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开后门
夜深了,阿九从床塌上惊醒,便听见疾雨敲打着雕花窗的声响,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阿九想起了屋外的梅树,悄悄地打开了窗户的一角,探出头来便见一树梅花尽数夭折。
阿九用力的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雨水,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抬头便见床上美人图笔墨淡了不少。窗外一道闪电劈来,光将阿九倒映在屋里的影子衬得愈发清晰起来。看着自己的影子,阿九有点神伤。
在人间话本里描述的鬼怪是没有影子的,但是那只是在人间的鬼,鬼在自个的地盘也是有影子的。没影子的鬼在鬼界是接近灰飞魄散的鬼,不,不仅是影子,只要是那只鬼在鬼界的所有手迹都会随着主人淡去,直至消失。
阿九哀伤的托着脑袋想,可能花澈被捉回来了,也可能花澈自个作死了。
为了印证脑中所猜测,阿九又翻箱倒柜的的找出压箱底的一块残缺的方简,字如同粘在阿九脸上的雨水一般糊成一团。
乍闻方简的主人要没了,阿九倔强地将染上的尘埃的方简用干净的袖子擦了又擦,她心头空空的,其实花澈也不全然是个坏人。
阿九又记起昨夜做起的一个梦,梦见初见花澈时种种情景。梦里,如冬日一般暗哑无光的枯树林渐渐的远去,留下的是桃花纷飞的时节。
阿九摸不着北的坐在桃树下百般无聊的盘算着树上的桃花何时会结果。耳畔吹来一阵风,便见一身影凭空的出现在桃树上,望着阿九笑意嫣然。
“你是谁?”阿九一脸发懵的望着树上那道影。
“应你愿而来。”仙人一脸普惠众生的神圣模样,循循善诱。
阿九没见过仙人,望着仙气缥缈,树上那身影气质非凡,组成的画面唯美,确实像是神仙。于是正半信半疑间,阿九又想起前些日子许的愿,便喜形于色,提着衣摆恭敬地拜了下去
仙人略为发蒙,坐在树上沉默不语。见阿九双手合指,又张开双臂,双眼紧闭,一脸准备接受神仙普惠虔诚的信徒的样子。兴高采烈的开口,“仙人。”
他施法的手默不作声的背了回去,这鬼做什么呢,怎么不好好的走套路。
阿九默默地跪了半响,便睁开眼睛来直勾勾的盯着仙人。
只见仙人清了清嗓子,问道。“所求何事?”
“赐予我至高无上的智慧。”阿九道。
仙人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尔等为鬼,自当一心求得修成大能,功德圆满。”又道,“智慧非一夕一朝能参透,岂能这么容易赐予。”
“仙人不是无所不能吗。”阿九干巴巴的问道。
树上的仙人望着阿九摇摇欲坠的泪珠,气打一处来。“换个条件。”
阿九的脸上瞬间多云转晴,乐呵呵的傻笑。
走出了梦境,阿九醒来,手里便拿着据说记载了门主前世的残简。阿九当即便挑灯夜读起来。
故事里的门主曾是人间的探花郎,风流多情桃花面的世家苏公子,苏公子今天打马走过长街满楼红袖招,明日密林疏竹坐而论道,他做了官,辞了官,又做官,最后远走江南。
逢上皇权颠覆,天下大乱,皇城的苏家作了皇室拖延乱臣的棋子,满门倾覆,苏公子于江南起兵……
阿九合上方简,她不明书简里能文能武合该成为一方霸主的苏家公子,最后却落的孑然一生,英年早逝的下场…风吹过,阿九有一瞬间仿佛穿过百年光阴,看到了当年金鞍玉马过长巷的少年郎。
阿九鬼使神差的用魂力绘了自己梦中依稀闪过的美人图,这便是阿九至今床头挂着的美人图,梦中美人美得倾国倾城又不辨雌雄,她衣裳华贵,面容疏冷,玉手执着棋子。而对面,是当年名满京都的苏家公子,他嘴角似乎含着笑,外头杏花一遍一遍的吹过,温柔的拂过窗台。
从此之后,阿九心中藏满了心事,她时不时的找上了仙人,替他完成所谓功德。
直到那么有一天,一个意外的发生,阿九为“仙人”积的阴德换了个梦境,梦未醒,她听闻“仙人”已被抓拿归案…
