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校园歌手比赛
“你真的不参加？“
张晓楠把校园歌手比赛的宣传单拍在海少宸桌上，纸张边缘因为反复折叠已经起皱。海少宸低头看着报名表，喉咙发紧。
“我...不适合。“他轻声说，把宣传单往旁边推了推。
“胡说！“张晓楠一把拉开他前面的椅子坐下，眼睛直直盯着他，“你明明唱得那么好！艺术节那天大家都听到了！“
海少宸摇摇头。那次是意外，他一时忘情跟着旋律哼了几句，没想到被张晓楠记住了。站在聚光灯下唱歌？光是想象那个场景，他的手心就开始冒汗。
“就当帮我个忙嘛。“张晓楠突然放软声音，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状，“我答应了学生会要凑够二十个参赛选手，现在还差一个...“
海少宸抿着嘴。他知道张晓楠在学生会负责文艺部，但没想到她会用这个理由。
“求求你啦～“张晓楠拖长音调，眼睛眨巴眨巴的，“就报个名，好不好？“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张晓楠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面对这样的张晓楠，海少宸发现自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我...考虑。“他最终妥协道。
张晓楠立刻笑开了花，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塞进他手里：“不用考虑啦，现在就填！“
海少宸无奈地接过笔，慢慢填写基本信息。姓名、班级、联系方式...到参赛曲目一栏时，他停下了。
“写你艺术节唱的那首就好。“张晓楠凑过来看，发丝擦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海少宸摇摇头：“那是...随便唱的...“
“那你想唱什么？“张晓楠歪着头问，“或者...有原创吗？“
海少宸的手指僵住了。他确实有原创歌曲，很多首，但从未给任何人听过。那些旋律和歌词是他最私密的心事，藏在卧室抽屉的笔记本里，锁在心底最深处。
“没...没有。“他撒了谎，低头随便填了一首流行歌。
张晓楠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奋起来：“没关系，能报名就好！“她欢快地收起报名表，“初赛是下周三下午，记得准备哦！“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海少宸心里涌起一阵愧疚。他不该撒谎，但他还没准备好分享那些歌，那些关于父亲、关于孤独、关于...张晓楠的歌。
接下来的几天，海少宸每天放学后都会去琴行练习。老板已经认识他了，总是给他留最里面的小隔间，没人打扰。
“校园歌手比赛？“老板递给他一杯水，“好事啊！你早该参加了。“
海少宸摇摇头：“不一定...去。“
“为什么不去？“老板不解，“你的水平比那些选秀节目的选手强多了。“
海少宸低头拨弄琴弦，没有回答。老板似乎明白了什么，拍拍他的肩：“怕见到你爸？“
海少宸的手指在琴弦上重重一滑，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父亲，林夏，曾经小有名气的音乐人，现在在另一座城市过着光鲜的生活。海少宸只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他，那个抛弃妻子和未出生孩子的男人。
“他不会来的。“海少宸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颈上的划痕——那是他十二岁得知父亲再婚时留下的。
比赛前一天晚上，海少宸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黑色笔记本。里面全是他的创作，最新的一首叫《第三个夏天》，写的是遇见张晓楠后的感受。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明天唱这首。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晓楠的短信：
明天加油！我会在台下给你打气的！别紧张，就当是唱给我一个人听的！
海少宸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慢慢回复：谢谢。他想了想，又补充：是原创。
回复立刻来了：真的吗？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有秘密武器！明天见！
海少宸放下手机，手指轻轻抚过笔记本上的歌词。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他想尝试，为了张晓楠，也为了自己。
比赛当天，礼堂里座无虚席。海少宸站在后台，透过幕布的缝隙寻找张晓楠的身影。她坐在第三排中间，正兴奋地和旁边同学说着什么，时不时指向舞台。
“下一位，高一七班，海少宸！“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海少宸深吸一口气，抱着吉他走上舞台。聚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台下的观众变成模糊的黑影。他的手指开始发抖，几乎抱不住吉他。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张晓楠。她站在座位前，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大大的爱心，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海少宸读懂了她的唇语：“加油！“
他深吸一口气，坐到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调整麦克风高度。
“我唱...一首原创。“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来，小得几乎听不见，“《第三个夏天》。“
第一个和弦响起，礼堂渐渐安静下来。海少宸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在琴行的小隔间里，只有张晓楠一个听众。
“第一个夏天遇见你，阳光太耀眼我不敢靠近...“他的声音清澈而温柔，像山间流淌的溪水，“第二个夏天熟悉你，你的笑容是我每天的动力...“
