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战役片断

萧兆庚

一九四一年五月二十一日，日军以一个联队（联队长野村）组成扫荡队，分路扫荡福州外围的第八十师和第一纵队。当时，第八十师在福州以西的关源里、甘蔗、白沙一带占领阵地，第一纵队在江洋、秦洋占领阵地。日军的一个大队（大队长新田）从小北岭出发攻击江洋、秦洋、关源里，一个大队攻击甘蔗，另一个大队攻击白沙。三个大队集中攻击的目标是大湖区署所在地。二十二日，从甘蔗、白沙北上的日军两个大队和第八十师打了几小时，第八十师就溃退了，大湖遂被日军所占。从小北岭出发攻击江洋、秦洋、关源里的这一路日军，则因受到第一纵队装备团的阻击（从中午战斗到黄昏）而前进缓慢。这时，第一纵队已和第八十师失掉联络。从大湖逃回来的装备团负责大行李的人员报告说，进占大湖之敌把行李都抢走了，我们的人有的被俘，有的逃散了。

至二十三日夜，第一纵队已三面受敌，进退不能：北后方大湖已被占，西面白沙有敌军，南面江洋、秦洋之间的高地亦被敌占领。对此局面，第十三补充兵训练处少将处长李良荣十分焦急。经与我和其他几个指挥人员急商对策，李决定乘东面坂头乡尚未发现敌情，立即集合部队撤离现地，向东转移。部队在黑得伸手不见掌的暗夜中摸索着沿山路前进，行动很慢，走了半夜才走出十几里地，在坂头乡靠大湖一面的一个小村里停下来休息。据当地老百姓说，这里距大湖区署十五里，中间隔着一座名叫双髻山的大山，山顶上没有日军，只有山北麓和寨上村有日军的哨兵。几位老人说：“如果你们去打鬼子，我们就给你们带路，可以把鬼子包围起来消灭掉。”（李良荣并非初到大湖，他率装备团从南平东下不久后即到过这里。当时，曾召集村中父老谈话，向他们表示自己“爱国爱乡”、“坚决抗日”，给村里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李良荣闻言大喜，虽因连续作战一天一夜部队已相当疲倦，但他还是决心伺机袭击敌人；即请老乡物色带路人，又指示各营连长用两小时做好战斗准备，但不要惊动士兵，让他们好好休息，行动前让大家吃饱。

二十五日凌晨四时，由十几个老乡（有老汉，也有青壮年）带路，装备团三个营离开小村分三路向大湖前进。拂晓，第一、二营占领了双髻山的山顶，日军并未发觉。天亮时，第三营还未在左翼就攻击准备位置。以时机已到，不能再等，我们叫第一、二营即行发起攻击，不久，第三营也在左翼发起攻击。我官兵怀着抗日杀敌的热情与决心和敌人作殊死战，经过激烈的战斗，消灭了寨上村的敌人，把大湖厝的敌人压缩包围在几座坚固的民房里。战斗中，副团长郭志雄随第二营冲锋时被敌重机枪击中（身中十余弹），壮烈殉国。第一营连长张稚生（福建泉州人）冲进一座敌占民房后，因手枪发生故障，即抢过敌人的小圆锹与敌拼打，被敌击伤；正危急间，跟着冲进来的一个士兵将敌打死，才免于难。张连长强忍伤痛，指挥士兵将房内敌人全部消灭，还抓了一名俘虏。

经我官兵英勇奋战，大湖敌军大部就歼。是役，毙敌百余人（战后，大湖村民目睹敌拆民房两栋，烧尸三大堆），伤敌数十人（敌用担架抬走），俘敌六人，战利品有两挺重机枪、六挺轻机枪、数十支步枪及手枪、掷弹筒、手榴弹、军用器材、药品、小太阳旗等。

当日战斗到黄昏，尚有龟缩在几座坚固民房里的部分敌军未被歼灭，为防敌增援部队赶到难于脱离，我军即时撤离大湖向东北方向转移（请村民协助搬运战利品和扛抬负伤官兵）。是夜在高山峻岭间行军。第二天拂晓，数架敌机飞临盘旋侦察，其时，我们正走在竹木林内，敌机无法侦知我们的前进方向，行军未受阻碍。午间到罗源县的霍口，稍作休息后再经杉洋转古田回到邵武，沿途受到城乡人民的热诚欢迎。

七月，原第八十师师长钱东亮被免职，李良荣调任该师师长（仍兼第十三补充兵训练处处长）。李将装备团（原是补训处的第六补充团）编为第八十师的第二三九团，仍由我任团长；原补训处的第一补充团编为第二三八团，以罗达时为团长；原第八十师的余部缩编为第二四〇团，以宋安为团长。李良荣在大湖将新第八十师编组完毕后，派第二四〇团往白沙、甘蔗一带推进，第二三九团往江洋、秦洋一带推进；又从三战区弄来了两门七五口径的山炮，视作战需要，在大湖、江洋、小北岭三地之间以人力往返搬运。

九月三日，日军撤离，第八十师进驻福州。前此，李良荣曾令第二四〇团攻击福州外围的桐口乡（在福州市区的西北面），惜未获成功。知敌已准备全部撤退后，李率全师往福州方向推进接敌，命第二四〇团仍向桐口前进，第二三九团伺机攻击小北岭日军阵地，将两门山炮设置在小北岭北面的菜岭山上，对着小北岭日军阵地作好射击准备。九月二日拂晓，炮兵先行射击，第二三九团紧跟着向小北岭之敌发起攻击。不到两小时，我军即前进至敌阵地铁丝网前。敌以密集火力封锁我前进道路，我军被阻于铁丝网前，进退两难。这时，我炮兵也停止了射击（事后听说是没有炮弹了），在此情况下，我步兵不得已在原地坚持到黄昏。李良荣并未作夜间攻击之准备，只叫小部队扰乱敌人。下半夜，日军撤出小北岭（我们至拂晓时始发觉），李良荣即率部下山进入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