“仙人”施法中断,导致阿九走出梦境,浑浑噩噩的醒在枯树林里,睁开眼睛,便见得四周暗哑的风空空的吹来。
和谐美好的假象瞬间破灭,阿九醒悟过来使出浑身的解数逃跑。须臾,阿九就被前来捉拿“仙人”的鬼差给抓回去了。
阿九筋疲力尽的停在枯树林里,见到花澈戴着手铐缓缓的被带走。
那时阿九还只是一个小鬼,那一段也是百年前的事了。应着当年的这一桩事,在三生石被盗了之后,阎王一遍一遍的找上阿九……
阿九只记得那时的自己是瑟瑟发抖,然后,干脆利落的扑通一声。泪眼婆娑的听的牢狱中的“仙人”,也就是花澈道。“你是我遇到的最差劲的鬼了。”
夜越来越深了,阿九从往事里醒过来。佛说万事随缘,人情本是镜里影。
她私心其实并不想花澈死,又想起她和门主已经冷战了好几天了。
阿九闭着眼睛躺在大床上,屋外已是风平浪静,良久,听的烛光落下的眼泪,叹息一声。
算了,阿九想,反正她的坏事干的也不止这一件了。
夜黑风高,人间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场景,而阿九走出了庭院,她表示只是单纯想让门主开个后门。
太晚了,不好吧。阿九心里的一个小人说道。
这种事情不应该在晚上进行吗。阿九的心里另一个小人说。
当晚,阿九摸黑进了门主住的庭院里去,门主的庭院在夜深时一向是漆黑的,阿九常年在黑暗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双好眼睛,夜视能力是极不错的,不用点灯都能畅通无阻的行走。
阿九顺利走到门处的门前,手一颤,心里莫名的忐忑起来。
她看起了方简的那一些过往,想起了这些天的冷战,她深呼吸,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看到结界并没有拦住自己,阿九心境莫名的就淡定起来了。暗暗笑着把手里的墨笔转了个圈,神情专注的蹲在门主床边。还阴暗的想着趁着门主神志不清好画押。胆大包天的阿九肯定忘了,门主什么情况下神志不清过?
今天晚上月色在急风暴雨的肆虐之后显得一片清明,月光洒了门主满面,把门主的面色衬得格外高冷俊秀。千言万语,阿九对上了门主那斜飞入璧的眉,紧闭的眼睛,掘紧的薄唇,觉得难以启齿了。
阿九靠在床边按着胸口,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跳得格外厉害,“咚咚,咚咚”。阿九想,再跳就该把门主给吵醒了,于是屏住呼吸,淡定,等等,不就是要把门主给叫醒吗……
恍惚间阿九听见门主在梦语,声音微小,阿九便撑着床凑去,听他在说什么。虽然阿九更觉得应该是拿耳朵凑,而不是拿嘴对嘴。
阿九皱了皱眉。
“你.”阿九忍不住小声贴着门主的脑袋问,“门主,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把你扔出去。”阿九一低头,对,上了门主那一双冷冷的眼,他似是褪去了素日里的温和。
阿九觉得靠着门主太近了,有点发晕,她跌坐在地上,便不经思考的说道。“我,我找你有大事商量。”
“所以?”门主勾了勾唇,望着阿九如小鹿般水汽弥漫着的双瞳,叹息,“看来素日对你太过放心了,让你没个轻重大小。”
阿九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不怕死的开口道,“关押在十八层地狱的花澈是不是要死了。”
门主望向阿九的的眼神愈加的深邃了。阿九心里疙瘩一声,才恍然想起门主被花澈所伤,直骂自己蠢得要死,总是不自觉的以为门主心胸广阔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看到情况不妙,阿九转身想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