随着歌曲进行，海少宸渐渐忘记了紧张。音乐从他指尖流淌，歌词从心底涌出。唱到副歌部分时，他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张晓楠的视线。她双手捂着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着泪水。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礼堂里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海少宸匆忙鞠躬，准备下台，却被评委叫住。
“请等一下！“坐在评委席中间的女老师激动地说，“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
海少宸点点头，手指紧紧攥着吉他背带。
“太棒了！“另一位评委赞叹道，“旋律优美，歌词真挚，演唱更是充满感情！“
海少宸的脸热得发烫，只想快点离开舞台。就在这时，礼堂后排突然站起一个身影。
“少宸！“
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快步走向舞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海少宸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却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是林月的朋友！“女人走到舞台前，仰头看着他，“你长得真像你爸爸年轻时候！“
礼堂里一片哗然。林月是海少宸母亲的名字，而“你爸爸“三个字像一把刀刺进他的胸口。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评委们面面相觑，主持人尴尬地站在一旁。海少宸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必须离开，立刻离开。
转身时，他瞥见张晓楠站了起来，脸上写满担忧。但他顾不上这些了，几乎是跑着冲下舞台，直奔后台出口。
走廊上空无一人，海少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认识他母亲？为什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他父亲？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太阳穴突突直跳。
“海少宸！“
张晓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海少宸下意识地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张晓楠拐过走廊转角，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你还好吗？“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又犹豫地缩了回去。
海少宸摇摇头，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那个女的是谁？“张晓楠小心翼翼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海少宸闭上眼睛。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关于父亲的事，那是他和母亲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但现在，这个秘密被粗暴地揭开了，在全校师生面前，在张晓楠面前。
“我爸爸...是林夏。“他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那个...音乐人。“
张晓楠倒吸一口气。林夏虽然不是超级巨星，但在音乐圈小有名气，最近还担任了一档热门选秀节目的评委。
“我不知道...“张晓楠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问...“
海少宸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他滑坐在地上，吉他靠在腿边。张晓楠犹豫了一下，也慢慢坐到他身边，两人肩膀轻轻相碰。
“他离开时...我还没出生。“海少宸盯着对面的墙壁，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妈妈从不在我面前提他，但我...偷偷查过。“
张晓楠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再婚了，有两个孩子。“海少宸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生活得很好...从没找过我们。“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比赛似乎还在继续。但在这个角落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以你喜欢音乐...“张晓楠轻声说，“是因为...“
“不知道。“海少宸苦笑，“也许是...想证明什么。“
他从未如此坦诚地说出这些心事，即使是面对母亲。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走廊上，面对张晓楠关切的目光，那些埋藏多年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那首歌...“张晓楠犹豫地问，“《第三个夏天》...“
海少宸的脸突然热了起来。那首歌的灵感确实来自张晓楠，但他还没准备好承认这一点。
“只是...随便写的。“他低声说。
张晓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但沉默并不令人尴尬。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海少宸获得了第一名。但他没有参加颁奖仪式，是张晓楠代他领的奖。那个自称认识他母亲的女人也不知去向，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神秘。
接下来的几天，海少宸一直处于恍惚状态。他害怕同学们会问起那天的事，害怕那些同情的目光。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几个好奇的眼神，大家似乎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给。“周四午休时，张晓楠递给他一个信封，“你的奖状和奖品。“
