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深渊灯塔
冰冷刺骨的海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幽绿灯光照射的金属平台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平台不大,边缘之外便是吞噬一切的墨绿海水,下方传来的低沉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满足”感,不断冲刷着每个人的神经。
刘默消失了。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剩余四人的心头。没有痕迹,没有声音,只有那根孤零零垂入海水的绳索,和更深处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渺小与无力。
王萌瘫坐在冰冷的平台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牙齿咯咯作响,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吞噬了刘默的海水,泪水无声地混合着海水流下。恐惧和悲伤几乎将她击垮。
苏晴脸色苍白如纸,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片海水,蹲下身快速检查着唐朝和李锐身上是否有伤,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镜片蒙着水汽,但眼神深处是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和更深的忧虑——失去刘默,意味着团队失去了最锋利的矛和最坚韧的盾。
李锐一拳狠狠砸在身旁锈蚀的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咚”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凶狠地瞪着深渊,却又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憋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刘默的强大和神秘是他们一路走来的重要倚仗,他的无声消失,比任何看得见的怪物都更具威慑力。
唐朝抹去脸上的水渍,没有安慰,没有煽情。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迅速扫过整个平台:大小约十平米,由厚重的合金板焊接而成,边缘有简易护栏(部分锈蚀断裂)。一盏幽绿的应急灯镶嵌在头顶的金属支架上,是唯一的光源。平台一角固定着他们下来的绞盘和绳索。除了这些,空无一物。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平台下方,那片被墨绿海水和幽光勉强勾勒出的、更深邃的黑暗中。
在那里,在目力所及的极限深处,一点**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白色光芒,正在有规律地、缓慢地明灭闪烁
如同黑暗海洋中,一座孤独的…灯塔
“‘灯塔’…”苏晴也看到了那点光,声音干涩,“找到了…在下面。”
“下面?”李锐猛地扭头,看向那深不见底、嗡鸣传来的方向,眼神充满忌惮,“那鬼东西也在下面!刘默就是在那不见的!”
“我们没有选择。”唐朝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磐石压住惊涛,“氧气存量显示不足一小时。退路已断(上方通道被堵死),原地停留是等死。”他指向那闪烁的白光,“那是唯一的目标。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走到平台边缘,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下方幽暗的海水。海水粘稠,能见度极低。那点白光似乎镶嵌在某个巨大的、倾斜的金属结构体上。他注意到,平台下方靠近边缘的金属壁上,似乎有一些…人工开凿的、供攀爬用的凹槽和生锈的把手?一路向下延伸,没入黑暗。
“有路下去。”唐朝站起身,“但风险极大。下方水域是‘大嘴’(或嗡鸣源)的领地,刘默的失踪证明它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攻击方式。同时,任何过大的声音或扰动,都可能再次激活它,或者引来其他东西。”
“怎么下去?游下去?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李锐烦躁道。
“不。”唐朝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平台上的绞盘和绳索,又看向那些攀爬凹槽。“绳索长度不够直达底部,但可以作为安全索。我们沿着那些凹槽和把手向下攀爬,将绳索固定在身上作为保险,尽量减小入水动静和停留时间。目标是‘灯塔’所在的金属结构体,它可能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攀爬…在深海高压下?带着绳索?”苏晴皱眉,这难度和风险都极高。
“这是唯一能最大限度控制声音和行动范围的方式。比直接入水游泳暴露的面积小得多。”唐朝语气不容置疑,“苏晴,检查绳索强度。李锐,准备固定点。王萌…”他看向那个依旧在发抖的女孩,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退缩的力量,“你必须站起来。抓住绳索,跟紧苏晴。害怕可以,但别停下。停下,就是死。”
