字塔下面与我相拥那一幕时,曾久久盯住不语。
我无法揣测那一刻他的内心。
端木的模样,羽飞就是在影像中看到的。
“我们无法推知端木现在的状态,我指的是……性别。”
迅速恢复了情绪之后,我终于可以用根本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话。
“但是一个人的神色和习惯性动作是不可能变的。”
羽飞面无表情地盯着人流。
他真的很厉害,捕捉细节的程度比我这样一个写小说的人要细致了不知多少倍。
“简,玲美小姐是端木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了,我想其实过了那么多年,端木走的时候又只有五岁,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能留有多少记忆呢?可是端木既然能来找玲美,想必是为了找到那个要在洗桥活动中会出现的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我们为什么不等明天的洗桥活动开始、直接到现场去找呢?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儿,非要在地铁上一遍遍大海捞针?”
进入地铁之后,我们假装漫无目的地寻找座位,眼神却在车厢里四下游离。
哲喷国的地铁里是基本鸦雀无声的,想要说话,我就必须要凑近羽飞的耳畔。
这个时候,不要显得自己很“另类”,尤其重要。
“时间!因为时间太紧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很可能在洗桥活动现场的某个角落会出现‘海文号’,假如我们不能在现场找到端木,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好吧,既然这附近只有这一班地铁可以通往那座桥,我们就死等!可是问题是,你怎么知道端木会在洗桥之前就会搭乘地铁,万一她只可能明天到了时辰才搭地铁直接去洗桥呢?”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会提前观察好地形,我会一遍遍确认,确保万无一失。”
“这就是了!这么简答的逻辑!端木的智商,绝不在你我之下。”
座位上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不悦地抬头看看。
我们不敢再做声。
地铁里响起了温柔的报站声。
“到了,简,到了!”
“羽飞,你看!你看那是谁!”
“哪儿?在哪儿?”
“那个男人!那个戴帽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