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药与暗影
冰冷的钢铁通道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最终活着抵达那扇“生门”的，算上陆衍，只有十个人。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身上沾满了泥污、血渍和腐蚀液的痕迹，眼神中残留着惊悸、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疯狂和压抑不住的渴望。
他们被带到一个相对干净、但依旧弥漫着金属和消毒水气味的圆形大厅。高处的观察台缓缓降下，之前那个声音冰冷、只能看到模糊轮廓的人影走了下来。这是一个身材高瘦、面容冷峻、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穿着源初会标志性的深灰色制服，肩章上有一个银色的螺旋徽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细碎的数据流在快速闪烁，给人一种非人的冰冷感和洞察一切的压力。他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站立的十人，在陆衍那明显不自然垂着的左臂和惨白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恭喜。”男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大厅，毫无温度，像是在宣读一份报告。“你们十人，通过了初步筛选，证明了自己在死亡面前的…价值。我是孔辉，源初会雾都分部‘启明计划’的总监考官，也是你们未来的…引路人。”
他微微抬手，旁边两名穿着同样制服、表情漠然的工作人员推着一个金属推车上前。推车上整齐摆放着十个密封的金属小盒，以及十把刻有编号的、造型简单的合金钥匙。
“从此刻起，你们将不再是雾都迷城的尘埃，不再是挣扎求活的蝼蚁。”孔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力量，“你们将成为‘灵者’！踏上追寻力量与真理的阶梯，成为源初会的一员，成为…新时代的奠基者！”
“灵者…”人群中有人喃喃重复，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这个词，在雾都底层，象征着力量、地位和摆脱泥沼的希望！
“这是你们通往力量之路的起点——**初级启灵魔药**。”孔辉指向金属小盒，“源初会赐予你们的恩典。服下它，你们体内沉睡的潜能将被唤醒，灵窍初开，正式踏入启灵之境，成为真正的‘灵者’！”
魔药！这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陆衍的心上！他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启灵境力量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隐隐躁动起来！蚀时之龙的低语带着冰冷的戏谑：“看啊，枷锁来了。凡人妄图窃取神之权柄的毒药…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份‘恩典’呢，小虫子？”
孔辉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各异的表情，继续道：“服下魔药后，会有专人引导你们进行初步的冥想与灵气引导。过程或有痛苦，但这是蜕变的必经之路。另外，这是你们在源初会外围基地的居所钥匙。”他指向那些编号钥匙。
“记住，源初会赐予力量，也要求绝对的忠诚与服从。背叛的下场，远比死亡更可怕。”孔辉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那数据流闪烁的瞳孔仿佛能看透灵魂。“现在，领取你们的‘未来’，然后去指定的居所休息。明日清晨，正式开始‘启灵仪式’。”
工作人员开始分发金属盒和钥匙。当冰冷的金属盒被放入陆衍手中时，他感到一股微弱的、带着奇异诱惑力的能量波动从盒内透出，与他体内那股被压制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排斥感，让他一阵心悸。钥匙入手沉重而冰冷，上面刻着一个数字：B-07。
陆衍低着头，和其他人一样，脸上露出“激动”和“感激”的表情，将魔药盒和钥匙紧紧攥在手里。他能感觉到孔辉那审视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领取完毕，十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穿过复杂的通道，进入基地的生活区。这里同样是钢铁结构，但相对干净整洁了许多，通道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合金门，门上刻着编号。
陆衍找到了属于他的B-07号房。用钥匙打开厚重的合金门，一股混合着新金属和消毒剂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只有一张简易金属床、一个嵌入式衣柜和一张小桌，但独立卫浴俱全，对比雾都迷城的环境，堪称天堂。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陆衍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丝，左臂钻心的剧痛和强行压制力量带来的巨大疲惫瞬间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缓缓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第一步…算是…成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看着手中那个密封的金属魔药盒，眼神复杂无比。这是力量的钥匙，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必须想办法处理掉它，又不能引起怀疑！
他挣扎着起身，准备先处理左臂的伤势。衣柜里有源初会准备的制式衣物和一些基础的医疗包。他取出消毒喷雾、绷带和简易固定夹板，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将骨裂的左臂勉强固定住。整个过程，他全神贯注于身体的痛苦和后续的计划，警惕性不可避免地降到了最低点。
他丝毫没有察觉。
在他头顶上方，基地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系统的某个交汇节点，一个极其狭窄、布满灰尘的检修口内壁，吸附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颜色与锈蚀管道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型装置。装置表面没有任何光源，只有极其微弱的、高频的电磁信号以特定编码方式，穿透数层金属隔板，无声地向外传输着。
距离B-07房间直线距离约三十米外，另一条平行通道的阴影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她穿着能够扭曲光线的特殊材质紧身衣，脸上覆盖着仅露出冰冷双眼的战术面罩，正是之前在城墙上用热成像仪锁定陆衍的科技复兴会女子！代号：“夜枭”。
她的右眼前方，悬浮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半透明战术目镜。此刻，目镜上清晰地显示着陆衍房间内的实时热成像画面：一个代表人体的橙红色轮廓，正坐在床边，费力地处理着自己的左臂。画面旁边，还有跳动的生命体征数据（心跳、呼吸频率）和房间内的音频波形（过滤掉了大部分背景噪音，主要捕捉陆衍的呼吸声和偶尔因疼痛发出的闷哼）。
“目标：代号‘时衍’，确认进入源初会外围基地，身份伪装：陆衍。状态：左臂疑似骨折，生命体征显示中度疲惫与疼痛。已成功领取源初会初级启灵魔药。”夜枭的声音通过骨传导通讯器，冰冷而精确地汇报着。“未发现明显异常能量波动。目标警惕性较低，未察觉监控。”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继续潜伏监控。记录其服用药剂过程及反应。源初会‘启明计划’是重点渗透目标，务必获取其魔药配方及启灵流程数据。‘时衍’是意外收获，优先确保其行踪掌控，暂不惊动。他体内的秘密和那件东西，比源初会本身更有价值。”
“明白。”夜枭的回复毫无感情波动。她的目光透过目镜，牢牢锁定着那个代表陆衍的热源轮廓，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陆衍处理完伤口，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闭目养神。他脑中飞速思考着如何处置那盒要命的魔药：丢掉？风险太大，源初会必然有检查手段。破坏？如何不留痕迹？或者…想办法替换？但材料从何而来？每一个方案都困难重重。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焦灼。孔辉那数据化的冰冷目光，源初会严苛的规则，以及体内那如同定时炸弹般的力量和蚀时之龙的窥伺，都让他如芒在背。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找到解决魔药的方法。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离他直线距离不过数十米、仅隔着几层冰冷钢铁的地方，一双冰冷的电子眼，正如同幽灵般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辛苦伪造的身份、他最大的秘密、他视为唯一希望的源初会之路，早已暴露在猎食者的视线之下。而他，对此茫然无知，如同蛛网中尚未察觉危险的飞蛾。
蚀时之龙的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在陆衍意识深处幽幽响起，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放松警惕了吗？小虫子…黑暗中的眼睛，可不止一双啊…”但这低语，也未能引起此刻身心俱疲的陆衍足够的警觉。
危险，如同雾都迷城终年不散的毒雾，已悄然渗透到他刚刚获得的、这方寸之地的“安全”之中。