王萌身体一震,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唐朝平静却坚毅的眼神,又看了看苏晴伸出的手,她颤抖着,最终咬着牙,抓住了苏晴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行动迅速展开。苏晴快速检查绳索和绞盘机构,确认能承受多次坠落的拉力。李锐用蛮力将绳索末端牢牢固定在平台最坚固的金属基座上。唐朝将绳索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绳索中间则分段系在苏晴、王萌和李锐腰间,形成一条串联的安全索。
攀爬开始。唐朝打头,双手抓住冰冷的、布满滑腻苔藓和藤壶的金属凹槽,双脚踩在同样湿滑的把手上,身体紧贴着陡峭的金属壁,缓慢而坚定地向下移动。每一下都小心翼翼,极力避免发出刮擦声或蹬踏声。幽绿的光线从上方平台投下,勉强照亮身前一小片区域,更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那点持续闪烁的白光,以及…那如同背景音般挥之不去的低沉嗡鸣。
苏晴紧随其后,一手攀爬,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后王萌的绳索,给予她支撑和信心。王萌脸色惨白,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但求生的本能和唐朝的话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向下挪动。李锐殿后,他强壮的身躯在这种精细攀爬中显得有些笨拙,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如同最后的锚点。
下降的过程是对意志和体能的极限考验。冰冷的海水寒气透过潜水膜渗入骨髓。高压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湿滑的苔藓和锋利的藤壶边缘不断考验着抓握力。最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嗡鸣,仿佛就在耳边低语,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意志,时刻提醒着下方潜伏的恐怖。唐朝甚至能感觉到,当王萌因恐惧而呼吸急促时,那嗡鸣的强度似乎有微弱的提升!
“控制呼吸!尽量平稳!”唐朝的声音通过意念传递,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缓慢的移动、沉重的呼吸、绳索细微的摩擦声,以及那永恒不变的嗡鸣和闪烁的白光。
不知下降了多久(感觉像几个世纪),那点白色的“灯塔”光芒终于近在眼前!
它镶嵌在一个巨大的、倾斜插入深海淤泥的**船艏残骸**顶端!这艘船比他们想象的更大,锈迹斑斑的船体如同巨兽的尸骨,大部分被淤泥和深色的海藻覆盖。船艏高高翘起,指向黑暗的上方。而那个发出白光的“灯塔”,赫然是一个被厚重防爆玻璃罩住的、仍在顽强工作的船艏信号灯!它明灭的规律,是国际通用的SOS莫尔斯码(三短三长三短)!
“是求救信号灯!SOS!”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灯塔’…竟然是这个?它还在工作?靠什么能源?”
“不止是灯。”唐朝的目光穿透防爆玻璃,锁定在信号灯基座旁边,一个被焊接固定在船艏最高处的、布满海藻的金属密封箱!看那里!箱子!”
那箱子不大,但结构异常坚固,上面还残留着模糊的标识和一把锈蚀的密码锁。
“涂鸦里的…‘音乐盒’?”李锐的声音带着疑惑,“不像啊。”
“也可能是…记录仪?黑匣子?”苏晴推测。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船艏残骸相对平缓的倾斜甲板时——
“嗡——!!!”
下方深海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骤然增强!频率变得极其尖锐、急促!不再是低沉的呻吟,而是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某种…被惊扰的饥饿感!
整个海水仿佛都在震动!巨大的船艏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攀附其上的海藻疯狂舞动!
“它醒了!被惊动了!快上船艏!”唐朝厉声喝道!
四人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倾斜的船艏甲板!脚下是湿滑厚重的铁锈和淤泥。
几乎就在他们踏上甲板的瞬间!
“哗啦啦——!”
船艏下方那片浓稠的墨绿海水中,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阴影猛地搅动起来!海水如同沸腾般翻滚!无数巨大的、惨白色的、如同巨型蠕虫般的触须状物体,裹挟着浑浊的泥沙和破碎的海藻,如同地狱里伸出的死亡之藤,从深海中狂暴地探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船艏上的四人狠狠卷来!
那些“触须”表面布满了令人作呕的、不断开合蠕动的吸盘,每个吸盘内部都长满了密密麻麻、螺旋状的角质利齿!正是涂鸦中那吞噬一切的“大嘴”!
真正的“大嘴”,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