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不掩瑜的暑假日记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表姐

我们出发前,我把我的书箱落在了门后,在它被舅舅寄来之前我只能听听大人们聊天打发时间。

表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似乎不大需要工作,天天在房间里懒懒的播放着撕心裂肺的世俗情歌,吵的我头疼。我恨不得把她的录音带关进装蝉的塑料箱里,让它们成为我的猛蝉的手下败将。

但是姐姐跟我说“她仍是有救的”,竟把她拉到了书房里,一起看姐姐带来的书。

无所事事的我成了姑妈和她丈夫家的不知哪个亲戚老阿姨的玩具,天天吃饭喝茶,要我陪她们聊天。

我们常坐在阳台上,两个女人叽喳个不停,我发呆地望着白瓷地砖。上面点缀的绿瓷砖像铅做的绿布料一样让我头晕。

姑妈会和老姨谈起姐姐的成绩,以及驾照,然后问我的意见。老实说这关她们什么事——甚至关我什么事?

见我不感兴趣,老姨就给我和姑妈斟满了茶,满到我无法端起来喝,只好勉强趴在桌上嗦了一口。她擦擦被酷暑蒸出来的汗,煞有介事的说:“你们知道吗?隔壁老张家,老张不是给上头租了地吗?每个月能收到万把块……他老婆居然拿着他的钱,穿的花蝴蝶一样去搞男人……!”

“哎呦,不得了!哎,他们感情一直不太好吧?所以说娶外省的女人就是……”

“啧啧啧,真是什么人都有啊,小瑕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别像那些人……”

我不明白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每天都要被告诫100次不要偷,不要抢,不要嫖……(我不知道什么叫嫖),搞得我真想去试一试了。就像姐姐说的,她一直被困在母亲为她编织的“懒惰”的牢笼里,姑妈和老姨也开始为我编织“犯罪”的牢笼了。

但我的书在路上被大雨拖住了,无所事事的我无法拒绝陪茶。

大约在排查的第5天,书房里突然传来了姐姐与表姐的争吵声。姑妈和老姨来劲了,立刻起身扭着蹒跚的步子下楼劝架。

她们年纪大了,下楼很慢,我依稀能听到她们破门而入前姐姐和表姐的对话。

表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特利果陵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他不满足于现状!……妮娜说的不错,他就是被自己的成就惯坏了!……”

姐姐:“作家怎么可能满足于自己的成就?!一个不痛苦,安于现状的人是无法写作的!”

表姐:“你非得这么矛盾吗?人应该满足于平衡,而不是去跨界追求那些自己不可得的东西!……”

书房的门很痛苦地“”吱呀”一声被姑妈和老姨推开了。

“好啦,好啦,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呢?来,大家一起喝杯茶。”

“多大人了还为看本书吵起来,多不像话!”

“今天你阿姨从市里专门买了虾饺回来,快来尝尝!”

两个女人滚烫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塞满这片空间,但姐姐和表姐的沉默却冷得让二楼的我都感到一片舒爽。

晚饭表姐似乎带了些怒气狂吃了五碗,母亲让我去喊姐姐吃饭,姐姐说不吃了。

我吃好后,母亲又叫我去问姐姐,我象征性地走进我们的房间,对姐姐做个鬼脸,姐姐冲我挤挤眼睛,我又走出去:“姐姐说了不吃。”

姑丈洗好碗后,母亲又塞给我一个饭盒,指挥我:“”去拿给你姐吃。”盯着我走进房间才罢休。

我哭笑不得,锁上门把饭盒放在桌上,姐姐的声音从脸上盖着的书里面传来:“”我们夜里去喂猫吧。”

“好耶。”

夜深了,我们带着水晶灯球翻窗出去。

蹲在墙角边,很快有五六只流浪猫——野猫来分吃盒饭。乡下没有流浪猫这个概念,所有的猫生来都就处跑。

我抱着膝盖摸着猫问姐姐:“是不是到了你这个年纪就会变得不爱吃饭?……我平时就算不开心也会被妈摁着吃。”

姐姐盯着水晶球,那些星光映在她虹膜的黑色宇宙里:“当然不是。吃饭,睡觉是我最幸福的事了,但它们只在饿了和困了的时候有意义。……妈不明白吗?饱的时候不需要吃,那会让人痛苦。每个人自己才能知道困和饿,猜测别人的想法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起我蹲在门口看蚂蚁时,老姨就猜测我是不是无聊硬拉着我去喝茶;我蹲在沙地上用树枝写字时,母亲就来夸我,说我一定是看不得姐姐写字丑,所以发愤图强……

这些无聊的人乐意去揣测他人的想法,然后干扰他人的行动……他们是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猫吃好了,我们去小溪那边洗碗,居然碰到了出来偷情的老姨。她狡黠一笑,跟我们做交易,互不告发。

一同像没事人一样走回家的路上,她又念叨:“小瑜,和你表姐和好了没有?为了那点小事破坏亲情真不值得……听说你晚上饭都没吃。”

姐姐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往爷爷家跑,我们很快便麻利地翻窗而入,拉上所有窗帘,把一切的喧嚣抛在身后。

姐姐像缺氧一样用力呼吸着安静的空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什么时候这些人才能分清讨论问题和人身攻击呢?!是哪个疯子无聊到连我吃不吃饭都要拿出去说道?!……可悲的人啊,他们是有多无聊,他们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小瑕……哦,不,我的好妹妹,你不是那种人。我简直要疯了,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你要怎么做,不要怎么做,我也差点像那样提醒你……明明你什么也没有做。刑法不会在没有犯罪的情况下产生。我们每个人都有手有脚,能照顾自己,有脑子,能分辨是非,为什么要被他们评头论足指着做事?……”

我沉默地上前把她的被子弄乱,她快步走来,使劲把它揉成一团,四仰八叉倒在床上。

床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们开心的笑出声,又愉快起来。

没有人知道老姨在这声“砰”中被苔藓滑倒了,也“砰”的磕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