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京城旧衣

袁绍在马车里整整坐了三天，大军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邺城城下。而就在当天的正午，黑山军还对邺城进行了猛烈的冲击，其间一度冲破了邺城的西门，素来以剽悍捷速著称张燕更是亲自带兵，一马当先的冲入了邺城，在邺城西城的坊市内大肆劫掠。

奈何黑山军皆是常山，上党一带的山贼或流民草寇集合而成，虽然惯于穿山越野，到底都是一群军纪散漫，贪财好利之徒，他们入城后流连于西市的富庶繁华，人人皆欲劫财，却忘了要去夺取邺城的户籍账簿所在的袁绍府邸，而刘氏趁机急调神勇营前往西市，激战了两个多时辰，这才将黑山军逐出邺城。

大军到达时，还隐约可见西侧的城门残缺破碎的遗骸，和西市刚刚被扑灭的狼烟。

袁绍掀起马车的帘幔，披了一件薄衣，立在马车上，看着烽火方熄的邺城，离开时一片繁华富庶，人声鼎沸的景象，如今斜阳之下，倒显得有几分寥落。

而袁绍又何尝不是如这邺城一般，同样映入了他人的眼中。

“袁公，几日不见，身子可大好了？我看你可比咱们初见之日，清瘦憔悴了几许啊？”吕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袁绍回头一看，吕布正坐在赤兔马上，缓缓行来。

袁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几日把自己关在马车里，胡渣都生了出来，而自己自蓄须起，一直都是柳叶美髯，从未如此不修边幅过，也不禁惭愧的笑了笑。

“温候取笑了，不过咱们总算回来了，今夜先一起进城休息吧，夏侯将军应该也到了，咱们三军会师，今夜我在帅府设宴，宴请两位，明日，咱们共议军机。”袁绍说道。

“好！那我便携部将一起去见识见识袁公的府邸。”吕布满口答应，一路走来，他见袁绍行事，确系君子之风，而如今进入邺城也没有让他把军队留在城外，磊落之心可见一斑，自己若再推三阻四，反倒招他怀疑了。

吕布又继续说道：“袁公今夜可以与夫人团聚，也可慰藉相思之苦了。我听说，张燕袭扰邺城这几日，全靠尊夫人守城，袁公与夫人真是佳偶天成。哈哈哈。”

袁绍无奈的笑笑，却故意扬起了头看着天上的残阳，避免让吕布看到自己的表情，仿佛自己眼圈的通红是被风沙吹刺的一般，说道：“温候见笑了，温候与新夫人亦是伉俪情深。”

当晚，袁绍将夏侯惇，吕布请入府中，分别安排在了府中独立的院落里居住，相约当晚戌时于议事堂宴饮，为众将一洗风尘。

袁绍安顿好了吕布和夏侯惇，便先行告辞，回房沐浴更衣取了。

袁绍推开卧房的门，刘氏早早就等在里面，准备好了清火祛湿的汤水，连沐浴用的木桶都挪进了卧房。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刘氏喜出望外地环住袁绍的要，见他清瘦了许多，下颌处已经生出了渣渣碎碎的胡须，一脸清霜寥落的表情，“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就算战事不利，你也不该如此苛待自己啊。”

“让夫人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前几日气候炎热，晚间我一时贪凉，在溪边睡着了，找了风寒，加之近来诸事繁杂，也确实耗损了心神。”看到刘氏一脸关切的神情，袁绍更是对她充满了愧疚，顺势轻轻揽着她的肩，“这次邺城战事，多亏了夫人，不然此刻我便无法安然坐在府中了。”

“说什么呢！你我夫妻本是一体，邺城没了，我们去哪里？再说了，一个草寇张燕，还敌不过父亲留给我防身的神勇营。你可知道，这支神勇营，是我父亲奉先帝之命，特别秘密训练的，最早是为了对付何进，只是何进自己不争气，死于宦官之手，于是父亲便把这支天子隐卫带来了河北。”刘氏道。“好了，你难得回来，身上一股灰尘味，我叫下人进来加水，你先沐浴，晚上不是还要跟吕布他们喝酒呢，你先把这一身脏衣服脱下来。”

“嗯，有劳夫人了。”袁绍道。回到邺城后，袁绍的话少了很多，眼中总带着些沉郁的色彩，不似从前那般爽朗豁达，这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事。

只是刘氏只当他战事不顺，加之又被袁术算计，这对素来重视情谊的袁绍来说也是不小的刺痛，故而刘氏也不在他面前提袁术的事。

袁绍在房内沐浴，修理胡须后，准备更衣前往宴席。

刘氏准备了一件玄色湖纹流水缎的长袍，和一条虎面玛瑙鎏金带，正要给袁绍换上。

袁绍止住她，“今日有盟友宾朋，换一件把，这件太肃穆了。”

刘氏笑了出来，“夫君如今竟也在这些细节上费心思了？看来是倚重吕布和夏侯惇了，见他们连穿什么衣服都要考究，那你说，想要哪件？”

“我不是有一件宝蓝色的金丝罩袍吗？内里就月白直裾和翡翠穿金绳带吧。”袁绍指着远处的箱奁道。

“哎呀，对呢，你好久不穿那件蓝色，原来郭嘉在邺城时，他总喜欢穿蓝，你刻意避着不和他同色，今天怎么想起来要穿了？”

“也不是刻意避着郭嘉，那件是年少时在京城常穿的旧服，今日来的都是长安旧识，所以就那件把。”袁绍不欲在多言。

刘氏只当他累了，便服侍他穿上，挽着他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