海少宸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奖状和一张价值五百元的琴行代金券。
“谢谢。“他轻声说，“那天...也谢谢你。“
张晓楠摇摇头：“不用谢。“她犹豫了一下，“那个...周末有空吗？新开了家奶茶店...“
海少宸知道她是在试图让他开心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张晓楠！“校篮球队队长周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张票，“这周六的篮球赛，来看吗？你说过想看的。“
张晓楠愣了一下，看看周毅又看看海少宸，明显有些为难。
“你去吧。“海少宸轻声说，“我...周末有事。“
张晓楠皱起眉头：“什么事？“
“练琴。“海少宸随口编了个理由，“要用...代金券。“
周毅不耐烦地走过来：“走啦，票很难搞的。“他瞥了海少宸一眼，语气略带嘲讽，“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整天黏在一起。“
海少宸的手指攥紧了信封边缘，但没有反驳。张晓楠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周毅已经拽着她的手腕往外走了。
“等等！“张晓楠挣脱开，转向海少宸，“周六下午三点，比赛结束后来琴行找你，好吗？“
海少宸点点头，看着她和周毅一起离开。教室突然变得空旷而安静，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拿出那张代金券，轻轻摩挲着光滑的表面。
周六下午，海少宸如约来到琴行。老板不在，只有打工的大学生看店。他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小隔间，拿出吉他开始练习。
但今天，音符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魔力。他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弹出的却是支离破碎的旋律。周毅拉着张晓楠手腕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又在写新歌？“
海少宸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张晓楠站在隔间门口，脸颊红扑扑的，手里拿着两杯奶茶。
“比赛...结束了？“他放下吉他，声音有些干涩。
“嗯。“张晓楠走进来，递给他一杯奶茶，“赢了二十分，周毅拿了MVP。“
海少宸接过奶茶，是薄荷味的，他最喜欢的口味。张晓楠还记得。
“其实...“张晓楠咬着吸管，“我不太想看比赛的，但之前答应过...“
“没关系。“海少宸打断她，“你不用...解释。“
张晓楠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海少宸的耳朵瞬间红了，奶茶差点脱手。吃醋？他？对周毅？
“才...才没有。“他结结巴巴地否认，声音却越来越小。
张晓楠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放心啦，我对运动白痴没兴趣。“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我喜欢有才华的人。“
海少宸的心跳漏了一拍。张晓楠离得太近了，他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桃子香气，能看到她睫毛上细小的水珠——她刚才一定跑得很急。
“对了，“张晓楠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我录了你比赛时的视频，要看看吗？“
海少宸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张晓楠坐到他身边，两人肩膀相贴，一起看小小的手机屏幕。
视频里的他站在聚光灯下，闭着眼睛唱歌，表情宁静而专注。歌声通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比现场听起来更加清晰。
“你唱得真好。“张晓楠轻声说，“尤其是这部分...“
她指着屏幕，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海少宸的手背。两人同时僵了一下，但谁都没有移开。
“第三个夏天会怎样，我不敢想却忍不住期望...“视频里的海少宸唱道，眼神温柔地望向观众席某处——那是张晓楠所在的位置。
歌声戛然而止，视频结束在那个陌生女人站起来的那一刻。小隔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这首歌...“张晓楠小声问，“是写给我的吗？“
海少宸的喉咙发紧。他应该否认，应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面对张晓楠清澈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无法说谎。
“嗯。“他轻轻点头，声音几乎听不见。
张晓楠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我妈...“张晓楠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接起电话，“喂？...知道了...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她歉意地看着海少宸：“我得走了，家里来客人了。“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下周见？“
海少宸点点头，看着她收拾东西离开。走到门口时，张晓楠突然转身：“海少宸，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为这首歌。“张晓楠微笑着，“它很美。“
门关上了，小隔间里又只剩下海少宸一个人。他拿起吉他，轻轻拨动琴弦，哼唱着那首未完成的歌。这一次，旋律不再破碎，而是像流水一样自然流淌。
他不知道第三个夏天会怎样，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午后，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