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与红楼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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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关于版本的考证

那么当时在朝鲜半岛流传的《三国志演义》究竟是什么版本?答案是,在隆庆三年流传的《三国志演义》版本,既不是嘉靖壬午本,也不是叶逢春刊本。

在以往我们所知道的明代隆庆三年(1569)之前的《三国志演义》版本,只有嘉靖壬午本(嘉靖元年,1522)和叶逢春刊本(嘉靖二十七年,1548)两种,外加上海图书馆所藏的残叶(可能刊行于成化、弘治年间)一种。

但是,奇大升所说的《三国志演义》断非上述三种。

因为这受了奇大升所说的“此书出来未久”以及“印出”的限制。这两句话是关键所在,值得仔细推敲。先说说“出来未久”。

“出来”不等于“进来”。“出”和“进”是两个含义相反的词。“进来”是指从外地、域外传入。而“出来”则是指在本地、域内产生(刊印)。换句话说,“此书出来未久”实际上是说“此书在朝鲜出来未久”,而绝不是说“此书在中国出来未久”。“未久”则是说明,这个《三国志演义》的版本之“出来”,离己巳(隆庆三年)时间很近。

既然使用了“未久”这样一个表示时间概念的词语,表明奇大升多少是了解这部《三国志演义》的刊行时间的。这只有在这本书刊行于朝鲜境内的条件下,奇大升才有可能对此了解清楚的。他并不是研究《三国志演义》版本和传播史的专家学者,他不可能真正掌握罗贯中的《三国志演义》在隆庆三年之前、在中国本土产生和流传的具体时间。如果把他所说的“此书出来未久”解释为“在中国出来未久”,那就未免对他这样一位朝鲜人士要求太高、太苛刻了。

再说“印出”。

这指的是在朝鲜本土“印出”,而不是指在中国“印出”。如果是指在中国“印出”,作为朝鲜王朝的大臣,奇大升是无权、无法加以指责的,也无须在他的君主面前提及。何况,奇大升在前面还提到了《剪灯新话》,指责“校书馆私给材料,至于刻板”,说的一样也是朝鲜境内之事。

奇大升向宣祖进言之事,在150年后又见于李瀵的记载,并且他也使用了“印出”二字:“宣庙之世,上教有‘张飞一声走万军’之语。奇高峰大升进曰:《三国演义》出来未久,臣未之见,后因朋辈闻之,甚多诞妄云云。盖此书始出,而上偶及之。高峰之启,真得体矣。在今印出广布,家户诵读,试场之中,举而为题,前后相续,不知愧耻,亦可以观世变矣。”

这段记载更明确地给“印出”加上了时间的限制:先说“此书始出”,然后又说“在今印出广布”。这更证明奇大升所提到的《三国志演义》是刊印于朝鲜,而不是刊印于中国。一个“始”字,再加上“在今”二字,分明指的既不是遥远的地点(中国),也不是遥远的时间。

因此,“出来”是指在朝鲜刊印出来,“未久”是指离己巳(隆庆三年)很近,“印出”也是指在朝鲜印出。语义分明,不容误解。

那么,奇大升究竟指的是《三国志演义》的什么版本呢?要探讨这个问题,在时间和地点上,必须从三个重要的前提出发。

第一,这个《三国志演义》版本必是在朝鲜王朝宣祖即位之次年己巳(即明代隆庆三年)之前印行的。

第二,这个《三国志演义》版本印行年代不光必是在隆庆三年“之前”,而且还必是在隆庆三年之前的“未久”。换言之,它的印行年代不能离隆庆三年太远。

第三,这个《三国志演义》版本是在朝鲜印行的,也就是说,是在朝鲜翻刻的。

抛弃这三个前提而不顾,就容易产生理解的偏差,有找到错误答案的可能。

有些中国古代小说作品传入朝鲜后,在读书界十分流行。但是,“朝鲜翻刻的通俗小说只有《三国志演义》一种”。这一种便是我们所要讨论的《三国志演义》朝鲜翻刻本。

在毛评本传入之前,在朝鲜半岛流行的《三国志演义》,不是别的版本,正是周曰校刊本。我们现在讨论的朝鲜翻刻本,其底本正是周曰校刊本。

2008年6月,韩国鲜文大学中韩翻译文献研究所、学古房公开出版了《三国志演义》朝鲜翻刻本的影印本,由朴在渊、金敏智校注,共印20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